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九峻山,山腳趙鎮。


    正值早餐時間,村子裏升起了嫋嫋炊煙。


    村子裏充滿了孩童的讀書與嬉鬧聲,一片祥和景象。


    一棟棟裝飾華貴的民宅整齊而立,能夠容納八馬並行的街道上並無多少行人,以至於成了孩童嬉戲的場所。


    不少的八九歲的孩童騎著家裏的小馬駒,就在大街上玩起了馬球。


    一片祥和安泰之景。


    在封建時代,這番景象,可謂如夢似幻,卻又是真實存在的。


    趙鎮稱之為天下第一鎮,毫不為過。


    其實在二十餘年前,趙鎮如天下諸多鄉鎮一樣,是最不起眼的小鎮,位置偏遠,窮破小。


    直到有一個人,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九嵕山山巒起伏,氣勢雄偉,如九龍聚首。所謂一峰突兀,九梁環拱,虎踞渭北,氣掩關中,九梁拱舉,一峰獨秀。


    太宗皇帝李世民選定此地為昭陵,至此以後,離昭陵最近的趙鎮便一飛衝天。


    趙鎮百姓無須納稅無須服徭役,隻要負責所有陪葬昭陵的王孫大臣的陵墓,以及整理登山道即可。


    至於昭陵本身自有宮人打掃,無須過問。


    在封建時代有地有田,又無須納稅服徭役,生活如何,自不用多說。


    一襲紅衣赤馬入得鎮中,看著在大街上玩馬球的孩童,眼眸中透著幾分笑意。


    見來了外人,一個最年長的孩童叉著腰喝道:“大娘子是何人?怎來此處?這裏不許閑雜人等逗留……”


    李紅清見孩子人小鬼大,笑著抱拳:“在下乃衛公之後,離京多年,此番來京,特來祭奠先祖。”


    李紅清在與陳青兕分別之後,繼續為虯髯客守孝,待孝期日滿,也乘坐舟船抵達了登州。


    李紅清多年未見父親,心中也很是想念,盡管當初李德謇當初亂點鴛鴦譜,父女兩人大吵一架,鬧得很僵。但父女哪有隔夜仇,於是好好的陪一陪李德謇。


    就在她回到蘇州的時候,得知了父親受辱的事情。


    李紅清氣得幾欲提劍砍人,可想著李德謇向來不喜江湖,受不了亡命的生活,於是,暗中讓人將他綁了,丟給了一個在舟山養蛇的前輩。


    張淩既然將她的父親丟入豬圈,那他就將張淩關進蛇窟。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替李德謇這個父親出了氣,李紅清這才與之相見。


    這一見麵,李紅清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以往李德謇是很反感自己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麵,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嫁個好人家才是正途。


    這也是父女一直不和的原因所在。


    可這一次回到家,李紅清發現自己的父親非但沒有對自己多時離家不歸過多的指摘,反而問她這些年在外邊幹了什麽,結識了什麽人。


    李紅清並不擅說謊,挑著重點大概說了一遍,護衛陳青兕這樣的大事自在其中。


    盡管李紅清說的輕描淡寫,可李德謇還是聽出了其中的一些曖昧。


    李德謇並非不認可陳青兕,就陳青兕現在的成就,放眼大唐,也難找第二個。隻是不願自己的閨女做小,畢竟他可是大唐軍神李衛公的嫡長子。盡管李家的爵位已經傳給了他的弟弟,但他依舊以這身份為榮。


    可如果李紅清自己淪陷了,動了感情,自己要是棒打鴛鴦,豈不是罪大惡極?


    李德謇這般想著,也將陳青兕替他求得了特赦,還幫他出氣的事情說了。


    李紅清回來的時候,張家可已控製了輿論,無人再提李德謇可能與陳青兕有關係,有的隻是李德謇服食五石散幹的蠢事。


    故而李紅清還不知陳青兕在摻合其中,聽自己父親的話語中,是有疑問,還帶著點點撮合的意思,不免又急又羞。


    經過百濟的相處,李紅清明白自己的心意,隻是驕傲的她也有著李衛公之女的自尊,抵觸給人做小,不知如何是好。


    李德謇一句話刺激到了李紅清。


    “其實以閨女的性格,嫁給一般人為妻,自是綽綽有餘,可要嫁給陳先生為妻,確當不了大任。真要情投意合,隻要陳先生,能夠一視同仁,不讓你受委屈,為父也能接受。”


    紅女俠是什麽性子?


    不到南牆心不死。


    李紅清覺得自己與陳青兕有緣無分,自己是晚到一步,若早一點認識,早一點明白心意,自己憑什麽當不得陳夫人?


    李紅清越想越不服氣。


    李德謇道:“不管如何決定,陳先生也將為父囚籠裏拯救出來,於情於理都得登門拜謝。為父不願去長安見故人,你替為父跑上一趟,報答恩情。為父當被貶離京,困於此地。父親病逝,亦未能盡孝。此去京師,你先去九峻山昭陵一探,替為父給你祖父上香叩拜。”


    李紅清一想也對,正好趁此機會將事情說清楚。


    李紅清並沒有立刻北上,而是想著先將虯髯客病故的消息告訴給留在江南的幾位長輩,在江南各處走一圈,這才動身進京,她依父命,先來昭陵祭拜。


    孩童聽李紅清竟是李靖的孫女,眼中充斥著崇拜,說道:“原來是衛公的後人,失敬失敬,我這便帶你去見我阿爺。我第二崇拜的就是衛公……大娘子給我說說衛公吧。”


    李紅清自己對李靖的印象並不深,畢竟李德謇被貶出京師的時候她還小。關於祖父、祖母的消息,大多來自虯髯客。


    然隻是從隻言片語中,即可知道自己那位祖父是何等的了不起。


    在這孩童嘴裏,竟隻排第二?


    李紅清輕騎上前,問道:“那第一是誰?”


    “自然是青溪先生陳青兕!”孩童理所當然的說著。


    李紅清莫名覺得有些耳熱,問道:“難道陳先生比李衛公還厲害?”


    孩童道:“也不能這麽說,最開始我最崇拜的是李衛公,後來覺得陳先生真實一些,也就崇拜他多一點。”


    孩童將李紅清領到自己家中。


    孩童的爺爺是鄉正,他檢查了李紅清的過所,確定了她的身份,這才派鎮裏的人給她領路。


    李紅清看著整理的幹幹淨淨的陵墓,看著由閻立本親自雕刻的祖父祖母的石碑肖像,讀著聳立在一旁的墓誌銘石碑,感受著那位大唐軍神輝煌的一生,不免神往。


    “身為李家兒女,焉能給祖上蒙羞?”


    李紅清心中有了決定,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頭,一臉決然的下了山。


    李紅清打算與鄉正道個別,再行離去。


    還未走到屋舍,便見村長屋外多了兩匹馬。


    其中一匹李紅清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冠軍……


    一瞬間心跳有些加速,不自覺的抽了一下馬鞭,快速入院。


    耳中聽到了一陣有趣的對話。


    “大鵬真的能飛那麽高嗎?”


    “自然能得。”


    “黃鶴樓真的有神仙?”


    “應該有吧!”


    “泰山真的是最高的山?”


    “這個應該不是!”


    “那為什麽能臨絕頂?”


    “這個……你要是長壽,可以問一問杜甫。”


    “杜甫又是誰?”


    “噗嗤!”


    李紅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青兕如釋重負,快步走出屋子,看著笑顏如花的白月光,眼眸裏的擔憂一掃而空。


    周奎傳來李紅清進京的消息,陳青兕早做了迎接的心理準備。


    結果左等右等不見蹤影,不免暗自擔憂。


    李紅清性子灑脫,正義感十足,有其祖母之風,會不會路上看到什麽不平事,招惹了強悍的對手?


    其實是李紅清要通知虯髯客病故的消息,耽誤了時間。


    陳青兕動用關係調查,直至今日才得知她的行蹤。


    未免夜長夢多,陳青兕決定親自走上一趟,哪曾想遇到一個問東問西的小迷弟。


    兩人告別了鄉正,一並離開了趙鎮。


    周奎隨身跟著,與其護衛在趙鎮口等候,並未入鎮。


    彼此匯合,周奎很識趣的領著人離得遠遠地。


    李紅清問道:“你怎在此?”


    陳青兕道:“知你來長安,等候許久,不見蹤影,寢食難安,派人四方打探,直至今日,探得消息。可還是擔憂,忍不住親自來看一看,確定伱無恙。”


    李紅清心裏暖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翹,嘴裏卻道:“你派人跟蹤我?”


    陳青兕道:“有沒有人跟蹤,以你的功夫,怎可不察覺?”


    李紅清一想也對。


    陳青兕接著道:“我知道令尊冤枉,趁封禪的機會,操作赦免了他的罪。讓周奎通知令尊,免得在這關鍵時期起變故。恰好遇上令尊之事……吳郡張氏在蘇州地位頗高,擔心令尊再次受迫害,讓人盯著,也得知了你來長安的消息……”


    他頓了頓,說道:“我知你武藝高強,不會輕易出事。隻是一直未有消息,實在擔憂。好在一切無恙……”


    李紅清感受到他言語中的擔憂,心裏甜滋滋的,想著心上人如此關心自己,還這般照顧自己的父親,剛剛打定的主意,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嘴上卻頗為傲嬌:“知道還擔心,多此一舉。”


    陳青兕“很小聲”的自語:“忍不住呀。”


    李紅清耳根都紅了,隻覺得身旁這位心上人,跟以往的木訥比起來,就跟開了竅一樣,嘴裏抹了蜜。


    “唉!”


    李紅清低低歎了口氣,如果自己不是李靖的孫女,該多好?


    陳青兕故作沒有聽到。


    他是了解這時代的遊戲規則,妻與妾兩則差距太大了。


    即便是平妻,那也得是以妾之身進門,然後罔顧禮法抬上平妻之位,起並嫡之事。


    得讓李紅清自己想通,想明白才行。


    陳青兕很知趣的沒有火上澆油。


    陳青兕將李紅清領回家中。


    如果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在此刻會覺得不妥。


    不過李紅清性子本就向著紅拂女,又跟著虯髯客走了一段時間江湖,豁達灑脫,不拘小節,並不在意。


    李紅清本就與蕭妙宸、淺言、晴空相識,並不覺得生分。


    隻是對手蕭妙宸,李紅清難免有些做賊心虛。


    蕭妙宸早知自己丈夫心意,李紅清之事,特地征求過她的,此刻也顯得極為大度,遠比當初養傷時候更加親近,反倒讓李紅清有些無所適從。


    唯一生分是隻有陳家大郎,陳謙,陳鏡鏡。


    小家夥已經快七歲了,正是好動的年紀,也是雜學的時候,對什麽都感興趣。


    陳青兕並不限製自己的寶貝兒子發展愛好興趣,現在他並沒有在文武之間展現出特別的天賦,因為啟蒙得早,他比常人多識字,也比常人更早的接觸馬匹,騎術也比同齡人要好一些。


    文武上都優於常人,這是先天性的優勢,贏在起跑線上說的就是這個。


    但這種優勢未必能一直維持下去,得看未來的發展方向。


    適合什麽,就主攻什麽,然後另一方則為副業,避免過於偏科。


    李紅清一手淩厲的劍術,成功討得了小家夥的歡心。


    這天李紅清在院中練劍,細長的三尺青鋒化作一道淩厲的劍芒,似乎將空氣刺穿割裂,發出陣陣破空之聲。


    隻是……


    李紅清收劍不語,再淩厲的劍芒也斬不斷她心中的愁思。


    收劍回鞘,李紅清大步走向後苑。她住的是客房,並不在後苑,但她有出入後苑的資格。


    今日是十五日,是一月中的望日有大朝。


    陳青兕一大早就離家上朝了。


    也不知什麽原因,李紅清來到了後苑,得知蕭妙宸正在賬房對賬,跟著晴空的指引,來到了賬房。


    蕭妙宸熱情相迎,將她領到一旁坐下,說道:“李娘子稍等片刻,待我算清賬目,在陪娘子。”


    她回到位子上,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


    李紅清來到近處,見厚厚的賬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問道:“這些都要算清?”


    蕭妙宸道:“自然的,郎君現在是兵部尚書,有軍功在身,還兼任大學士,有勳爵。郎君兵部尚書是三品官,領祿米四百石,還能分得職田九百畝,他的月俸是六貫錢……”


    “這是他身為兵部尚書的俸祿,還有大學士……”


    “郎君現在是郡公……”


    “他有軍功在身,可以分配五十名官家子充當護衛……一般來說,官家子都不願意幹護衛的活,他們會用通寶來買自由,一個人大約……”


    蕭妙宸隻是再說陳青兕的俸祿,李紅清已經有些發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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