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午宴前茶圍小會。


    各宗宗主長老,按各自品級成群,有說有笑,相聚甚歡。


    除開禁武司,秦武朝廷三品以上大員,也首次和修仙界眾長老直麵。


    雙方都在主動釋放善意,氣氛更為融洽。


    瞧見此幕,十方大佬麵帶欣慰。


    “不得不說,如此和睦的場麵,修仙界甚少有之。”


    “可不,”見是牛大維開口,食鐵宗宗主劉尨接得飛快,笑嗬嗬道,“即便有,大多也是虛與委蛇,笑裏藏刀,乃至口蜜腹劍,如這般真誠者,別說見,劉某聞所未聞啊。”


    擱以前,牛大維正眼都懶得看劉尨,此刻卻笑著打趣。


    “聽上去,劉宗主是深有體會。”


    眾大樂。


    仙萍山張門主感慨道:“貴在一個誠字,我時常都在思考,正是歸墟門引領正派風氣,秦武王朝待人以誠善,各宗鼎力擁護,才造就出這片……泛歸墟門疆域的盛景。”


    聽聞盛景,眾大佬皆頷首。


    這點並不誇張。


    如今十方合作的典型事例,便是大賣場。


    “短短大半年光景,莫田大賣場的收益,比前年六宗之和還多出不少。”


    “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


    “說是如此說,但我等真能窺破其中奧妙嗎?”


    “什麽奧妙?”


    “就是它為什麽這麽能賺。”


    ……


    秋風不好壓壓雙手,笑道:“收益隻是其次,大賣場的趨勢,才是最重要的。”


    “秋風道兄說的不錯,”牛大維讚同道,“莫田大賣場的影響力擴散速度,極為誇張,前不久聽聞,甚至都有極北之地的蠻族前來。”


    秦墨矩疑惑:“蠻族?”


    “就是一群土蠻子,”牛大維笑道,“離獸宗地界尚遠,撮爾小族。”


    “原來如此,”秦墨矩點點頭,看向秋風不好,“歸墟門那邊的大賣場,如今可順利些?”


    秋風不好聳聳肩:“還行吧。”


    牛大維笑道:“道兄如需幫忙,一句話的事兒。”


    “哪兒跟哪兒,”秋風不好笑眯眯道,“本座就當樂子看,大賣場的車輪,豈是尋常宗門能夠抵擋的?”


    秦墨矩笑了笑:“更何況,是十方會盟馭駛的車輪。”


    眾大佬大笑,以茶代酒,結束了開場白。


    開場白的意義,便是確定了十方會盟存在的意義,及必要性。


    又是一段談話,各方又給予明日開啟的運動會,極高之評價。


    “興許是老夫性子太急,”牛大維歎道,“運動會好是好,不過對促進十方會盟更加團結一事,老夫覺得還是太慢。”


    秋風不好似想到了往事,頗為感慨。


    “能理解,就和凡人父母催婚一般,恨不得當兒的上街抓一個,晚上就洞房……”


    “哈哈哈……”秦墨矩大樂,“聽上去,秋風兄很有感觸啊。”


    秋風不好蕭索一歎:“若非父母催婚,我也不至於跑路,結果……”


    “結果什麽?”


    “結果俗世少了位名垂千古的小說家,修仙界多了位平平無奇的歸墟門門主……”


    這種炫耀角度,學不會,完全學不會!


    眾大佬隻能鼓掌。


    秋風不好這一自曝,又讓氣氛融洽了不少。


    “不過話說回來,本座覺得牛道兄說的在理,”秋風不好正色道,“拋開大賣場、各宗和秦武的雙向駐地,以及秦武歸墟門互設學堂外,十方會盟之間的聯動,不僅少,而且缺乏實質性推動。”


    見眾大佬皆頷首,秦墨矩心頭微動,想到了今晨看到的一份禁武司奏折。


    “秋風會長有何高見?”


    “秦兄莫打趣,”秋風不好翻了個白眼,轉而認真道,“其他不說,本座想請教列位,包括但不限於大賣場、投行產業以及之後的各種合作,吾等如何進行保護?”


    此話一出,眾人皆恍然。


    “秋風門主說的不錯,”劉尨正色道,“如今莫田大賣場,是獸宗和五宗行保護之舉,且不提力量多寡,長此以往,對十方會盟本身也不利。”


    牛大維點頭道:“劉宗主說的很對,處處以十方會盟的形式對外,不僅有力,且具有宣傳效應,但這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


    “是什麽?”


    牛大維正色道:“更為健全的架構,才能更好維護十方會盟這個組織。”


    眾皆頷首。


    能夠靠感情聚在一起的,除血緣親情外,便是長年累月的相處。


    而這都不保險。


    單靠利益合作進行捆綁,亦會被更大的利益衝擊。


    健全的組織架構,不僅能更好整合十方會盟之力,商議大事,促進管理,更能從更多方麵,讓十方勢力更緊密相連。


    秦墨矩想了想,笑道:“諸位道兄,此乃大事,倉促推行,恐不利於穩定。”


    “此話在理,”秋風不好問道,“秦兄有何想法?”


    “正好,”秦墨矩回道,“禁武司之前提議,在天譴府衙設立支純粹的修士隊伍,一方麵可磨合,另一方麵,亦能針對天譴府衙新麵臨的問題。”


    新問題?


    眾皆疑惑。


    秦墨矩歎道:“禁武司上報,疑有叵測修士,針對秦武幼童,行劫擄之事。”


    “簡直豈有此理,”劉尨怒道,“敢在十方會盟頭上動土,秦兄放心,此事……”


    “此事怕還不易大動幹戈,”秋風不好蹙眉道,“否則禁武司就出手了。”


    秦墨矩點點頭:“此事府衙在明調查,禁武司在暗伺機,可惜府衙力薄,故而……”


    “明白了,”秋風不好笑道,“秦兄放心,本座那幫徒兒,正在天譴無所事事,能耐雖不如沈小友,湊合也能用用。”


    牛大維笑道:“獸宗義不容辭!”


    幾句話的功夫,天譴府衙便多了隻八宗精英組成的精品衙役隊伍。


    “待一年半載,此小隊經過磨合總結,試點成功,”秋風不好建議道,“便可成章程,進而在十方會盟推廣。”


    牛大維頷首,笑道:“說句玩笑話,日後誰在外被欺負了,回家裏一告狀,立馬拉一支十方會盟的隊伍過去,哈哈……”


    獨屬十方會盟的暴力機構,隻是諸多組織架構中的一種。


    眾大佬又討論了小半時辰,形成初步議案,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秦墨矩一邊應酬,一邊琢磨。


    “朕還在猶豫,怎看上去……他們比朕還積極?”


    不過品味一下牛大維最後那句話,他若有所思。


    “這是看朕被楚漢欺負了,所以想幫忙?”


    宗主國主談的,都是高屋建瓴之事。


    長老大員說的,大多是修行和治國安宗之道。


    一番交流,雙方所得幾無,獸宗的王長老,卻成了亮點。


    “王長老,”覃府尹頭疼,還必須維持笑容,“這裏並非府衙,你一口一個上官,是把老……我架火上烤啊。”


    被迫跟父親一個名兒的王子秦長老聞言,拱手正色道:“但此乃秦武之地,受秦武統禦,下官豈能不論綱常?”


    嗯嗯嗯,老夫為有你這樣的下官,感到驕傲!


    覃府尹挪屁股想跑。


    一旁霍休樂得不行,正待打趣,忽感殺機,斜眼一瞅,和似笑非笑的白無陌對上了。


    似乎就等著霍休這一眼,白無陌笑道:“霍大人,怎不見沈行走?”


    提及沈行走,這圈子裏的聲音停了下來。


    “時辰還沒到,再者,”霍休笑道,“小沈事務繁忙,陛下也知道,不來也無妨。”


    “那可不行,”白無陌肅容道,“此宴少了誰,也不能少了沈行走,否則,豈不叫各宗長老失望?”


    王長老拱手道:“下官也這般認為。”


    你這個下官很犯上啊!


    霍休還沒來得及瞪王下官,王下官瞬間切換角色,道揖笑道:“說起來,老夫也很久沒看到沈小友了。”


    “不對吧,”霍休疑惑道,“老夫記得,你前不久去過禁武司?”


    “回都指揮使,”王長老恭敬道,“去的是王推官,不是王長老。”


    白無陌笑出了雞叫。


    老大人,辦了他!覃府尹給霍休使眼色。


    霍休氣得不行,麵對對方的無縫切換,卻隻能幹瞪眼。


    “諸位笑什麽呢?”秦墨矩和眾大佬走了過來。


    眾小弟忙起身迎接。


    “回陛下,”白無陌搶先道,“臣等在說沈行走的事兒。”


    “沈行走?”秋風不好好奇道,“咱家沈小友又升官了?”


    牛大維瞥了眼明知故問的秋風不好,選擇沉默。


    秦墨矩感慨道:“是啊,終於又給他升官了,秋風兄須知曉,要給那臭小子升次官,是真不容易。”


    “哈哈哈,”秋風不好大笑,“怕是官太小?換成本座,高低給他個宰相,再把朝政丟給他,本座樂得逍遙。”


    霍休心裏一咯噔,忙道:“好教秋風門主知曉,秦武千年,隻在六百年前出過一位宰相,而此人擢升宰相前,正是秦武第一位行走。”


    “原來如此,”秋風不好讚道,“秦兄眼光真不錯。”


    “眼光好沒用,”秦墨矩苦笑搖頭,“上次和臭小子提過此事,結果他直接拒絕了,列位能體會我當時的心情?”


    又是一陣哄笑,味道卻是不同。


    眾修士是發自內心的大笑。


    秦武朝臣這邊,笑得心驚肉跳。


    “陛下果真有此念!”


    “沈青雲,竟給拒絕了?!”


    ……


    在任何時候談論沈青雲,都不缺話題。


    見時間差不多了,秦墨矩看向霍休。


    “讓人去請沈行走入宮赴宴吧。”


    霍休正要領命,白無陌又搶先道:“回陛下,老夫早已派人去請了。”


    哦?


    秦墨矩看了眼阡陌候,又和眾大佬聊了起來。


    “阡陌候倒是有心了,”霍休笑眯眯道,“但小沈不是那般好請的。”


    白無陌底氣十足道:“霍大人放心,請不來,老夫叫你爸爸!”


    換個地點,老夫高低得哎一聲!


    見秋風不好等人的眼神往這邊兒瞟,霍休忙坐下,心頭卻驚疑不定。


    “這老貨,哪兒來的底氣?”


    禁武司。


    分內外,以及門檻兒。


    禁武司內,哀嚎一片,殺氣騰騰。


    “別攔我,居然叫別人胖,胖丫!”


    “沒攔你,趕緊衝!”


    “我們支持你,幹掉沈哥,你兒子就能自動獲得黑美之名!”


    “沈哥一肚子才華,怎在取名上麵,就沈郎才盡了呢!”


    ……


    禁武司門檻兒。


    沈青雲記憶的閘門開始泄洪。


    “胖妞,本名白蓮,孤兒,幼時若球,內向,性自卑……”


    這些不太重要,一晃而過。


    直到某日聽說白蓮被仙人看重,帶走修行的記憶湧出……


    禁武司外。


    飄然若仙的白小蓮,聽到胖丫,先是一怔,旋即記憶湧現,神情恍惚……


    直至無語。


    她的童年堪稱無趣。


    無趣並不代表與世隔絕。


    在她默默觀察中,沈青雲算得上一個有趣之人。


    更有趣的是,這個不思學習、修行的小混子,十三年後竟有秦武宰相之姿。


    這都不說……


    幹的還是和修仙界互聯互通的事兒。


    “但我是修士了啊……”


    即便從白無陌渴求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並願意幫太爺爺,白小蓮選擇這時候和沈青雲上演真正的“重逢”,高人一等的心態,是根深蒂固的。


    結果這心態,被胖丫二字給暴擊了。


    縱然被暴擊,她也沒怒,隻是無語,且準備著接下來的措辭……


    然後她一雙手,就被另一雙手給握住了。


    白小蓮如遭雷劈,眼前更是一黑。


    待清明,便見沈青雲的頭,離自己二尺不到,且滿臉……深情?


    “胖丫,伱瘦了。”


    “啊……”白小蓮瞬間失去語言功能。


    禁武司內,一眾摔得七零八落。


    此刻一幹lsp想的都不是連手都牽上了的事兒,而是……


    “胖丫,你瘦了……”


    “這倆一對照,我咋莫名想笑啊?”


    “能對那姑娘說出這話的,世間怕是隻有沈哥了……”


    ……


    局麵詭異。


    禁武司外,一男一女手拉手對視,女的不發一語,男的嘰裏呱啦,暢敘過往。


    說了小半時辰,沈青雲放開手,在白小蓮肩上一拍。


    “先說好,今晚我做東,咱倆同窗,邊吃邊聊,我先送你回去……哥幾個,幫我跟呂哥請個假!”


    二人並肩而行。


    馬車在前帶路。


    走出一條街,白小蓮漸回神。


    側頭看看沈青雲,心中多少有些氣。


    “你叫我胖丫?”


    “啊……”沈青雲此刻才反應過來,忙笑道,“和咱倆的同窗之誼相比,這都小事,無需介意。”


    “我若介意呢?”


    “我就知道你會介意,”沈青雲正色道,“但你如今漂亮得我都認不出了,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你……”白小蓮氣得不行,又有些小開心,繃著臉道,“沈青雲,你是一點兒沒變,怎進的禁武司?”


    “若非幼時錯過了機緣,”沈青雲唏噓道,“我也不會去禁武司混飯吃。”


    一句實話都沒!


    白小蓮暗暗冷笑,卻好奇問道:“你幼時什麽機緣?”


    “你啊。”


    “我?”


    沈青雲蕭索一歎。


    “當日送你的時候,假如我緊緊抱住你大腿,那修士高低一個道童得我安排安排吧?”


    白小蓮抿嘴而笑。


    笑了一半,笑不出來了。


    “感覺以他的為人,還真做得出來?”


    “話說回來,”沈青雲順杆而上,好奇問道,“胖丫你去哪兒修行了,怎這麽多年都沒回來?”


    白小蓮沉默少頃。


    “一個小宗門而已,修行無歲月,十三年,不知不覺就過了。”


    小宗門?


    “光你這三境神魂,就不是小……嗯?”


    沈青雲狐疑瞅了眼白小蓮。


    白小蓮心頭一跳,蹙眉道:“怎了?”


    “好你個胖丫,”沈青雲氣得不行,“那日那個西貝貨,怕就是你了吧!”


    “女扮男裝之外,還有宗門核心弟子才能修行的幻術,他怎認得出我?”


    白小蓮心頭一驚,旋即恍然。


    “是了,以他之才,聯係前後稍作推斷,怕就能得出答案……”


    心跳恢複正常,她輕哼道:“若非見你想報官,我才懶得搭理你。”


    沈青雲比出大拇指:“胖丫高義,該說不說是同窗呢。”


    白小蓮沉默少頃,輕輕道:“日後莫再叫這般叫我了。”


    “為啥?”


    “對你不好。”


    沈青雲一愣,旋即笑道:“行,謹遵白蓮聖女之命!”


    聽得聖女二字,白小蓮嬌軀一顫:“你叫我什麽?”


    “聖女啊,這都不行?”


    白小蓮神情恍惚,少頃恢複,搖了搖頭,沒再言語。


    但她身上的氣息,因這二字,多了些聖潔。


    二人邊走邊聊。


    胖丫二字消失了,換來的,是沈青雲得到了不少訊息。


    在他刻意維護下,朱雀大街走完大半,二人的同窗之誼還勉力維持著。


    也正因此,等馬車停下,沈青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送同窗回家,竟送到了皇宮門口。


    “你家……挺大的哈?”


    一路至行宮,白小蓮的心態,也從和同窗重逢,轉換到了她本存在的位置上。


    聽到這句俏皮話,她隻微微一笑,道揖開口。


    “白小蓮,秦武阡陌候曾孫女。”


    入宮。


    進後花園。


    落座。


    直到被霍休肘子捅了一下,沈青雲才回神。


    “小沈,魂兮……歸來!”


    “大人,屬下沒事兒……”


    “你他娘別跟我說,看看其他人!”


    沈青雲飛快掃了眼,眾生相之複雜,令人震驚。


    有似笑非笑的,比如秋風不好。


    有我懂我懂的,比如張門主。


    有趾高氣昂的,比如白無陌。


    有我了了個大操的,比如秦墨矩。


    也有橫眉冷對沈青雲的,比如秋悲。


    ……


    “大人,他們咋啦?”


    “他們可能都在幫你兒子想名字吧。”


    “屬下何德何……呸呸呸,大人誤會,白……白小蓮是我幼時同窗。”


    長這麽漂亮了,還能是同窗?


    “這老狗日的白無陌真下作,給小沈使同窗美人計!”


    霍休冷笑,正待陰陽兩句,秦墨矩率先開口了。


    “阡陌候,不知令曾孫女,在何處修行?”


    眾人聞言,精神一下就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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