“也好。”蕾蓉點點頭,“你們兩個正好幫我做一件事情,給張文質的屍體剃個頭。”


    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不知蕾蓉意欲何為,但蕾蓉似乎不願解釋。


    高大倫隻好動手,沒有電推子,就弄了把解剖刀一邊刮一邊薅的,由於屍況過於慘烈,所以沒讓唐小糖參與,何況唐小糖抱著蕾蓉的胳膊,一刻都不肯放鬆,就連劉思緲找蕾蓉單獨說案子,她也絕不鬆手,最後還是蕾蓉好說歹說才擺脫了她。


    劉思緲、馬笑中和呼延雲把蕾蓉帶到一個單獨的房間,關上了門。


    “姐姐,現在這屋子裏都是自己人,你說說,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劉思緲神情嚴肅地說。


    蕾蓉本不想講話,但她深知劉思緲辦案時有多麽執拗,於是把自己被黃靜風綁架,中間幾次險遭殺害,最終卻死裏逃生的過程,講了一遍,其中,關於少年時代自己做過斷死師那一段,含混了過去,畢竟,後來在陳泰來先生的一力栽培下,她成為了溪香舍舍主,為了不影響溪香舍聲譽,那段不光彩的曆史被列入絕密的密檔,隻有極少幾個人知道真相。


    聽完蕾蓉這席話,馬笑中憤憤地說:“我這就帶人,把逐高公司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八蛋都抓起來!”


    “等一等。”呼延雲道,“說逐高公司倒賣人體器官什麽的,隻是黃靜風的一麵之詞,我們沒有證據啊。”


    “我想,我有你們要的證據。”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大家回頭一看,竟是郭小芬,她哭腫的眼睛、披散的頭發和憔悴的臉蛋,好像一個剛剛從水底走出的人。


    大家已經知道了姚遠遇難的噩耗,一起上前輕聲安慰她。


    她從懷裏掏出一隻沾著血的手機說:“這是姚遠的手機,他在找我的路上可能預感到什麽,給我發了短信,說他的手機中保存著幾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明明還活著,卻已經被逐高公司納入‘供體’……出事時,我的手機放在廚房了,很晚才看到這條短信。請……請你們不要讓姚遠白白死去……”


    望著掩麵痛哭的郭小芬,幾個朋友的神情都痛楚而憤恨……突然,馬笑中爆炸一般怒吼道:“抓到這幫狗日的,老子把他們一個個槍斃!”


    “老馬,你冷靜點!”劉思緲說,“千頭萬緒的,咱們必須一樣一樣解決……現在是淩晨一點,距離明早上班還有七個小時,我們要利用這寶貴的七個小時,把局麵扳回來!老馬,你帶著你們派出所的警力,兵分兩路,一路對這家醫院進行調查,看看那個‘健康更新工程’都藏了什麽汙納了什麽垢;另一路把逐高公司給我抄了!所有和案情相關的文件,全部扣押、拍照,重要線索連夜追查,該抓就抓,然後突審,小郭你和他一起去,重要資料保存一份,以防萬一。”


    馬笑中有點猶豫:“我警力不夠可咋辦?”


    蕾蓉插了一嘴:“我聽說楚天瑛調到市局刑偵處了,你可以找他一下,他為人正派,是咱們可以信任的人——”


    “姐姐……”劉思緲苦笑了一下,“不知什麽原因,‘四大’為了你的事情開會表決之後,楚天瑛突然被停職了……”


    蕾蓉一驚,但這時來不及細想楚天瑛的事情,立刻說出一個手機號碼:“這是玉浮閣的電話,老馬你需要的話,就傳達我的命令,他們會聽你的調遣。”


    “好!”馬笑中一拍巴掌。


    蕾蓉說:“思緲,你陪我回一趟法醫研究所吧,我要對錢承的屍體進行二次屍檢,一定要找到他的真實死因,為了防止劉曉紅幹擾,你就假傳上麵命令,說我被重新任命為研究中心主任,這個謊言隻能維持七個小時,希望夠用……”


    “嗯!”劉思緲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蕾蓉看了劉思緲一眼,她深知,無論是查抄醫院和逐高公司,還是假傳命令讓自己二次屍檢,最終的所有責任都要劉思緲來負。但是,劉思緲仿佛早就準備坦然接受一切結果了,不知道是什麽情愫,讓這個一向理性的刑事技術專家,變得如此義無反顧。


    “呼延——”劉思緲剛剛叫了一聲,卻發現呼延雲的雙眸閃爍著幽邃的光芒,知道他正在思考著什麽,也知道他的風格是不受任何拘束的獨立調查,所以一時猶豫該給他派什麽工作。蕾蓉說:“段石碑已經死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查清他的殺人手法,以及‘健康更新工程’的犯罪事實,我看呼延雲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了,就讓他跟著咱們拾遺補缺吧。”


    “姐姐,你也許擺脫了死神的陰影,但未必擺脫了死神。”呼延雲望著她說,“所以還是要提高警惕,特別是張文質和你的那段對話,千萬注意保密。”


    蕾蓉有點糊塗:“那段對話……怎麽了?”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是唐小糖和高大倫,他倆要帶著張文質的屍體回研究所去做屍檢,問蕾蓉跟不跟他們一起回去。


    “他的頭發剃光了麽?”蕾蓉問。


    “剃光了,頭發都收好,準備回去dna檢測後歸檔。”


    “不是……”蕾蓉知道他們誤會了,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他的天靈蓋上有沒有一塊很長的刀疤?”


    唐小糖搖了搖頭。


    這麽說,他不是當年那個害死師父吳虛子的師哥。


    蕾蓉的心一沉。


    “蕾蓉姐,你到底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啊?”唐小糖搖著蕾蓉的胳膊,嘟著小嘴問道。


    蕾蓉心事重重的,隨口問了一句:“王文勇怎麽沒過來?”


    “他啊,見風使舵,和劉曉紅掛得緊緊的,現在是她手下的紅人,才不屑於和咱們為伍呢。”唐小糖說,“今天他一個朋友美容院開業,他晚上好像參加酒宴去了。”


    “那你不妨告訴他,剛剛接到上級的命令,蕾蓉重新當上主任了。”劉思緲冷笑道,“你們倆先回研究中心,我們隨後就過去。”


    唐小糖和高大倫走後,劉思緲、蕾蓉、馬笑中和呼延雲又圍繞行動的細節做了一番探討,證據提取、警力部署、抓捕方案、突審流程……連受到挫折的預案都考慮好了,看看表已經是淩晨兩點,準備分頭行動,臨別前,馬笑中突然感慨了一下:“我今天才知道‘敢為天下先’是多麽偉大的事情!”


    呼延雲莫名其妙:“啥意思?”


    “差不多吧!”馬笑中說,“前幾天我不是去四處混了一陣子麽,今天行動要是失敗,估計咱們幾個都得去四處養老了,哥們兒我上次建立的人際關係,應該還用得上,保證諸位吃的比拉的精細。”


    此人說話如此不堪,大家卻已經習慣,何況,至少他說對了一點,一旦失敗,他們幾個肯定將麵臨嚴重後果,不過蕾蓉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堅信:這是一次不容逃避的搏鬥——


    “沒什麽,權當自救吧。”


    蕾蓉和呼延雲坐上劉思緲開的警車,向法醫研究中心駛去。


    深夜的城市,黑暗的天空散發著潮濕的霧氣,每盞路燈的光芒都像繚著煙似的迷蒙,在空曠的街道上猶如撐起兩排濕漉漉的肋骨。


    劉思緲從車內的後視鏡,望著坐在後座上神態安詳的蕾蓉,不禁想:此時此刻,那些在逼仄的房間裏熟睡的人們,知道有個剛剛死裏逃生的法醫,正在為了他們的器官不被隨意摘取,再次踏上叵測的路途嗎?而事實上,就在幾天前,他們還在用最惡毒的語言謾罵和攻擊這個女人……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劉思緲一邊把握方向盤一邊接聽,掛上電話後,直接把車子來了一個大掉頭。


    “怎麽了?”蕾蓉驚訝地問。


    劉思緲冷冷地說:“有警員查到了黃靜風的住處,發現他已經上吊自殺了……”


    很破舊的一棟樓,頂層的一居室,明晃晃的白熾燈,黃靜風就吊死在橫穿過天花板邊沿的一根暖氣管上,慘白的臉孔愈發慘白,眼睛半睜半閉,紅紅的舌尖吐出一點,瘦高的身體像陪葬紮的紙人,稍微有點風就晃啊晃的……


    “我一擰把手,門沒有鎖,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見,用手電筒一照,就看見他吊在那裏,嚇了我一跳,趕緊找到燈繩,拉開燈,然後和其他幾個同事保護現場,並打電話給您。”第一個進入現場的刑警向劉思緲匯報。


    劉思緲皺著眉頭問:“你們怎麽保護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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