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倉。


    冼耀文帶著陸雁蘇出現在東福和旗下的倉庫,甫一進入,就看見劉榮駒叼著煙看著地上的一個麻袋。


    麻袋鼓鼓的,看形狀裏麵裝著一個人,隨著三條短棍雨點般落在麻袋表麵,從麻袋內部滲出紅色的液體至表麵,不消說,紅色的液體是人血。


    冼耀文挪了挪腳步,擋住陸雁蘇的視線,“你去外麵等我。”


    陸雁蘇已經看到麻袋,胃裏正翻湧,聽到冼耀文的話,沒說什麽,快步退出倉庫。


    聽著陸雁蘇的腳步聲走遠,冼耀文來到劉榮駒身邊站定,“搞什麽?”


    “二五仔。”劉榮駒恨恨地說道。


    見劉榮駒會錯意,冼耀文從劉榮駒嘴裏奪下香煙,扔在地上用鞋尖碾滅,“年紀輕輕別想不開。”


    劉榮駒愣了一下,笑道:“空倉庫。”


    “抽習慣了,想改沒那麽容易。”冼耀文指了指倉庫大門,“下回執行家法提前說,我可以晚點過來。”


    “湊巧,去我辦公室聊。”


    劉榮駒帶著冼耀文到自己的辦公室,邁步來到窗前,指著港口的一艘船說道:“木槿花號,漢城過來的船,租船的公司就是三星物產。”


    冼耀文朝木槿花號看了一眼,問道:“運什麽?”


    “化肥、西藥。”


    “來的時候是空船?”


    “運了海鮮,東福和吃下了。”


    “一來一回能賺不少?”


    “不到兩萬美金,隻有這一趟,前麵沒有這麽多。”


    “去年韓國廢除朝鮮銀行券,發行韓圓,與美元固定匯率,每15圓兌換1美元,自從開始打仗,韓圓一路貶值,前天的牌價是275圓兌1美元。


    朝鮮半島目前的局勢,韓國處於劣勢,漢城被攻占的可能極大,假如韓國丟了漢城,韓圓一定會來一次急速暴跌,直接衝上數千圓兌1美元。”


    “韓圓貶值,黃金、美元會很吃香,但賺來的韓圓怎麽消化?韓國除了人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冼耀文淡笑道:“運一船高麗女人回來,東福和也能賺上不少,給她們三餐飽飯,一個月給十幾塊港紙,她們會玩命幹。”


    劉榮駒輕笑道:“這是東福和的生意,阿文你看不上的。”


    “看得上,漂亮的你自己留下,不漂亮的我要幾十個。中華製衣有些老油條已經把高工資當成理所當然,我需要一批便宜聽話的,讓她們清醒清醒。”


    “不好用直接開掉,香港什麽都少,就是窮人多,女工哪裏找不到。”


    冼耀文睖了劉榮駒一眼,淡淡地說道:“窮人也是人,是人就要用人的方式對待,隻是工作有所懈怠,不是犯了錯,把人從雲端推入穀底,太極端,不好。”


    “阿文你有點婦人之仁。”


    “善待自己人,未必是錯。”回了一句,冼耀文轉移了話題,“我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忙,我需要一個很懂男人又會調教別人的女人,你手裏有沒有想從良的,介紹給我。”


    “有這麽一個,但不是想從良,是想跳出去單幹,很擰的一個人,不太聽話。”劉榮駒蹙眉道。


    “收拾過?”


    “經常。”


    “叫什麽?”


    “子媚。”


    “姓什麽?”


    “花名,沒姓,真名叫王霞。”


    “今天,不,明天我請她吃晚飯。”


    “好。韓圓怎麽花掉?”


    “買漢城的地皮,賭韓國不會滅國。賭贏了有機會賺數百倍,賭輸了……”冼耀文攤了攤手,“輸了,投資失敗,從其他地方彌補損失。”


    劉榮駒遲疑了一會,說道:“賭性很大,你賭不賭?”


    “幾個月以前,我已經坐上牌桌。”


    “賭多大?”


    “幾百萬。”


    “我頭寸緊張,最多拿出幾十萬,東福和的錢動不了,其他人不會同意。”


    “小賭怡情,我不一樣,幾百萬起碼一半是韓圓,本來就要花掉。”說著,冼耀文指了指木槿花號,“李秉喆是不是來香港了?”


    “來了,人在澳門。”


    “安排一下,我請他到麗池花園坐坐,地皮在我們手裏拿不穩,需要一個有點地位的韓國人代持。李秉喆的父親李讚宇,朝鮮獨立運動的資金支持人之一,朝韓雙方的不少高層都能和李讚宇扯上關係,包括李承晚,兩人有私交。”


    劉榮駒露出驚訝之色,“李秉喆的家世這麽顯赫,你就不擔心他把我們吃了?”


    “朝鮮半島的菁華都在朝鮮,韓國要農業沒農業,要工業沒工業,人口卻是朝鮮的一倍多,本來這算是優點,可惜韓國的人口結構不好,老的老,小的小,能幹活的壯勞力不多。


    沒打仗之前,韓國人的日子就不是很好過,兩千萬人口能敞開肚子吃飯的比例未必有二十分之一,這個數字還要除掉軍人、官員及家屬,一共沒多少兵,不給吃飽沒法進行高強度訓練,也容易引起嘩變。


    打仗了,韓國就變成一片死地,假如沒有美國介入,朝鮮半島的戰爭一兩個月就應該結束,李承晚不是流亡國外,就是帶著殘兵進山打遊擊。


    可惜沒有假如,朝鮮統一朝鮮半島的美夢隻能晚上做,美國有必須介入的理由,聯合國有介入的必要。


    蘇聯有了朝鮮半島的出海口,在戰略上可以直插檀香山珍珠港,封鎖美國前往歐洲的海路,坦克集群從波蘭一路往法國推進,麵對已經被打殘還未恢複的歐洲國家,最多一個月就能衝到諾曼底。


    占領然後僵持也好,能搬的都搬回蘇聯也罷,都會奠定蘇聯世界霸主的地位。這個假設,美國和歐洲國家都不想它成為現實。


    韓國不能丟,聯合國丟不起,歐洲國家即使不派兵也會出錢出物資。


    李承晚從二十歲開始顛沛流離,說得好聽點,為了尋求大韓民國之獨立,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五十三年,整整五十三年,七十三了,泥都埋到脖子了,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坐上了總統的寶座。”


    冼耀文派了支雪茄給劉榮駒,自己點上半截頭,接著說道:“權傾天下還不滿兩年,不管是流亡還是進山打遊擊,都不是李承晚想要的。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人越老越怕失去,為了保住已經擁有的東西,李承晚大概不會介意出賣韓國的利益,今天不賣,明天的韓國就不是他的韓國。”


    劉榮駒若有所思道:“地皮生意有美國人參與?”


    冼耀文淡淡一笑,“阿駒,你的腦子轉得太快,我還沒賣弄完呢。”


    劉榮駒哈哈笑道:“你繼續。”


    冼耀文擺了擺手,“既然你已經猜到,我就不繞彎子了,地皮生意賭輸了,我們自己擔著,賭贏了要付出四成收益。”


    “數百倍回報的可能性有多大?”


    “隻要韓國不滅,機會很大,但時間會很長,不是快錢。”


    劉榮駒點了點頭,“時間我想到了,利家手握銅鑼灣地皮,每天都在升值,一國首都的地皮值得賭,四成我沒意見,什麽時候要錢,我想辦法多湊點。”


    “錢已經在去漢城的路上,你想投多少,我先給你墊上,一個月內給我就行。”


    “一百萬,多謝。”


    “不用著急謝。”冼耀文擺了擺手,“你不僅需要派人去漢城參與地皮生意,我還打算把我在漢城的生意讓一點給你。在漢城幫我開拓生意的人是在東洋找的,叫金英壽,我沒見過。


    金英壽一開始還值得信任,現在生意做大了,他在漢城的關係也鋪開,還值不值得信任要打個問號,需要再派個人過去以防萬一,我需要你派幾十個會玩槍的過去參與生意。”


    劉榮駒蹙眉道:“中國人現在去漢城,風險很大吧?”


    “語言好解決,香港會說朝鮮話的人不難找,安全的確是個問題,要做好有去無回的心理準備。”


    劉榮駒考慮了好一會,說道:“收益有多高?”


    “國難財,你說呢?”


    “怎麽算?”


    “看你的人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你也知道我對一些生意不感興趣,並沒有長期經營的想法,做一段時間賺上幾筆就會收手。”冼耀文拍了拍劉榮駒的臂膀,“你包個紅包給我意思意思,我讓你一成五,剩下的,把錢準備好。”


    劉榮駒笑道:“紅包冇,包個妞給你行不行?”


    冼耀文哈哈笑道:“是不是收了哪個女人的錢,就我這長相,要妞還用你包,都是女人勾引我。”


    “哈哈哈,我信,阿秀自從見過你,一直念念不忘,經常在我麵前提起你,以後我可不敢帶著女人見你。”


    “仆街,這種玩笑不要開。”冼耀文擺了擺手,“走先,約了人踢球,過兩日談一談水果和藥的生意。”


    “好。”


    ……


    花墟球場。


    北球場,理論上的警員業餘球場,隻要是警員就可以在這裏踢球,沒有英警、華警之分,實際上英警很少在這裏踢球,說是華警專用球場也不為過。


    今天卻是例外,還未開踢,球場邊已經站著幾個身穿利物浦隊服的英警,歐文·貝克漢姆、安德魯·甸,還有格利菲斯都在,紅色人群不遠處有個黃色人群,呂樂拿著煙在派,姿態擺得很低。


    掃一眼,可以看見幾個熟人,韓森、咩喳曾、黎民祐,還有幾個深水埗警署的人。


    果然,呂樂不簡單,給他一個梯子,他就能往上爬,上次把他帶進南球場,今天就能攢個局出來。


    懶得去換衣間,冼耀文把陸雁蘇趕到另一邊,在車前換起了衣服。


    換好,來到陸雁蘇身前,“你還有時間斟酌你的計劃,等我踢完球聽你講。”


    說完,從車裏拿了個水壺往球場走去。


    “嗨,格利菲斯、安德魯。”人未到,聲先至,等人到近前,冼耀文和歐文擊了個掌,“兄弟,又到了我們的足球教學時間,好好表現,讓某些人學會踢球。”


    “沒問題。”歐文笑著回應。


    “亞當,我的聽力很好。”格利菲斯聳了聳肩說道:“約你兩次都沒來。”


    冼耀文走到格利菲斯身前,說道:“我給伯蒂交稅,然後伯蒂給你發工資,這種奇妙的關係導致你在踢球的時候,我必須在幹活。”


    “伯蒂?啊哈,所以你是喬治六世的親戚?”格利菲斯嬉笑道。


    “這不是重點。”


    “好吧。”格利菲斯攤了攤手,“如果我當上首相,會給你特別免稅權,你的企業不用納稅。”


    冼耀文大笑道:“首相閣下,我亞當·赫本願為先鋒軍,第一個衝進唐寧街。”


    格利菲斯無奈地說道:“亞當,這個玩笑不好笑,請不要再深入。”


    “ok。”冼耀文臉一板,收起笑容,“今天怎麽踢?”


    格利菲斯衝呂樂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是呂組織的比賽,你可以問他。”


    “嗯哼,我過去一下。”


    “冼生。”


    “冼生。”


    “……”


    冼耀文來到黃色人群前,眾人紛紛向他打招呼。


    “你好,你好……”冼耀文一一點頭回應,隨即來到呂樂邊上,“呂生,踢完球還有沒有安排?”


    呂樂笑著說道:“在麗池花園訂了桌子,吃飯夜總會一條龍。”


    心念電轉間,冼耀文已經想好了最佳的折扣力度,“多謝關照,我會吩咐下去,以後呂生過去都打九折,報你名字,打完九折再開瓶洋酒,算我的。”


    “冼生太客氣了,我不常去捧場都不好意思。”呂樂眉開眼笑道。


    “常去,一定要常去,麗池花園經過我的整改,比以前好玩多了。”冼耀文打了個哈哈又說道:“我已經約了人一起吃晚飯,飯就不去吃了,晚點我會去夜總會,到時候和呂生喝幾杯。”


    “沒事,冼生能來就行。”


    “好,我過去打個招呼。”冼耀文來到黎民祐身前,輕聲說道:“有幾個生麵孔,哪個警署的?”


    “呂樂邊上那個是顏雄,不清楚兩人怎麽走到一起。韓森邊上那個是藍剛,最近很出位,家世好,老豆是師爺,會說五六門外語,做事很拚,拚命三郎一個。”


    “嘖,四大探長湊齊了!”冼耀文心說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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