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官員們慌張迎駕,將太子一行迎進了千金台。


    此間熱鬧散去,但議論聲仍在,都圍繞著那皇家儀仗是如何如何莊麗,墨羽黑騎是如何如何威風,當然百姓們最好奇的仍是太子天顏。


    可惜,太子未露麵。


    人們隻隱約瞧見那十二翎華蓋鎏金的鸞駕上,一人衣袍銀紫尊貴。


    沈驪珠有些恍惚,被齊寶衣拉著告別陸如薇,登上回府的馬車。


    齊寶衣是知道表姐與太子過往的,或者說京中簪纓世家無人不曉,就連金陵也是有很多高門顯貴通曉消息的,她麵色小心翼翼地問:“表姐,你……沒事吧?”


    沈驪珠唇色有些白,捏了捏發涼地指尖,搖頭道:“我無礙。”


    隻是,這樣的場景,很難不讓人想起三年前那華麗金殿上,壓迫、窒息、冰涼感都沉沉傾壓下來,將她整個人乃至整顆心都碾碎……無一幸免。


    那是太子稱自己是李扶淵,跟她在藥廬相處時,截然不同的感受。


    當他是李扶淵時,她尚且能夠將怨恨深壓心底。


    當他恢複成金尊玉貴的身份,被萬人朝拜太子千歲,她眼前湧現的就隻有那纏繞了她三年的噩夢般的場景。


    沈驪珠喉嚨艱澀地吞咽了下,反而安慰表妹,輕聲叮囑,“寶衣你不要擔心,回去……也不必告訴外祖母。”


    見沈驪珠麵色慘白如雪的樣子,齊寶衣不敢刺激她,嘴上連聲答應。


    不過,就算齊寶衣不說,太子已到金陵這麽大的消息,齊老太太又焉能不知?


    得知沈驪珠出去一趟,回來便回了賞芳院,隻派了淺碧過來拜謝,“小姐出去吹了風,有些受涼,怕將病氣過給老太太,所以便讓奴婢過來代為謝過您的慈愛。”


    “叫你家小姐好生歇著吧,且放寬心。”


    待淺碧退下後,齊老太太歎息一聲,對齊寶衣道:“你表姐這是心病,恐怕得等太子離開金陵才能好,這些日子你這皮猴兒可不許去隨意打擾她。”


    齊寶衣鬢間步搖金燦燦的,認真點頭,“祖母放心,孫女知道。”


    …


    金陵熱鬧起來。


    太子一改先前在“華陽”誅貪官,斬郡王的淩厲作風,住進千金台後,接見了不少風雅名士,與文人墨客飲宴,賞盛景,觀歌舞,看盡金陵風流。


    文壇湧現無數讚美太子的詩賦。


    一時間,金陵紙貴。


    哪怕沈驪珠沒出門,也有所耳聞,因為齊家的下人會議論。


    特別是家中十幾歲的小丫鬟,少女心事總是春,免不得向往京中繁華,天家風姿。


    “不知太子殿下是何等絕世風姿,引得這麽多文壇大家都爭相稱頌。”


    “聽說,跟咱們小姐交好的知府千金,這些時日常伴太子殿下左右,都說她有望被封妃呢。”


    “是那位陸小姐嗎?可真羨慕她啊。”


    沈驪珠坐在軒窗下,翻著表哥齊宣為她找來的古藉醫書。


    醫書紙頁泛黃,字跡略微模糊,上麵記載的都是些疑難雜症,是遊醫踏遍山河,描述自己畢生所見所學,一字一句手書下來的,很是有些年頭了,是以沈驪珠翻看得很是小心仔細,心神都沉浸了進去。


    偶爾歇息時,聽見廊下小丫鬟們的閑聊,也隻是恍惚一瞬。


    心裏覺得跟自己並無什麽關係了。


    太子、東宮、皇城、那些上京華夢、那瀲灩沉沉的宮廷,離她遙遠得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些傳言裏,唯一能引起沈驪珠注意的,也隻有陸如薇了。


    不過,太子對她來說是揮之不去的陳年舊傷,是驚惶,是噩夢,但是對如薇來說,卻未必不是良人。


    她不能以己度人,就認定陸如薇嫁予太子不好。


    這中間牽扯的不止是一場婚嫁,還有利益,涉及陸府滿門的榮耀。


    就像她當年,為了侯府和宮中做貴妃的姑姑,還有那些虛妄浮華的東西……也曾真心實意的想要嫁給太子一樣。


    陸如薇也沒有選擇。


    那麽,便祝她,得償所願吧。


    如薇貌美可人,細膩溫柔,必定可以討得太子歡心。


    沈驪珠真心的這般希望。


    …


    那些碎語閑言,沈驪珠自己倒是能泰然處之,淺碧聽了卻發起了脾氣。


    “那是天子家事,也是你們能夠妄議的,一個個長了幾個腦袋?”


    “去去去,都給我一邊兒去,莫要打擾了小姐清淨!”


    沈驪珠抬起頭,隔著半敞的軒窗,隻見碧色衣裳的少女叉腰,氣勢洶洶地教訓著那些小丫鬟們,不禁輕笑了下。


    一笑,如蓮冷清,臨風照水。


    很快,淺碧走進來。


    沈驪珠斜倚榻上,玉指纖纖翻了一頁泛黃的紙卷,對淺碧道:“到底是舅母送來的丫頭,你不要對她們太凶。”


    雖然從被接到外祖家中起,舅母待她就像親生女兒般無微不至,伺候的仆婢也是按照表妹院中的人數份例撥給賞芳院的,從來沒有給過她寄人籬下的感覺,但“人在屋簷下”卻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她已經不是十五六歲鮮活年輕,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處事考慮得周全才行。


    這些丫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舅母的臉麵,而淺碧是她從京城帶來的人,行止都代表著她的意誌。


    萬一令舅母多想就不好了。


    淺碧表情還是有些氣呼呼的,但沈驪珠說的道理她都懂,“……小姐,奴婢下次會注意的。”


    她隻是擔心小姐聽到那些消息……會難過罷了。


    淺碧往沈驪珠手邊擺著的茶點看了看,除了那盞碧螺春之外,一碟子芙蓉糕竟是半分也未動。


    晌午那餐也沒動幾筷子。


    小姐最近吃的越發少了。


    作為一個致力於將沈驪珠養得豐腴起來的丫鬟,淺碧不禁有些憂心,瞧著沈驪珠那被一根綢帶束起的腰身,纖纖細細的好像被人一掐就能折斷似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湊到沈驪珠身邊,“小姐,您這幾日胃口不展,今日好像是聚芳齋賣玫瑰酥的日子,我出府一趟,給您買盒回來嚐嚐?”


    聚芳齋是金陵一家做糕餅做了百年的老店,其中玫瑰酥香而不膩,是沈驪珠難得喜歡的東西,但是做玫瑰酥的師傅年事已高,每月隻初一和十五才做一次,淺碧每回都去買。


    沈驪珠本想說不必,她沒有胃口,但是對上淺碧含著期盼的眼睛,又想著自己剛剛才說教過她,此時又拒,怕是要叫淺碧擔心了,便改了主意,道:“你且去吧。”


    …


    淺碧出了府,直奔聚芳齋。


    好在玫瑰酥價格昂貴,又限定每人隻得購買一盒。


    她排隊搶到了最後一盒玫瑰酥,高高興興地提著食盒往回走。


    卻不知臨窗的茶樓上,站立著兩道身影,將她完全的收入眼底。


    “殿下,是沈姮姑娘的婢女。”少臣抱臂道。


    戴著銀色麵具的暗衣男子,微微抬了下巴,慵懶揚起的弧度與唇角瑰麗的線條,交映出一抹絕色。


    “將人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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