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下了早朝。


    秦贏一如既往地去養心殿,給漢帝請安。


    兩人總會聊聊家常。


    但漢帝絕口不談以前的事,也從不會過問秦贏的朝政,雖然他還是漢朝的皇帝,卻已經在扮演太上皇的角色。


    走在生命最後道路上的漢帝,為人變得十分和藹可親,秦贏也是從他身上,第一次感覺到父親的溫暖。


    近些日子來,他談論秦贏生母的事變多了。


    人老了就喜歡懷念過去。


    但總說不了太久。


    漢帝便會咳嗽。


    太醫說他的心肺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就算去禦花園散步,也要人全程攙扶著。


    他的氣力已不再足以支撐身體。


    大限將至,也就這兩個月。


    秦贏每次與他交談半個時辰,便要起身告辭,期間他也見過那位德妃很多次。


    此人的性情改變極大。


    秦贏印象中,德妃雅漁是個精明的女人,而且這種精明的深層,蘊含著毒辣。


    她就像是一顆包裹厚厚糖漿的毒藥。


    初嚐很甜。


    越吃越甜。


    但最後,一定會致命。


    秦贏曾對她動過兩次心思。


    一次是想找機會,讓老黃出手給她抹了。


    幹淨利落,一了百了。


    但她也許是心有所感,終日留在漢帝身邊寸步不離,這讓老黃沒有機會下手。


    第二次,秦贏安排了影子。


    打算找出她有不妥之處,借題發揮,直接丟進天牢裏,安排個罪名殺了。


    但,漢帝卻找秦贏談了一次。


    有些隱晦的表示,他的養心殿閑雜人等太多,秦贏何等聰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也就將影子撤走了。


    秦贏能感覺到,漢帝是清楚德妃真麵目的,可他卻毫不在意,甚至有意庇護。


    秦贏也隻得暫且罷手。


    歸根結底,德妃都是漢帝的女人。


    他不好意思將手伸得太長,一來讓漢帝最後這段時間不愉快,二來容易引起朝堂非議。


    雖說秦贏不會在意這些名聲,但漢帝都決定將她留下,秦贏也隻得盡人子之孝。


    回梧桐苑的路上。


    秦贏路過一頭石獅子。


    “咳咳。”


    石獅後邊傳來聲音。


    南宮芸荻走了出來。


    “參見殿下。”


    南宮芸荻很有樣式地行禮。


    秦贏撇嘴,道:“這裏沒有別人,用不著裝了,說吧,找我什麽事?”


    南宮芸荻颯然一笑,很是美麗。


    她輕聲道:“你讓黃前輩送給我的東西,我全都看過了,也都明白了。”


    “所以今天來,是給你最終答複。”


    南宮芸荻表情認真,擲地有聲:“南雲國即便隻剩我最後一個人,我也要複國。”


    “按照承諾,你要幫我。”


    “我需要鐵浮屠,還有火器。”


    她倒是真不客氣。


    鐵浮屠是漢朝最強的騎兵,張嘴便要借走。


    秦贏也是直爽,道:“好!”


    “我可以給你火器,讓你去掃平那些瓜分南雲國疆土的諸侯。”


    “但不是現在。”


    南雲國本是小國,但也有些規模。


    數百年前百姓人口過百萬。


    後來國家滅亡於內鬥,那片土地便被諸侯瓜分,以一條長江為界,分為南羌和北羌。


    這兩個小國的規模,即便是全部兵力加起來不過二十萬,武器裝備也落後。


    人數看著不少,卻都是土雞瓦狗。


    就憑秦贏現在的火器力量,輕鬆就能打垮他們,巨炮一響,天崩地裂,何人能擋?


    南宮芸荻不滿,冷哼道:“你已經找過很多次借口了,這次還要找。”


    秦贏兩手一攤,無奈道:“姑奶奶,現在草原動亂,我總要平了內亂才能幫你吧?”


    南宮芸荻冷著臉道:“平了草原,你又要對魏國動兵,我要等到什麽?豈不是我老那天都不能複國。”


    秦贏道:“平了草原,我立刻助你。”


    “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南宮芸荻遲疑了片刻,才說道:“好,最後信你一回,再騙我的話,我可不客氣了!”


    秦贏咧嘴一笑,轉移話題道:“你吃飯沒,一起?”


    南宮芸荻傲嬌道:“要麽你跟我出去吃,我是不會去跟你那些娘子一塊用膳。”


    秦贏道:“也好,我正要去街上逛逛。”


    南宮芸荻轉身便走在前麵。


    隻是後麵的秦贏沒看到,冰山似的女俠這一刻,嘴角上揚,露出得逞的小女人微笑。


    ……


    瀚海大草原。


    離劍門關還有半天路程。


    韓宣和寧祿山找了個背風之處,歇腳飲馬。


    “要不今天便不趕路了。”


    “戰馬已有些受不了。”


    寧祿山撫摸著戰馬的脖子,手掌觸摸著馬兒的鬃毛,能捏出一手的汗水。


    這可是非常冷的時候。


    高原反應加上環境寒冷,戰馬長途奔波,承受著比平時大好幾倍的壓力。


    武將愛馬勝過愛美嬌娘。


    看著戰馬吃苦,他於心不忍。


    韓宣呼出一口熱氣,道:“我擔心有追兵。”


    說著,他拍了拍腰間懸掛的黑布包裹。


    隱隱有血漬滲出。


    但已幹涸。


    “說的也是…”


    寧祿山皺眉道。


    他們能殺穿赤狐部,割走木爾多的人頭,靠的是自身勇猛,以及武器的優勢。


    全身鐵甲和千錘百煉的鐵矛。


    赤狐部那些武器根本傷不到他們。


    如果有追兵的話,那可就不妙。


    敢來追殺的人,一定是精銳,武器裝備不會太差,一旦被追上,那可就麻煩了。


    寧祿山剛要說話。


    韓宣忽然臉色一變。


    他聽到了馬蹄聲,隨即迅速跳上一塊石頭,眺目遠望。


    “說什麽就來什麽。”


    聞聽此言。


    寧祿山當即抓住長戟,冷著臉道:“還真追來了,看清帶頭的是誰了嗎?”


    韓宣有射天上麻雀的本事,眼力驚人,他看了一會兒,說道:“不認識,是個方臉漢子。”


    “他帶了一隊騎兵,製式戰甲。”


    兩人翻身上馬,準備迎敵。


    這種情況下,跑是不現實的。


    對方的戰馬不弱,且體力更多。


    逃跑遲早還會被追上,不如就地一戰。


    很快地。


    古蘇丹帶領的追兵已經到了。


    “哪個是韓宣?”


    古蘇丹手提一把關刀,眼神不善。


    韓宣鐵矛抬起,道:“我便是。你是何人?”


    古蘇丹看到了他腰間的包裹,眼神唰的一下變得極其冰冷,“木爾多的頭,還來!”


    韓宣冷笑:“草原蠻子真是無禮,我已自報家門,難道你沒名姓?”


    古蘇丹微眯著眼,仔細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將軍,不由得心中驚訝。


    韓宣,漢朝第一位武狀元,統領白虎營。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確實有傲氣的資本,難怪敢這麽厲害,闖赤狐部殺人,還割走了木爾多的頭。


    “我叫古蘇丹。”


    這位草原的雄主漠然開口。


    “你就是古蘇丹!”


    韓宣和寧祿山異口同聲,透著驚訝。


    他們想不到,眼前這漢子居然就是統領草原十二部的雄主,本以為相見會在戰場上,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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