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冼耀文剛坐一會,就有一個男人走到他身前。


    “你好,中華製衣,冼耀文。”


    “左德股份,何左芝。”


    何左芝的名字一入耳,冼耀文便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也有了伸手進西服內兜掏名片的動作。


    他兜裏有兩個名片夾,一個放著中文名片,另一個放著英文名片,他掏出放中文名片的名片夾,取出一張遞給何左芝。


    何左芝接過,看了一眼便說道:“好巧,我同冼先生是老鄉。”


    “真是太巧了,何先生,為我們老鄉巧遇碰一杯。”冼耀文臉上掛著一絲驚喜,舉高手裏的杯子。


    冼耀文的名片是豎立從右到左的排版,最右邊從上到下寫著“中華製衣股份有限公司”,中間從上到下寫著“冼耀文”三字,緊跟著還有一個小括號,裏麵有“寶安”二字。


    雖說寶安人在香港沒有潮州人、東莞人那麽抱團、顯眼,但往前推一推,香港全境都屬於寶安縣,香港原住民都是寶安人,加上早期到香港發展的寶安人也有一些成功人士,突出籍貫能給社交帶來一定的便利。


    這不,冼耀文眼前就站著一個打上八棍子能沾到點邊的老鄉。


    “幹杯。”


    何左芝同樣舉杯與冼耀文碰了碰。


    一口香檳下肚,兩人便聊開了,話題從互相介紹自己的營生開始。


    “冼先生,左德股份主要代理洋酒、相機、影印機和家用電器等業務,代理的品牌有日立、美能達、佳士拿(克萊斯勒)、百齡壇、金花,你若是有需要可以聯係我。”


    冼耀文微笑回應,“又巧了,我的中華製衣草創,辦公室所需的辦公用品和電器還未準備,既然何先生經營這一塊業務,還煩請改日去我屯門的工廠工地走一趟,幫著參謀一下該置辦幾台影印機,又該裝幾部冷氣機。”


    何左芝一聽有生意可做,便笑著說道:“冼先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那就要麻煩何先生。”冼耀文頷了頷首,又說道:“不知左德股份有沒有底樓商鋪用來展示商品?”


    “剛剛在上海街租了一個店鋪,目前還在準備中,年前就能開業。”


    “冼某還想冒昧再麻煩一下何先生,我的中華製衣主要生產襯衣,貴公司的客戶也是我的潛在客戶,如果可以,我想在貴公司的店鋪裏張貼一張廣告圖,當然,一定會配合店鋪的裝修風格,不會太突出。”


    冼耀文說著,抱了抱拳。


    “一點小事,冼先生可以隨時打發人過去張貼。”何左芝客氣回應。


    “先謝……”


    冼耀文的話音未落,一道女聲擠了進來。


    “喬治,冼。”


    循聲轉臉,原來是米歇爾。


    米歇爾衝何左芝嫣然一笑,“喬治,抱歉,我想借用一下冼。”


    何左芝聞言,衝冼耀文微微一笑,又衝米歇爾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走開。


    待何左芝走遠,米歇爾便說道:“冼,摩士先生會晚一點才到,我先帶伱認識幾位客人。”


    “ok。”


    米歇爾此舉,讓冼耀文確定自己已經進入匯豐的待考察扶持名單,同時也猜到匯豐會采取循序漸進的策略,他今天很可能沒有和亞瑟·摩士對話的機會,或者隻能打個照麵,隻會由米歇爾幫他有限地對接一些人脈。


    籠絡人的基本套路,不見兔子不撒鷹,隻有他逐步展示出自己的價值和對匯豐的友好,對方才會在他身上有序地提高資源投入。


    “也不知道匯豐的節奏是快還是慢,先往前走幾步看看,過了年看情況再決定是否要設計貸一筆款。”


    有一家實力不俗的銀行在背後提供扶持,事業的發展速度可以加快不少,既然匯豐已經把他放在眼裏,他自然是順杆兒爬,在建立自己的銀行之前,他就是匯豐的頭號走狗,誰要和匯豐過不去就是和他過不去。


    冼耀文的猜測大致沒錯,米歇爾帶著他認識了豐澤洋行的羅拔·克萊,經介紹得知,豐澤洋行是和記旗下的一間小洋行,主要的業務是向非洲英聯邦屬地出口紡織品。


    這個人脈的介紹可以說非常具有針對性,你生產衣服,我就給你介紹一個專門從事服裝出口業務的洋行關係,雖然對冼耀文來說意義不大,他壓根沒想過讓洋行從他這裏吃一道油水。


    盡管他推演過世界紡織業格局變化之後,對香港紡織品出口可能帶來的影響——華商的崛起自然會侵害到英資洋行的利益,畢竟蛋糕在做大的同時,分食的人也在增多,在某些節點,蛋糕做大的速度會落後於分食之人的增多,實際能到手的利潤反而相對減少。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英資洋行保障自己利益的最好手段,就是借西方國家保護本土紡織企業限製進口額度的便利,在香港玩配額遊戲,把大部分甚至是全部配額掌控在自己手裏,華商想要出口,隻能乖乖通過他們。


    冼耀文堅信配額遊戲不是他在杞人憂天,他有西方思維,曾經又是資本家的一員,他太清楚資本家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方式,同時又具備對人性的敏銳洞察力,且不缺乏世界經濟大局觀,世界經濟隨著發展會出現什麽問題,掌握話語權的人又會如何去解決,不說能推測出具體細節,他至少能提前推演出方向與套路。


    鑒於此,他才會有從初始就把中華製衣定位成代工廠的打算,合理避稅隻是用於搪塞陳威廉的表麵說法,最根本的想法還是暫時先飄著,晚些時候再決定本土企業的“本土”具體國度。


    說白了,冼耀文就沒打算把控製中華製衣的那家企業定位為香港本土企業,中華製衣的上層肯定會有一家倫敦注冊的英資洋行,再上麵還會不會有其他國家的企業控製,隻能說待定,一切視形勢變化靈活機動。


    米歇爾給冼耀文介紹的第二個人是陸鼎堂,華民政務司署屬下一個原工廠督察的一個遺留部門的政務官,主要的職能是配合已經轉至勞工處屬下的工廠督察進行工作。


    華民政務司署以“華民”為抬頭,這個機構主要負責的就是華人的事務,早些年隻要是華人的事都歸這個機構負責,近些年有部分權力分散到其他司署。


    工廠督察,工廠的監督查看機構,該機構的職能就是派出“督察”巡視工廠,確保每一間工廠遵守《工廠條例》。


    這個機構與大部分人沒多大的關係,卻是工廠主頭頂上的婆婆,大部分和工廠生產活動沾邊的問題都在這個機構的職能範圍之內,童工、工傷、化學品、工廠意外等等,若是不能和這個機構打好關係,冼耀文這種工廠主會被蹂躪得欲仙欲死。


    冼耀文之前已經研究過《工廠條例》,並得出一個結論:若想不觸犯其中任何一條條例,唯一的辦法就是別開工廠,隻要開工,一定會觸犯幾條,即身負原罪。


    不說陸鼎堂這名字聽著仿佛似曾相識,就是工廠督察相關的政務官一職就值得他認識一下,且在他心目中,陸鼎堂的價值超過羅拔·克萊,他既需要工廠督察不找中華製衣的麻煩,又需要它按照自己的需求去找別人的麻煩。


    他幹上了工廠,成了一個工廠主,無可避免落入工廠魔咒——恨不得和他有競爭關係的工廠主喝水嗆死,吃飯噎死,過馬路被黃包車撞死,在夜總會被舞女坐死……怎麽死都行,總之死得越快越好。


    很快上架,沒投資的可以投資一下,撿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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