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幸好她身上的衣袍厚實,暮雲準備到了官署再想辦法支開裴衍。趁著這個功夫再聯係上陳平。她對裴慶的話也不全然相信,畢竟那個奇異的光陣自己從未見過,若是引起裴衍的懷疑反而線索中斷就得不償失了。


    到了官署,隨從來報裴衍去了宮中。她百無聊賴趁著隨從上茶的功夫打聽消息,“你們裴大人何時進宮的?可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隨從見她來過幾次和裴衍關係匪淺對她很是客氣,“未時陛下召見大人便進宮去了,姑娘莫急,且再等上片刻,興許沒過多久大人就回來了。”


    她過來時沒提前跟裴衍打招呼,聽說他是未時才進宮的想必沒有那麽快能回來,若是直接找陳平顯得太刻意,於是她便心生一計。


    “如此。”暮雲端過那杯熱茶故意沒拿穩,噗通一聲澆在了自己的手上“哎呦”一聲叫了起來。


    隨從剛打算出去聽見聲音回頭一看被嚇了一跳,“姑娘,你沒事吧?”


    她裝作痛苦地捂著手背,神情沮喪。隨從一看,她的手背被燙得紅了一片,尤其在白嫩的膚色下愈發明顯。


    隨從嚇得就要去找官署裏的太醫,暮雲連忙勸住,“何必驚動太醫,你們裴大人問起了反而不好。你且告訴裴大人身邊那位時常跟著他的隨從即可,他就是半個大夫。”


    隨從有些古怪的看她,暮雲目光流轉,有些委屈地道:“也罷,若你們裴大人問起了,我就說是茶太燙了才摔了茶杯。”


    裴衍吩咐過要禮待人沈姑娘,隨從不想惹麻煩,於是應下便快步去請。


    陳平很快趕來,見暮雲坐在內室有些驚訝。


    “沈姑娘。”陳平拱手行禮道。


    她微笑起身,闔上房門。“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刑獄裏是不是關著一位叫做沙末汗的胡商?”


    陳平一驚,他低聲問道:“是裴慶讓你來的?”


    暮雲點頭,“此人現在如何了?還活著麽?”


    陳平皺眉,歎了一口氣,“還活著,但他現在精神快奔潰了,我估計他熬不過年後。沈姑娘,何以幫裴慶打聽這些?萬一被主人知道……”


    那個光陣的事情她一定要設法搞清楚。


    “你也是想幫裴慶的,不然也不會告訴我這些。大致情況裴慶已經跟我說了,因他之故沙末汗才被抓了他心中有愧,但我之所以幫他也是有原因的,你看能不能設法讓我進到獄裏和他見上一麵,裴慶有一件東西托我交給他。”暮雲搖了搖頭,認真地道。


    陳平覺得太過冒險,獄裏有層層把守進出都不易,一旦牢守被調動裴衍就會知道。


    “你把東西給我,我伺機給沙末汗就是了。”陳平道。


    給東西隻是個幌子,暮雲要想辦法親自問到她想要的信息,而這個事情絕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


    “我需得親自交給他。陳平,裴衍就要回來了,這件事關乎裴慶的生死,你不是想救他麽?”暮雲央告道。


    陳平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抬頭對她點了點頭。


    未時正是牢裏放飯時分,此時獄卒看守鬆懈,隻要謹慎些就能避開換班值守獄卒的注意。


    “我設法引開換班的獄卒,你扮成給犯人放飯的人,東西給了沙末汗就出來不可多加逗留,可記住了?”


    刑獄裏放飯的老獄卒早年被犯人傷了聲帶,從此就成了啞巴。他年紀大了又有些資曆,平日裏隻負責給犯人送飯的差使,其他橫豎不用管。


    陳平很快找了個由頭讓他把手上的差使給了暮雲,他領著暮雲去了刑獄。


    換班的獄卒看了一眼陳平,又看了一眼緊跟在他身後那個裹著頭巾穿著粗布衣裳的暮雲,她此時臉上抹了灰色的妝粉看不情相貌,又故意佝僂著身子提著個桶,裏麵裝著都是些給人犯的稀粥。


    “嘖,奇怪,今日怎不是老管來送飯?”一獄卒疑惑道。


    “哦,老管午時讓人來稟說是病了,他想著牢裏的差事還沒做,便讓他閨女過來替他給人犯送飯。”陳平冷靜地道,寬大的後背有意無意地阻擋住獄卒往身後的人瞟過來的視線。


    “你,站上前來抬起頭。”獄卒招呼站在陳平身後的暮雲道。


    暮雲來時故意在腮幫子裏塞了兩個棗子,她先前換上粗布衣裳上妝時還笑陳平隨手買來的粉太白嘲他是個直男,讓他去抓了把了灶台下灰來抹在臉上。她又用胭脂塗出嘴唇外,這個打扮她自己看著都要笑抽過去。


    她走上前來抬頭給獄卒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


    “把頭巾摘下。”獄卒又道。


    暮雲心裏咯噔了一下,古代女子發髻繁複,她日常梳頭都是小環幫忙梳的。用頭巾裹著就是為了掩蓋發髻,一個灰頭土臉的婦人梳著繁複的發髻顯然不合常理。


    獄卒見她站著不動正要上前嗬斥,陳平緊張地緊緊握著拳頭,要是把獄卒直接弄暈了倒是省事,但這懷疑就逃不掉了。他趕緊上前來,“她是個聾子聽不見。讓她放下飯就走可別誤了事。”


    兩個獄卒聽後麵麵相覷,相互耳語了兩句。


    “把吃的放進去就出來,裏麵人犯是個窮凶極惡的歹徒小心性命。”一獄卒打開了門讓她獨自進去。


    暮雲在心裏輕笑,這裏看守這麽嚴人犯都是幾個人一起共用一個監室,而這個監室是單獨關著一個人犯的,可想而知這個人犯很重要。


    她獨自提著桶下到深處,越走進越冷。牢裏燭火昏暗裏麵的味道不好聞,她看到一個坐在角落裏的人影也不出聲,心裏有些毛毛的。


    暮雲放下桶,舀了一勺稀飯伸進去角落裏的那個瓷碗中,她猶豫地開口試探,“沙末汗?”


    角落裏斜靠在石牆上的沙末汗聽見有個女聲喚他的名字動了動,他挪了過來眯著眼出聲問道:“是誰?你是誰?”


    暮雲把袖子裏的傷藥遞給沙末汗,“你別害怕,是裴慶讓我把傷藥交給你的。”


    沙末汗一聽裴慶有些激動,他咬著牙道:“他在哪?害得我如此還要裝好人麽?”


    “……”暮雲沉默,她見沙末汗不接,把傷藥湊進了些,沙末汗猛地抓住她的手,暮雲嚇得就要驚呼,她很快又回過神來捂住嘴。


    她的手臂被沙末汗抓住,隻聽見他憤怒地對她問道:“他在哪?裴衍那個小人在哪?”


    暮雲朝牢門那裏看了一眼,時間不夠了,“你別急,裴慶說了若是裴衍問你其他聯絡點告訴他就是了,他已察覺事情有異不會有事,你……你能不能先放開我的手?疼。”


    沙末汗定定看著麵前這個打扮的灰頭土臉嘴上還塗著難看口脂的女子,看著她似乎真是疼極了冷汗順著她的額間落下,露出了原本雪白的膚色來。


    他默默地放開了她的手,轉頭抬起雙臂抱著自己的頭嗚咽。


    “沙末汗,我有一個問題你可否告訴我,裴慶說你的師傅能開啟一個奇異的光陣,他可通由那個光陣瞬間消失,果真有這樣的事?”暮雲揉了揉抽回的手臂,急問道。


    沙末汗鬆開雙臂,抬起頭來,“他竟會與你說這些?”他目光忽然看向暮雲右手食指上的那個發光的玉石戒指,“這……這個戒指怎會到了你手上?”.


    暮雲頓時有一種設想中的脈絡被連接起來的預感,她道:“這麽說?你也認識寒古麗?”


    “寒古麗.莫爾木拉提,這個戒指是她給你的?”沙末汗有些激動。


    她點了點頭,“這麽說你師傅就是那個西域大巫,那個光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


    沙末汗頓感事態嚴重,師傅曾囑咐過那個光陣的事情不得與他人說起,但麵前這個女子似乎也在追尋什麽。


    “師傅就是從那個光陣來到大漠的,二十三年前我還是個孩童。曾見他忽然從那個奇異的光陣從天而降,我的父親是?蒲犁國的祭司,師傅跟著父親學了很多蒲犁的巫術,後來蒲犁國被其他西域國家攻打,國滅後師傅收了我做弟子。你為什麽要知道這些?”沙末汗問道。


    “因為,我可能和你的師傅來自於同一個地方。隻不過方式不同,你的師傅現在就在溫宿,我和寒古麗是朋友,聽說溫宿城中爆發疫病,待找到你的師傅我還有事要問他。”暮雲默默答道。


    沙末汗哼了一聲,“隻怕你到了溫宿也未必能見到師傅,他不會在同個地方逗留超過一個月,且大漠比你們大綦要遼闊許多,你一個人還想要找他根本不可能。”


    暮雲看著麵前這個男人的嘲笑也不惱,她白了沙末汗一眼,故意繼續套他的話,“說得像你就能找到他一樣?”


    “那當然,他可是我師……”沙末汗心直口快,猛的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在套自己的話。


    她等著沙末汗說話,“你能找到他?”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沙末汗忽然朝她咧了咧嘴。


    “本事?”


    “把我從這座牢裏弄出去。我要死在這了,你們就是找上個十年都見不到我師父。”沙末汗道。


    暮雲對他提出的條件早有預料,但她也知道把沙末汗從牢裏弄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冷哼道:“不是還有裴慶麽?他既然知道這種事,應該有辦法能找到你師傅。”


    “呸,他要是有辦法還要找我作甚?”沙末汗啐道。


    此時牢門上方傳來陳平的聲音,她連忙起身,“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但是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你保重性命來日方長。”


    她連忙提起桶,快步走上台階。陳平見她上來了,方才那兩個獄卒反而不在跟前。


    “怎進去那麽久?主人的馬就要到門口了。”


    暮雲急忙跟著陳平去更衣,她邊有邊問,“那兩個獄卒呢?”


    “你一直沒上來,我便找了個由頭又把他們支開了,現在估計已經回來了。你先去內室更衣,我先去前門。”


    陳平把暮雲帶去方才更衣的內室,轉頭去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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