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行人寥寥無幾,老陸站在街邊,以手掌放於額前,遮擋午後耀眼的陽光,望向對麵一所偌大的宅院。


    那是錢府,是這座小鎮上為數不多的富戶。


    上午的時候,木歸客和老陸清談,二人越談越投機,隨著老陸對少年的深入了解,他也越發喜歡上這個後起之秀。


    木歸客想起昨日傍晚與戚瑤璘在街上散步,曾路過一座大宅子,察覺到裏麵隱隱透出的鬼氣。


    他將這事與老陸說了,老陸聽後當即表示要去看看。


    戚瑤璘是晌午時分回來的,吃過午飯木歸客向她說起隨老陸去錢府捉鬼的事,又說了許多寬慰的話好讓她安心。


    戚瑤璘雖然擔心他的身體,但想到有老陸在旁照拂護佑,自然不會出現差錯,囑咐了他一些話後,又將竹劍“明玕”交給他。她清楚木歸客大病初愈,經不起邪祟的衝撞,更不能召喚“尺水”作戰,而明玕是蕭大叔的神器,執此神器百邪退避,可比尋常桃木劍有用多了。


    木歸客站在老陸身邊,手按明玕的劍柄,臉色平靜地說道:“昨日傍晚時我察覺到宅子裏鬼氣忽隱忽現,現在正值一日中陽氣最盛的時候,鬼為避鋒芒氣息有所收斂,以晚輩的修為已覺察不到它的所在,前輩你能感覺到嗎?”


    老陸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打了個哈欠,以慵懶的語氣說道:“有點困了,或許今天應該補個午覺的。”


    他發現木歸客正瞧著自己,感到有失前輩的風度,立即振起精神,直了直腰板,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當然能察覺到鬼氣啦,要是你修為再精進些,自然也能和我一樣。不過你不要氣餒,好好學好好練,有不懂的來問我,我保證你會大有長進。”


    他頓了頓,續道:“宅子裏的是隻不成氣候的小鬼,對人不會有太大的危害,想必隻是借這戶人家的富貴氣存身。”


    木歸客向他征詢道:“要不我去和這家主人說明情況,我們好進府捉鬼。”


    老陸擺手道:“不用麻煩。忽然上門告訴這家主人家裏有鬼,人家或許會當我們是騙子呢。”


    木歸客奇怪道:“不進府怎麽捉鬼呢?”


    老陸取下掛在腰間的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葫蘆,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現在就將鬼拘過來,你瞧好吧。”


    他打開葫蘆口的塞子,左手捧著葫蘆,右手以指淩虛書寫一道炁符,道一聲:“去!”


    那道炁符化作一條無形的繩子飛入宅子裏,不一會功夫就捆著一團黑霧飛了出來。


    老陸以手揪住炁繩,將那團黑霧拉近麵前,對著霧中輕輕一吹,黑霧上端隨即向兩邊一分,露出個無形無質的東西來。


    木歸客湊過去看,發現那東西黑乎乎一團,像是嬰兒的小腦袋,雖有五官卻極其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的隻有兩片厚厚的嘴唇。


    木歸客不禁皺起眉頭,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鬼,更未在書上看到過,感到很是新鮮,好奇地問道:“晚輩見聞尚淺,不知這是什麽鬼?”


    老陸微微一笑:“這隻小鬼名字叫‘魆’,挺少見的。別看它個頭小小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它的危害可不小。”


    木歸客訝道:“它會害人嗎?”


    老陸搖頭道:“它對人不會造成直接的危害,它的害處是間接的,每當它寄居在一戶人家時,那戶人家的錢財就會一點點的不翼而飛,直至家產全部消失為止。”


    他頓了頓,輕笑道:“幸好它寄居在大戶人家,虛耗的錢財對財主來說就是九牛一毛,要是跑到窮苦人家,無異於天大的禍端。”


    木歸客問:“那些錢最終去哪裏了?”


    “恐怕隻有它自己知道了。”


    老陸將葫蘆嘴對著黑乎乎一團的‘魆’,仿若有一股吸力將黑霧全部吸了進去。


    “小鬼頭,今後你就留在葫蘆裏好好修行,我不會虧待你的。”老陸塞上塞子,又取出一張符籙貼在上麵,接著將葫蘆掛回腰間,笑道,“大功告成,我們打道回府吧。”


    木歸客親眼目睹老陸的本領,心下大為折服,決心以後要加倍努力,立誌成為老陸這樣厲害的修士。他正想的時候,就見老陸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旋即望向錢家大宅,眉頭漸漸皺起,說道:“不對,這宅子裏有煞氣!”


    “煞氣?”木歸客愕然道,“您說得是養煞師煉製的邪煞身上發出的煞氣嗎?”


    老陸微微頷首,眼中露出憤色,道:“不錯,養煞師以橫死之人的屍身煉煞,以眾生的怨念邪氣養煞,煉製出來的煞屍以高價賣出,供心懷叵測的惡人為非作歹,這幫人才是真正的邪門歪道!”


    木歸客問:“是否因我修為太低,所以才察覺不出有邪煞之氣?”


    老陸搖頭道:“是一隻成年老煞,它身上的煞氣可比臭水溝裏的味道都要濃烈,你之所以察覺不到是因為它有符咒鎮著,若非專門研究過此道,尋常修士確實很難發現。”


    “前輩,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木歸客始終記著戚瑤璘的囑咐,讓他一切依照老陸吩咐行事。


    “看來富貴人家也有心懷不軌之徒。”老陸緊緊盯著錢府的大門,神情威嚴冷峻,吩咐道:“阿客,去敲門!”


    “是!”


    木歸客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錢府大門前,手握門環重扣三下,這時老陸跟了過來。少頃,大門緩緩打開,一位小廝走了出來,對著二人拱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老陸問:“你家主人在府上嗎?”


    小廝道:“不知先生問的是大員外還是二員外?”


    老陸和木歸客相視一眼,均心想:“你一個府邸怎的還兩位員外?”


    老陸隻想找這家主人說明情況和來意,至於找哪位並不重要,於是道:“請問大員外在府上嗎?”


    小廝道:“大員外外出談生意了,今晚才會回來。”


    老陸又問:“那二員外在不在家?”


    小廝點頭道:“二員外正在書房寫字。”


    老陸索性道:“我找你們二員外,你就和他說我們是大員外請的客人,大員外讓他暫為接待一下。”


    小廝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兩人,試探地問道:“你們真是大員外請的客人嗎?”


    老陸臉色一沉,佯怒道:“騙你作甚?快去通知你家二老爺。”


    “是是是!”小廝見他動怒,忙不迭道歉,轉身向內院奔去。


    老陸看向木歸客,笑道:“瞧把這孩子嚇的,我生氣的樣子很嚇人嗎?”


    木歸客莞爾道:“有那麽一點點。”


    很快一位身穿錦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那位報信的小廝垂首跟在後麵。


    “貴客駕到,有失遠迎。”錦衣男人作揖道。


    陸木二人急忙還禮,老陸打量麵前的男人,見他瘦長身段,麵色蠟黃,雙眼外凸,麵頰深陷,說話聲音明顯中氣不足,一副耽於酒色的模樣。


    “在下錢進寶,不知先生名諱?”錦衣男人道。


    “在下陸寒士,冒昧上門,若有叨擾,還望錢員外莫怪。”老陸道。


    錢進寶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思考老陸是何許人也,道:“聽下人說,陸先生是家兄的座山賓?”


    老陸道:“請恕小弟欺騙了您,在下並非大員外請的客人,也從未見過大員外。”


    錢進寶笑臉一僵,皺著眉頭打量老陸,語氣轉冷道:“什麽意思?”


    老陸忙道:“若非這樣說,恐二員外不肯出來相見。”


    錢進寶直了直腰板,將手負在背後,並不正眼看老陸,大有輕視對方的意思,語氣冷淡道:“那陸先生找我所為何事?”


    老陸見他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心裏頗為不悅,但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道:“我想問錢員外,最近府上可有錢財不翼而飛?”


    錢進寶麵色瞬間沉到底,本來凸出的眼睛顯得更大,怫然不悅道:“從無此事!”


    老陸有些詫異,深瞧了一眼錢進寶,又問:“那最近府上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怪異的事?”


    “沒有!”錢進寶變色道,“你究竟是幹什麽的,為何問我家的事?”


    老陸忍住不動氣,幹笑兩聲,道:“在下是方外修士,路經此地,見貴府上空籠罩著一層邪氣,乃是有妖物作祟的兆頭……”


    “一派胡言!我家常請風水師看宅門風水,根本不會有妖物敢來作祟!”錢進寶厲聲打斷他。


    老陸淡然道:“或許是府內人引狼入室也未可知。”


    錢進寶瞪他一眼,怒氣衝衝地道,“你是哪裏來的江湖騙子,竟敢行騙到錢家來了。”


    木歸客見被誤會,急忙解釋:“錢員外,我們不是騙子……”


    錢進寶狠瞪他一眼,冷哼道:“老騙子帶小騙子!阿寶,送客!”


    說罷拂袖入府,那小廝冷著臉對陸木二人道:“走吧二位!”說罷退入府裏,將大門關上。


    木歸客自明事理以來幾乎未動過怒,但見陸前輩被人奚落誤會,早已義憤填膺,此刻終於發泄出來:“我們好心來救他,他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把我們當作跑江湖的騙子,我們又不貪圖他什麽,他憑什麽狗眼看人低!”


    老陸也很生氣,他深深吸一口氣,心情才平複下來,道:“這家夥身上沾著不少煞氣,我敢斷定錢府裏心懷不軌之人就是這二員外!到街對麵的茶攤喝點茶水,我們等那大員外回來,我倒要看看這兄弟兩人是否一路貨色。”說到此處他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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