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寒享受到久違的父母團圓共度良宵的家庭氛圍非常高興,恍惚間他仿佛回到幾年前母親未嫁程家時的幸福時光。


    檢查了一遍兒子的試卷和作業,和他聊了聊考試前的心得,韓璐璐對丈夫的來電查崗毫無期待的感到疲乏,於是向方文山提議一起回臥室睡覺。


    她率先走去衛生間認真仔細的洗了澡,然後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候男人洗漱完畢來陪伴她。


    這是開啟暴風驟雨的第一個夜晚,她強作鎮定卻忐忑不安;方文山卻顯得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坦然自若,熄滅了雪亮的頂燈,隻留一盞蜜合色的昏黃朦朧的壁燈,他緊挨著她躺下來,沉默片刻說:


    “最近我有幸請你的閨蜜老二喝過一次茶,收獲頗多。”


    閉目養神的璐璐毫無反應。


    方文山期待無果,隻得繼續說:“她說你們夫妻的關係並不像世人表麵看去的那麽和諧,很多時候程伯月的言行舉止更像是在刻意的報複你。”


    璐璐忽然抗拒的換了一個姿勢躺著。


    “既然你們的關係已經惡劣到這種境地,你不離開他還等什麽?”


    她激動難抑的輾轉過身來,嘴唇哆嗦著淌下兩行清淚,半晌低聲說:“總之是我對不起他!”


    方文山怔了怔,感動的伸出手臂攬她入懷道:“璐璐,你的多情善良千萬別讓他看到啊!在我的眼裏,他就是一匹狼。”


    “有時候我覺得真是累極了!仿佛就地躺倒就可以睡著,我再也不願偽裝和苦苦支撐了。”她依偎在他寬闊厚實的胸前嚶嚶哭泣。


    感激涕零的文山瞬了瞬濡濕的眼睫,滿懷信心的說:“以後的每個夜晚,我們像從前一樣同床共枕,我們的孩子們在隔壁的兒童房裏安靜的休息。在我看來,這就是歲月靜好。”


    璐璐淒然微笑道:“豈知世間總有回不去的從前?或許我們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胡說八道!我一直在原地等你,你依然是從前的你。”


    “但願吧!”她輕聲歎息,枕著他強壯的胳膊默默無言的睡去。


    整晚他們擱在枕畔的手機很安靜,出乎意料的無人打擾。


    天亮了方文山若無其事的照例去公司巡檢,韓璐璐在勤謹的蘭姐送方勝寒上學後,回到位於皇城相府小區的家裏收拾衣物,順便詢問保姆昨夜父子倆的生活狀況。


    “程玨哭鬧著要見你,先生哄了半天才睡呢!”身材幹癟的高個子保姆說,“太太,今晚你還不回來過夜嗎?”


    “是啊,我要多照顧孩子幾天,他們爺倆就麻煩你多費心!”韓璐璐第一次對住家保姆如此客氣。


    第二天第三天平靜的過去,程伯月強忍住心頭的怨氣,沒給她打電話詢問究竟。


    方文山刻意的避免去簡愛生活館邂逅在那兒工作的鄭緒嬋,他還沒想好應該怎麽拒絕她的熱情,以及向她解釋和韓璐璐的關係進展。


    不知為何,當程伯月尚未找上門來興師問罪,他們夫妻尚未當麵反目時,隱隱約約惴惴不安的他覺得未來不可知,幸福仍然怯懦的不可把握。


    第四天大清早方文山在公司接到父親的電話,問詢他和親家公見麵的日期是否安排妥當。


    文山支支吾吾道,大家都挺忙的,他尚未和鄭教授聯係溝通;來日方長,勸他不要急於這兩天。


    實際上年輕的不諳世事的鄭緒嬋並不懂親家必須見麵的道理,也不知方父對他們婚事的安排。她單純的以為結婚隻是她和方文山兩個人的事。


    晌午在超市采買各色新鮮水果時,方文山忽然收到韓璐璐的微信提示:“他過來了,你別回家。”


    撂下沒來得及付賬的大堆水果,他急忙奔進停泊在街邊的寶馬車裏絕塵而去。無論如何,他不能讓璐璐受到任何的傷害。


    遠遠的他就瞅見程伯月的車非常醒目耀眼的泊在他家樓下的那棵枝葉茂盛的香樟樹下,當他神情堅毅的跨進家門時,在幽深的玄關便聽到女人從臥室裏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哭聲。


    “跟我回家吧!”伯月站在牆邊懇求妻子,“玨哥兒每天晚上臨睡前都哭鬧著要媽媽,我雖不是小孩子,但我也離不開你。”


    端坐床沿的韓璐璐雖淚痕斑斑,卻態度堅決神色殘酷的說:“請原諒我暫時不能回去。”


    “為什麽?“他感到驚異又憤怒,”據我所知,寒寒並沒有生病,每天他安然無恙的上學讀書,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說為什麽?”她冷笑著抬首問他。


    “璐璐,做人不能太專橫跋扈,你不能以這種形式來阻止方總和小嬋訂婚——”


    “我就阻止了,怎麽著吧?有我在,他休想和別的女人訂婚!”


    “那你將我置於何地?!”怒目圓睜的程伯月終於忍不住抽了她兩個響亮的大嘴巴。


    和以往類似的情況一樣,她雪白的俏臉即刻留下幾道鮮紅的指痕,但她卻倔強的噙淚說道:


    “伯月,事到如今我想明白了,你也看明白了,我愛的始終是他,我們的婚姻或許就是個錯誤。請原諒我這輩子對不住你,更對不起玨哥兒。”


    痛苦的淚水自眼底滲透出來漸漸的模糊了視線,程伯月悲痛絕望的衝上前一把抓住妻子的肩膀,就要將她從床上拎起來時,方文山忽然破門而入。


    眼見著憤怒的丈夫就要撲向他,韓璐璐不顧一切的奔過去緊緊的摟住他說:


    “你再敢動他一下,我就死給你看!”


    慢慢的憤恨的走向真情迸發的妻子,程伯月咬牙切齒道:


    “你不必尋死,我們離婚吧!明早八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當他竭力壓抑著悲憤之情抽身而去後,韓璐璐忽然像被抽掉筋骨般癱軟的幾乎跌坐在地上,方文山驚恐的急忙攙扶住她,意欲將她抱到床上歇息。


    璐璐虛弱的喘息掙紮著說道:“我沒事的,你忙你的去吧!”


    “你感覺怎麽樣?”當她平躺在床時,文山體貼的撫摸著她的胸口問道,他的神色緊張焦慮。“要不我們去醫院吧!動了胎氣可怎麽好!”


    她輕輕的搖頭微笑道:“你倒杯水給我吧!我哪裏就那麽嬌貴了,輕易就會動了胎氣?孩子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會有事的。”


    半晌方文山歎氣道:“這種事情應該我們兩個男人當麵解決,你何苦直麵他?”


    “嗬嗬!說到底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糾葛,我總要對他說清楚的。”


    當晚韓璐璐回家簽署離婚協議時,夫妻二人的情緒都平穩了許多,尤其程伯月顯示出甩掉蹩腳的鞋子時一副憤恨不耐的神情,令人不無心寒和心痛。


    “將來我可能要帶玨哥兒去美國讀書,證券公司原本有你一半的股份,轉讓後的資金依然會劃給你。”


    “我不要。”她平靜的頭也不抬的說,“早就說過我要淨身出戶,因為我是婚姻的過錯方,我對不起你和孩子。”


    “一碼歸一碼吧!”伯月慨然說著,眼睛裏不自覺的湧進了淚水。“感情歸感情,公司股份是婚前我就答應你的,不能變;還有這棟房子,證上寫著你一個人的名字,你就是戶主,可以繼續住。將來有朝一日,我們爺倆回國時也有個落腳之地,你權當為我們看家守戶吧!”


    璐璐輕輕一笑道:“你說的這兩件事我都不同意,因此我們不能離婚。”


    “璐璐——”


    “離婚後我有自己的住房,有自己的家,為什麽要住在你父母花錢買的婚房裏?對他們來說,我是程家的罪人,住在這裏我不能安心。房子盡快的過戶還給你吧!或租或賣隨你處置,總之這事沒商量。”


    “也好吧!“他無奈的歎息,”我帶孩子去美國,還不知將來怎樣哩,這房子權且空著吧!鑰匙我交給你保管,偶爾你可以過來看看,幫忙清掃一下房間的灰塵。你占公司股份的那部分資金,我且替你保存著,將來留給玨哥兒求學或結婚成家時再用吧!算是你的一番心意,也不知將來能否用得著。唉,世事變遷,真是驚人啊!”


    他百感交集的慨歎著,韓璐璐抬起眼簾來笑問他協議是否已經擬好,她可否簽字畫押。


    “既然你不同意以上條款,我得重新打印一份。”


    他揚了揚眉毛起身去書房時,年近五歲的程玨光著腳丫從兒童房裏走出來,愣愣的望著在燈光下和平分手的父母親。


    韓璐璐遠遠的向親愛的兒子張開雙臂,將他摟在懷裏忍不住悲慟大哭,眼淚濡濕了他涼爽單薄的睡衣。


    孩子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夫妻之間的平靜,璐璐帶他回房間哄睡了出來時,程伯月已經拿著草擬的新文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候著她。


    “你可知今晚在這張紙上落筆,明天我們就是咫尺天涯的陌路人?”他含笑望著她,“璐璐,隻要你肯離開他,你依然和玨哥兒和我是一家人,你舍不下兒子的,對不對?”


    “如果我舍棄一切,隻求你給我留下兒子,你也斷不會答應的,對嗎?”她了然一切的微笑道。


    “對。”


    “這算是你對我的懲罰?”


    “你這麽理解也無不可,況且你養活不了兒子。方家還有兩個孩子需要你的照料哩,你哪有精力管他?”


    韓璐璐淒然笑著點點頭,抓起茶幾上的紙筆來迅速果斷的簽字。


    她轉背抽身離開時,程伯月說:“公司轉讓的事我會抓緊時間辦,在我們去美國前,你可以隨時回來看孩子。”


    “謝謝你!伯月。”


    他遲疑道:”璐璐,我可以懇求你不要告訴兒子真相嗎?他那麽小,不能受到父母離婚的傷害。”


    “傷害總是難免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我們誰都瞞不住。除非我們不對世人透露一點風聲。”


    “我當然知道,隻是希望對孩子的傷害能夠降到最低。”


    璐璐含淚點頭:“在這一點上,你我的心意是相通的。”


    “你去哪兒?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你在家陪孩子睡覺吧!保姆都不在,你得多當心點兒。我自己開車回去,你放心!”


    韓璐璐輕輕的合上厚重的家門走下門口的台階來,感覺昔日生活的大門在她的身後完全關閉了,傷痛、失落之情頓時齊湧心頭,她不禁在燈火闌珊的夜色裏熱淚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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