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草原刮起了寒風。


    韓宣持槍而立,道:“原來你就是古蘇丹,帶人前來所為何事,難道是要殺我們?”


    這話頗有些明知故問的意思。


    但,卻是將問題甩給了古蘇丹。


    他隻要回答是,那就視為草原雄主統領十二部族造反,這便是朝廷開戰的理由。


    “並無此意。”


    古蘇丹下了馬。


    望著韓宣腰間的人頭,他說道:“我來,隻是為了帶回兄弟的首級。”


    “漢人有死留全屍的說法,我們草原人也有這種傳統,人死不能讓屍體不全,否則長生天會不認識我們,也就無法得他接引。”


    寧祿山震喝道:“木爾多截殺欽差,罪大惡極,他的頭要掛在劍門關三個月,以儆效尤。”


    “你想拿回去,三個月後自行去取。”


    此話一出。


    古蘇丹身後的眾多草原漢子紛紛叫罵。


    “你說什麽!”


    “該死的漢人,欺人太甚…”


    “殺了他們!”


    “把他們剁成肉醬,當成草原的肥料。”


    古蘇丹大喝:“住口!”


    聲如雷震,眾人當即閉嘴。


    他上前去,冷著臉道:“不行!”


    “我今天就要帶兄弟回家。”


    韓宣都被氣笑了,道:“你兄弟回不去了,他犯下的罪必須償還,國有國法,任何人都不能違抗。”


    古蘇丹沉聲道:“可我聽到的,並不是這樣,我希望有話可以說清楚。”


    韓宣和寧祿山互相對視,皆是有些詫異。


    草原人性情暴烈,習慣用武力解決一切。


    可這位草原雄主卻顯得十分理性。


    倘若不看他粗狂的外表。


    二人甚至還以為,他是朝中的某個文官。


    說起話來不急不躁,且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強勢的敵意,但立場卻堅定。


    “那你聽到的是什麽?”


    韓宣稍微收斂了一些鋒芒。


    既然古蘇丹打算用交涉解決問題,那麽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聽到的是…”


    古蘇丹說話時突然一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而後便大聲道:“阿琪朵說,木爾多巡視領地時,被馮墨亭率眾偷襲。”


    “他不得不反擊,但最後關頭你卻來了,再之後的事你最清楚,木爾多的隨從就是被你射死的。”


    “木爾多,也被你射了一箭。”


    此話一出。


    韓宣當即大吼:“放屁!”


    “無稽之談,荒唐!太荒唐了。”


    “馮大人是文人,木爾多是武人,哪兒有文人去偷襲武人的?”


    “再者說,馮大人是欽差,他來草原是為了安撫你們,何必要殺木爾多?”


    “倒是你草原人,我可聽說三番五次對欽差不敬,尤其是木爾多,甚至起了殺心。”


    韓宣氣不打一處來。


    古蘇丹說的那些話,簡直就是顛倒黑白。


    還說馮墨亭偷襲木爾多?


    放屁!


    馮墨亭性情溫和,逢人便讓三分。


    這種人怎麽會主動去殺人?


    況且他是文人,哪怕有些技藝,也斷斷比不上真正練武的木爾多啊,他又何必以卵擊石?


    草原雄主,看來是浪得虛名。


    這種小孩子都不信的話,他竟然會信。


    “事情真偽已無法辨認。”


    “木爾多,阿琪朵全都死了,死無對證。”


    “而且阿琪朵是你韓宣殺的,我是不是可以說,你今天是專門來殺人滅口,替馮墨亭洗罪?”


    “所以,現在沒人能證明木爾多有罪。”


    “我知道你們漢人的律法,要給人定罪,必須人證物證俱在,否則疑罪從無。”


    “你沒有資格帶走他的頭。”


    出人意料的是。


    古蘇丹居然開口便給韓宣說懵了。


    他張嘴剛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下手。


    “這…”


    “這蠻子竟然還熟讀漢朝律法。”


    寧祿山吃了一驚。


    漢朝百姓大多都不識字,更別說這幫草原的人,可沒想到,古蘇丹居然還了解漢朝律法?


    怪不得他剛才會那樣說。


    原來就是為了將事情弄混。


    反正知情人都死了,死無對證。


    誰能證明到底是木爾多截殺欽差,還是欽差偷襲木爾多?


    “古蘇丹,你這是狡辯!”


    韓宣臉都黑了,想不到這粗狂大漢竟然在這裏等著他呢,一不留神還真被說住了。


    “多說無益!”


    “你說木爾多截殺欽差是造反,但我的族人卻說他沒有這樣做,唯一知情的人也全都死了。”


    “凡事不能聽你一麵之詞,你除非有人證,否則不能給木爾多定罪。”


    “他的首級你就必須還回來。”


    古蘇丹眼看自己占了上風,當即連珠炮似地一頓輸出,這使得韓宣臉色愈發難看。


    阿琪朵那個毒婦的確是他一矛捅死的。


    那個女人太可恨,竟然使毒飛鏢。


    他一氣之下便給殺了。


    韓宣有些混亂了,沒想到他考上武狀元,竟然還能被一個草原人繞暈了。


    “人證我們當然有。”


    寧祿山開口道:“等馮大人醒了,自然就能說出當天的事情,到時候看你如何狡辯。”


    其實寧祿山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也沒底。


    馮墨亭中了三箭,都在要害。


    能不能活下來都未知。


    “那就等他醒了再說。”


    古蘇丹眼神逼視,道:“在他未醒來之前,木爾多都算無罪,你必須還回他的頭。”


    韓宣冷笑一聲,“耍小聰明沒用。”


    他緩緩抬起鐵矛,眼裏戰意十足。


    “聽說你是草原第一勇士,跟我打一場。”


    “贏了,木爾多的人頭你拿回去,我的人頭也一並送你。”


    “你若輸了,帶人立刻離開。”


    古蘇丹眼睛眯起,似在考量。


    身後的眾人又開始了起哄。


    “雄主,殺了他!”


    “殺了他,為草原爭光。”


    “殺殺殺!”


    眾人麵紅耳赤,興奮不已。


    他們最樂意看到這種場麵,生死廝殺,鮮血能刺激他們的野性。


    “不!”


    出乎意料。


    古蘇丹斷然拒絕。


    “我不想殺你。”


    “如果實在談不攏,我想見秦贏。”


    話音剛落。


    韓宣便皺起了眉頭,“你見殿下所為何事?”


    古蘇丹不屑道:“這是草原與朝廷的對話,你還不配知道。”


    不等韓宣發怒。


    他又接著道:“你要麽為我引薦,要麽,就在這裏拚個你死我活,到時候我在戰場上,也能見到秦贏。”


    “不過,他肯定不願意在戰場上見到我。”


    “草原是肥沃之地,朝廷即便派兵來平,那也會付出代價,既然能和談,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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