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皇城誰不知道,眾多皇子裏皇上最喜歡五皇子,而對於裴冽,似乎早已淡忘,以至於除夕家宴皇上幾乎忘了他的存在,還是皇後提醒,才將獨自呆在拱尉司的裴冽宣進皇宮。


    這件事第二日便被有心人傳的沸沸揚揚,連顧朝顏都知道。


    此時此刻不僅僅是她,所有人都清楚,哪怕皇上沒說過這樣的口諭,但為保五皇子也會認下來。


    看著裴錚那副咄咄逼人的麵孔,顧朝顏心底掠過一絲不適。


    不知道為什麽,她想抽人。


    見裴冽不說話,裴錚微抬下顎,“本皇子來時隻帶一輛馬車,煩請九皇弟辛苦些,叫你手底下的人把人證物證全都送到刑部,至於主犯趙敬堂,我親自押。”


    “好。”


    裴冽沒有再反駁,隻道出這一個字。


    “案子今日即審,咱們就別在這兒耽誤功夫了,來人,隨本皇子去水牢把趙大人請出來。”


    洛風不憤,“水牢重地……”


    “你去帶路。”


    “大人?”洛風急了,他實在看不慣自家大人被這樣欺負,“太子……”


    裴錚聽到‘太子’二字,不免回頭,眼底生出凜然。


    “還不快去!”裴冽寒厲嗬斥。


    洛風不得已,隻得走出屋子。


    裴錚離開,蕭瑾自然跟出門,但見顧朝顏杵在那裏不動,拉了她一把,“夫人?”


    “哦。”


    顧朝顏邁動腳步的時候下意識看向裴冽。


    這一刻的裴冽給了她不一樣的感受,前世今生,她從未見過這


    樣的他。


    看似如高山屹立不倒,可那抹堅強偉岸的外表下卻生出無數裂痕,好似戳一下就會崩塌,脆弱的讓人心疼,讓人想要過走去,抱一抱。


    “夫人?”


    蕭瑾聲音飄過來的時候,顧朝顏已經鬼使神差走到裴冽麵前,就要伸手了。


    她被驚的渾身一顫,瞠目口呆看向同樣震驚的裴冽。


    氣氛變得詭異,顧朝顏突然指著裴冽的鼻子,“別想坑我!”


    撂下這句話,她老臉通紅回到蕭瑾身邊,“夫君,我們走!”


    蕭瑾一頭霧水,出門時拉著顧朝顏低語,“夫人剛剛與他說的什麽話?”


    “夫君你忘了,裴冽是修築護城河工程的監官,我怕他會記仇所以過去警告他。”重活一世,顧朝顏發現她這謊話張口就來。


    “你怎麽哭了?”


    顧朝顏驀然停下腳步,抬指輕觸眼角,濕的。


    她怎麽哭了?


    許是因為看到裴冽,如同看到上一世的自己,明明已經被傷的千瘡百孔,卻還是裝作強顏歡笑。


    也不同,裴冽從來沒有停止做自己,她從來沒有停止作賤自己嗬!


    “被他氣哭了。”


    顧朝顏抹了眼角的淚,搪塞道,“對了,我可以入刑部公堂觀審嗎?”


    “當然,我帶你進去。”蕭瑾說話時拉起顧朝顏的手,“你跟在我身邊,別亂走。”


    小築裏,裴冽看著那抹離開的身影,心底滑過異樣情愫。


    剛剛相對,顧朝顏是在……


    憐惜他?


    離開拱尉司的馬車裏,裴錚看


    向坐在對麵的趙敬堂。


    “案子還沒判下來,本皇子念及趙大人清譽,叫人卸了囚鎖跟腳鐐,所以大人不必擔心,不會有人看到你狼狽時的樣子。”


    “多謝。”趙敬堂穩穩坐在那裏,端正身子,麵色平靜,絲毫看不出任何畏懼跟忐忑。


    裴錚側目看了眼窗外,“這周圍都是本皇子的人,趙大人如果有話不妨直說。”


    “該交代的罪行,我自會在公堂上交代清楚。”


    裴錚濃眉皺了皺,隨即微笑,“名留青史不好嗎?何必遺臭萬年。”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也可以不付。”


    裴錚身體微微前傾,咬著字,“隻須大人一句話,你就還是萬人仰慕的工部尚書,你所有的功績,紫金殿,護城河,含光寺,那些足以震驚世人的建築工藝全都是你的,可如果你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你比誰都清楚,史書會如何抹去你的光,沒有人知道那麽高超的技藝出自你手,甚至他們會將那些安在別人身上。”


    “重要嗎?”趙敬堂神色淡然。


    裴錚眼中疑惑,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不重要嗎?”


    “名利於我如浮雲,或功祿於我如朽木。”趙敬堂從不看重名利。


    裴錚搖頭,“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否則這一生就是苟且,大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再說,大人就算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趙夫人?”


    趙敬堂抬頭,目色沉靜,“休書已寫,沈言商於我趙家早就沒了


    幹係。”


    “若當真如此,趙夫人為何會在南城軍圍住尚書府的時候沒把休書亮出來,而是私逃?”


    趙敬堂臉上終於有了表情,“此事與沈府無關。”


    “有沒有關係得看趙大人所犯何罪,若是抄家滅族,沈言商得死,沈屹也是一樣!”


    裴錚再次向趙敬堂表達出自己的善意,“大人莫因一時糊塗害人害己,趁馬車還沒到刑部,一切都來得及。”


    對麵,趙敬堂閉上了眼睛。


    裴錚皺眉,“趙大人這是在拒絕本皇子的好意?”


    車廂裏沉寂無聲,趙敬堂不再回話。


    “好。”


    裴錚冷笑,“既然趙大人一心求死,本皇子倒也能成全。”


    城南,菜市。


    阮嵐給秋霞列出一個單子,叫她就近采買,自己則在一處巷口下了馬車。


    她扯了扯冪籬垂下的黑紗,穿過兩條巷子終於到了句芒口中的盛和藥堂。


    毫不起眼的藥堂,門麵不大,裝潢一般,甚至可以用簡陋形容。


    隻不過開在菜市的藥堂大多都是這樣,這些藥堂賣的藥材也與開在鎣華街的奉安堂比不了,都是些藥梗渣子。


    沒別的,菜市窮人多。


    阮嵐站在角落裏觀察一陣,見裏麵一抓藥的老嫗顫巍巍離開,方才邁步。


    “先說說哪裏不舒服。”


    藥櫃前,一個穿著粗布短衣的男子正在鐵秤前撥動秤砣,天平稍稍偏斜,他立時抓了幾根川斷擱上去。


    “剛剛失去一個親人,心不舒服。”


    聽到聲音,男子抬頭。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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