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眼見著自家少爺油鹽不進,也不想白費口舌了,隻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站在旁邊。


    鄭淵淵頓時覺得耳邊都清淨了不少,“你坐下來一塊兒吃吧,怎麽讓我一個人吃飯呢?”


    那小廝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是犯忌諱的,奴才怎麽能和主子一鍋吃呢。”


    其實鄭淵淵也隻是隨便一問,不想坐下來就不坐下來便是了。


    鄭淵淵托著腮道,“昨日裏我生了病,沒去書院。今日裏我去書院了,也沒幾個人,夫子都不願意上課了。不知道李可他們什麽時候可以被放出來?他們不回來,其他人更不願意上課了。”


    鄭淵淵和其他人不一樣,他還是挺樂意上課的,因著在家裏也要有數不完的功課,還不如去學堂呢。


    起碼,歸寧書院又被稱為紈絝書院,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大家都每日隨便糊弄糊弄夫子就是了,夫子也從來都不管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方相安無事就是了。


    “公子難不成還想念他們呀?今日沒有他們在學堂上,都沒人欺負公子了。”小廝有一些不解,正常人都不希望和欺負自己的人在同一個學堂吧?


    “你懂什麽?看上去是他們天天陰陽怪氣我,其實吧……他們說那些鶯鶯燕燕,打馬球,遊船賞花我都沒有體驗過,他們陰陽怪氣朝我炫耀,我隻覺得開拓了自己的眼界,很是好玩。”鄭淵淵是個很孤獨的小孩兒,起碼自從懂事開始就沒有那種很好的朋友。


    對他來說,聽一聽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也是一種很好的解乏了。


    “那公子覺得這燕歸閣有什麽問題嗎?”小廝也忍不住問起了這兩日京都府裏最熱門的話題。


    “能有什麽問題?我聽了好多個版本的故事,總覺得這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麽複雜。”鄭淵淵正要往下說,就見那小廝的表情太過疑惑,忍不住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正巧此時,安巧和秋分端著鍋子上來了,“客官慢用,您的牛癟火鍋。”


    隨後又端上了幾樣素菜,鄭淵淵舔舔有些幹澀的嘴唇就要開動,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小公子對於燕歸閣有別的看法?”說話的是顧青雲,自從聽到他和李可是同窗之後,顧青雲職業病就犯了,忍不住想要從他的口舌之間得到更多的線索。


    鄭淵淵還在發懵,那小廝就上前了,“幾位是大理寺的吧,最近辦案辛苦了……我家小少爺隻是一個小少年,哪裏懂什麽燕歸閣不燕歸閣的?”


    那小廝似乎很害怕自家小少爺卷入什麽莫名的紛爭,立馬將小少爺護在了身後。


    心裏忍不住罵起了自己,找什麽話題呢?要是小少爺被卷入了這些奇怪的紛爭,老爺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了。


    “無妨,小六子你過來……”鄭淵淵早就看到了大理寺的官服,他最想進入的部門。


    可惜……就他這樣的身子,科考,下輩子吧。


    “各位是大理寺的吧?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少卿大人?”鄭淵淵問了個好,微微點點頭。


    然後又回過頭來,下了一片毛肚在火鍋裏,等它熟的過程,鄭淵淵就道,“裏頭關著的,現在全都是紈絝子弟。你要說有幾個高官吧,那也並不多……還是紈絝子弟占的比例大,你們沒有上過這種紈絝學堂自然是不知道的……大部分紈絝,想得到其實是其他人的目光,越是被你們稱為紈絝的行為,越能讓大家為之傾倒。”


    鄭淵淵目光炯炯的看著那塊毛肚,放在自己調好的料碟裏蘸了蘸,迫不及待的塞到了嘴裏。


    “呼呼呼——”


    真是又燙又好吃,比起他的那些藥材來說不知道香上多少倍。


    鄭淵淵平日裏也吃不得多少太過辛辣的東西,這個火鍋更合他的意。


    既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又很香,還是他可以接受的那種味道。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鄭淵淵又道,“據我的了解,在裏麵的紈絝,除了和我同班的,還有比我大上一些的,甚至還有比我小上一些。但單單我們書院的,在裏頭的人數大約就超過了三十人。就這樣的組合,他們很難是奔著殺人去的,大概率是那一夜是為了爭奪花魁。既然我們書院的紈絝是這麽想的,其他的紈絝也隻會這麽想……花魁死了,肯定不是他們的本意。花魁都死了,他們的爭奪還有什麽意義呢?”


    鄭淵淵一邊說一邊筷子飛快的往鍋子裏加東西,他是真的覺得這牛癟火鍋好吃,甚至想要日日吃的程度。


    這也是顧青雲等人第一次聽到一個了解紈絝的人的想法,居然還可以這樣子排除嫌疑嗎?


    “你怎麽可以斷定他們就是這麽想的?”烏患隻覺得他們幾個人若是聽這個小孩兒這麽說就相信,那也有些太蠢了。


    鄭淵淵絲毫不慌亂,“他們平日裏就喜歡找我炫耀,不是炫耀哪個樓裏的花魁,就是炫耀又吃到了什麽重油重鹽的辛辣物,不是炫耀家裏祖父兄弟給買的新馬,就是炫耀,有一擲千金為哪個小娘子了……他們炫耀的這些就是他們的日常,他們為什麽喜歡找我炫耀,是因為我是書院裏為數不多的正常人,他們喜歡看到我目光裏的呆滯和不可置信,喜歡我氣急敗壞的和他們爭論,他們會很舒服……”


    烏患張了張嘴,不是……這個世界上真有人這麽無聊嗎?原來紈絝子弟的內心是這麽的無聊嗎?


    “當然了,我不是說所有的紈絝子弟都隻是想炫耀炫耀,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我隻是說,以最近得到的被關在裏頭的名單來看,裏麵的客人,起碼住在樓上的,沒有一個人會真的動殺心。”鄭淵淵又往嘴裏塞了一片青筍,嚼起來是脆脆的,搞得大家都忍不住看他。


    “萬一是情殺呢?”烏患不死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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