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不好意思啊,剛把佩佩送走,我下午去看望伯父……好的,好的,再會。”


    周一的時候,冼耀文並未如約去醫院看望周懋臣,而是借口陪伴岑佩佩給周孝贇打了個電話說延期,他就是想抻一抻,看看周懋臣的心會不會亂起來。


    如今岑佩佩走了,他也是時候去看望周懋臣。


    剛擱下電話,辦公室的門被叩響,兩秒鍾後門被推開,吳婉芳走了進來。


    “老板,新光標準內衣染織整理廠的傅良駿先生來拜訪。”


    “傅良駿?”冼耀文腦子稍稍一轉便搜索出對應資料信息,“快請進來,不了,還是我親自請。”


    說著,冼耀文站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從1942年9月25日起,連續6天,上海兩家報紙《申報》和《新聞報》上刊登了整版廣告,第一份廣告以一個巨大的問號“s”開頭,並附有一句話,提醒讀者請關注明天的廣告。


    每一天,就像一個謎語一樣,廣告都會增加一個字母,到第五天,廣告拚出一個單詞“smart”,到了第六天,才登出完整的廣告“smart司麥脫襯衣”。


    這個廣告是一個叫王鶯的人的手筆,王鶯當時是新光標準的總經理,而傅良駿是新光標準的創始人。


    九一八事變後,東北爆發抵製日貨運動,令傅良駿以及其他幾個聯合創始人看見了生產本土襯衣的商機,1933年,新光標準成立於法租界呂班路,初始隻有9名工人,每天用3台腳踏縫紉機縫製6打襯衣,手工縫製紐扣。


    盡管當時東洋襯衣遭到抵製,但來自美國和歐洲的外國襯衣仍然占據著中國市場的主導地位,國內競爭也很激烈,僅上海就有140多家襯衣廠,其中不乏黃鴻鈞的abc內衣廠這種擁有1400名工人的超級大廠。


    為了發展業務,新光標準於1934年開始為葡萄牙品牌“dice”生產襯衣,同時也生產自己的“新光標準”品牌。


    發展到1937年,新光標準的業績已經足夠好,因此搬進了位於迪拜大道27號的一棟四層建築,一樓是商店,三層是工廠,共有30名工人。後來,在同一地點建立了一個擁有現代化設備的更大的工廠,員工人數增加到200多人。


    1940年,新光標準已遍布中國各地,並開始出口到東南亞。盡管該公司已經擁有生產高端襯衣的技術知識,但它仍然主要關注低端市場,因為高端客戶仍然青睞外國品牌而不是本土品牌。


    隨著中日戰爭的進展,從西方進口的襯衣變得越來越難買到,而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東洋控製下的中國一半地區都買不到襯衣。在此背景下,經過6個月的研發,新光標準創立了“司麥脫”品牌,以填補外國品牌在高端市場留下的空白。


    為了推廣這個新品牌,傅良駿吸納了營銷高手、聯合廣告公司圖畫部主任王鶯加盟新光標準,這才有了新穎的廣告手筆。


    王鶯的能力不錯,一板斧之後又劈出兩板斧,一舉將司麥脫捧為頂級襯衣品牌,並成為新光標準的主要牟利工具。


    隨著襯衣業務的增長,新光標準決定進行垂直整合,於1944年收購了2家織布廠和1家染廠,將所有生產線整合到唐山路60畝土地上的一個大型工廠中,到1946年,工廠擁有1200名工人,每天生產3000件襯衣和600碼布料,除了用於生產自己的襯衣外,也出售給其他較小的襯衣製造商。


    新光標準還在浦東經營著一所培訓學校,每三個月培養大約150名畢業生,以增加勞動力。


    戰後,隨著出口市場重新開放,新光標準立即與其他四家上海製造企業——中國線廠、天隆布廠、環球手帕和康福襪廠合作,在香港成立建力公司,作為其產品在東南亞市場的總經銷商。


    建力公司的負責人是潘棠華,客家人,自30年代以來一直積極在東南亞推銷中國產品。海外擴張的努力非常成功,不久之後,從上海發往東南亞的出境船隻就裝滿了成箱的司麥脫襯衣,並在泰國和新加坡設立了分公司。


    國內業務也開始擴張,1946年10月,傅良駿和王鶯來到香港,考察開辦工廠的可能性,在中環格洛斯特酒店受到了本地商人的歡迎。


    1945年至1948年間,新光標準在香港、廣州、漢口、南京、長沙和台北設立了分公司。1947年初,當時的四大銀行為新光標準收購上海的三家競爭對手襯衣廠和一家織布廠提供融資,使新光標準的生產能力提高了80%。


    到1948年,新光標準已成為遠東最大的襯衣製造商,其上海工廠擁有2500名工人,操作著20000個紗錠、1500台織機和1000台縫紉機,日產量達1萬件襯衣,占上海襯衣業的一半以上。


    織布廠每月生產5萬碼布料,染廠每月染色10萬碼布料。作為新成立的上海襯衣行業協會會長,36歲的傅良駿被公認為“襯衣大王”,公司總資產超過1200萬港幣。


    去年上海解放前夕,隨著戰爭局勢變化,新光標準的10名董事會成員對公司的發展方向產生了分歧,有說遷往香港,也有提議遷往台灣,但由於新光標準在上海擁有大量資產,董事會最終以9比1的投票決定留在上海。


    唯一投反對票的股東毛騰霄設法將12台縫紉機帶到台灣,在那裏為新光標準開設了一家新廠。


    去年五月,新光標準沐浴在新政府的新氣象之下,不再生產襯衣,改而生產人民裝(第二代中山裝),算是自廢武功,加上人民勝利折實公債認購的重擔,“自報實交,輕稅重罰”的查賬征稅,以及工人提出的加薪頻率要趕上加班頻率的訴求,到了今年四月,《新民晚報》刊登了一篇報道,說是傅良駿撒爛汙溜往香港。


    大約半個多月前,正好冼耀文在新加坡的節點,傅良駿在香港成立了新光標準(香港)公司,並在九龍馬頭角道設廠,生產司麥脫和新光標準品牌襯衫。


    傅良駿曾送請柬到中華製衣,鄭致平代表廠裏去參加了剪彩儀式。


    出了辦公室,冼耀文直奔會客區的沙發座,相隔尚有七八米,他的臉頰已宛如秋菊般燦爛。


    “傅老板,傅前輩,你好,你好。”來到傅良駿近前,冼耀文激動地說道。


    傅良駿差不多174公分的個頭,臉圓圓的,身體有點發福,中年人的油膩對他沒未手下留情,一身筆挺的西服和脖子上拴著的領帶隻向外顯露出他是有錢人這一信息,不見多少派頭。


    聽見冼耀文的招呼,他將腆著的肚子往裏一收,笨拙地站起身,微笑道:“冼老板,你好,傅某不請自來,還請海涵。”


    “傅前輩折煞我了,新光標準是襯衣界的巨無霸,傅前輩是襯衣界的擎天柱,若不是傅前輩撐起了中國襯衣品牌的一麵旗幟,好運來在東南亞的市場開拓不會如此順利。傅前輩,請,請請請,請到我辦公室坐。”


    不給傅良駿回話的機會,冼耀文已是萬分熱情地將人往辦公室迎。


    請坐、泡茶、派雪茄,相對而坐,冼耀文含笑淡聲說道:“傅前輩,實在不好意思,沒能去參加貴號的開業儀式。”


    “冼老板不必如此,鄭廠長已經告知冼老板在外出差,是我沒福氣蓬蓽生輝。”


    “不敢當,不敢當,傅前輩又折煞我了。”冼耀文抱拳告饒。


    “冼老板不用自謙,好運來在香港一枝獨秀,在東南亞赫赫有名,就是在台灣名氣也是不小,傅某今日登門是替儆寰先生跑腿給冼老板送份請柬,儆寰先生想邀請冼老板參加九月初四的洽談會。”


    冼耀文故作蹙眉,苦笑道:“傅前輩,我好像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儆寰即雷震,年初剛被老蔣聘為國策顧問,這人是耍筆杆子的,屁股坐在擁蔣反x那一邊,在右派報紙上時而能看見刊登他宣慰“同誌”的文章。


    文人嘛,最是擅長用避重就輕、有選擇地說事實的方式顛倒黑白,跟雷震沾上,沒準他會成為湘西特派專員,就是不知道四丫頭會不會成他相好,一起哼唱《高山流水獵人魂》。


    “冼老板不要誤會,台北方麵想要發展台灣的紡織業,這次的洽談會是由儆寰先生和洪蘭友洪秘書長一起主持,旨在招商,不談政治。”


    冼耀文眉頭舒展,“原來如此,對政治我不感興趣,但對生意的興趣很大,我聽聞台灣的人力成本比香港還要低,就是不知綜合市場,抵消賦稅之後還有沒有優勢。”


    傅良駿淡笑道:“冼老板可以在洽談會上聽聽洪蘭友怎麽說,如果尚可,我們大可以結伴去台灣看看。”


    “傅前輩說得在理,先聽聽條件。”冼耀文端起茶杯,“傅前輩,請茶。”


    第一次請茶,聊點行業內的話題,第二次請茶,話題繼續,送客的那杯茶他沒請,差不離的時候,傅良駿主動收尾告辭。


    傅良駿走後,冼耀文琢磨片刻,給費寶樹掛了個電話,告訴她中午不用送飯,他過去吃。


    隨後,他回了一趟家,找出一張東京高島屋的商品宣傳頁,一番研究,寫下一份拜托鬆田芳子代購高島屋商品的電文內容。


    其實,代購隻是扯淡,他真正要發送的信息是:“找夏洛特問問第十三航空隊有沒有熟人。”


    對赴台辦廠,他的興趣極大,製衣廠完全可以當作問路的小石子,探索未來的無限可能。台灣要去,但不能草率前往,他要先構建平等對話的平台,免得過去之後被人揉扁搓圓,隨意拿捏。


    ……


    ps:嗨過頭了,刪掉大半,就剩這麽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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