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汐醒來時,發現渾身被一張充滿了異香的蛇皮包裹著。


    這香味聞起來格外熟悉,就是她第一次被拉進這個異度空間,一聞就暈的那種香味。


    可是這次,自己卻安然無恙。


    “霸霸,你醒了?”


    墨璽欣喜的聲音響起。


    第一次聽墨璽叫“霸霸”,雲汐渾身麻痹,聽得多了,這個稱呼就漸漸變得順耳起來。


    雲汐手中還拎著這一大塊蛇皮研究,聞言,隻是朝著墨璽點點頭。


    “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他蹲在雲汐身邊,仰頭問道。


    然後熟稔地伸手,覆在了雲汐的小腹上。


    “阿父阿父!”


    “剛才嚇死寶寶了!”


    “阿姆剛才好危險,你居然不在一旁保護她!”


    “阿父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們的!”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讓原本靜謐尷尬的環境一下就充滿了活力。


    雲汐手中的蛇皮掉落,覆上了墨璽的手背。然後她不動聲色地轉了轉身子,岔開話題。


    “後來,那個雲蔓蔓怎麽樣了?死了麽?”


    這是雲汐最關心的問題。


    “死了死了,死得透透的!”


    墨璽說道。“我用紅蓮烈焰將她焚燒得灰都不剩了。”


    他表功道。


    “紅蓮烈焰?”雲汐歪歪頭,疑惑地看著墨璽。


    墨璽從善如流,掌心突然冒出了一大團火焰。


    火焰還是紅蓮模樣,看起來又高貴,又危險。


    雲汐試探著靠近了火焰,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這?”直到她把手伸進去,整隻手還是完好無損。


    “怎麽回事?”雲汐問。


    “因為你帶著我的分身啊!”墨璽指了指雲汐手腕上的那枚黑蛇手鐲。


    此刻,手鐲上原本黑沉沉的釉光,已經變得暗淡,似乎是能量耗盡的模樣。


    “我感受到你有危險,所以從狩獵的路上急忙趕回,才發現……”


    墨璽露出了後怕的神情,“還好,我到得不算晚。”


    “嗯。”雲汐點點頭,“你要是再來晚一點,我都把雲蔓蔓打死了!”


    “嗬嗬,你一個懷孕的雌性,打架這麽拚命幹什麽?乖乖躲在我的身後,讓我保護不好嗎?”


    墨璽說道。


    雲汐一聽這話,火“騰”一下就起來了!


    “什麽叫做躲在你身後!”


    “我求著你保護了嗎?”


    “還有,是我想要懷孕的嗎?”


    幸虧墨璽的空間是封閉的,外人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關於墨璽無緣由的霸道,雲汐早就一肚子火了。


    她先是舉起左手,指著上麵的那枚手鐲,道:“這玩意,拿走!”


    “不管是你的分身也好,什麽寶貝也好,你霸霸不稀罕!”


    “還有,不要再讓我聽見懷孕了不能做什麽什麽的話,我的身體我做主,孩子生不生,也是我做主,生下了孩子……”


    雲汐頓了頓,直視墨璽的眼睛,“即便生下了孩子,也和你沒關係。”


    “什麽叫和我沒關係?”


    墨璽被雲汐最後這句話也激出了真火。


    他很不明白,以前他看到的別的部落的雌性,都是柔柔弱弱,躲在雄性背後的。


    怎麽到了雲汐這裏,打架第一個上不說,還把自己搞得血漬呼啦。


    獸神在上,當他接過渾身血淋淋的雲汐時,心跳都差點停擺。


    於是,墨璽到嘴的話就變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懷孕!”


    “懷孕怎麽了!懷孕,吃你家大米了!”


    兜兜轉轉,兩人吵架的主題又回到了懷孕上來。


    雲汐沉著臉,實在不想和三觀不合的人講話。


    還是直接動手揍比較直接。


    這樣想著,她便舉起了拳頭。


    “幹什麽!我警告你 啊,我不想動手揍我崽崽的阿姆!”


    “你不想揍,可是我想揍你很久了!”


    雲汐說完,便朝著墨璽的肚子錘去!


    在墨璽這個空間裏,憋屈得不能使用異能,她隻能使用最原始的力量。


    墨璽一言難盡地盯著雲汐的肚子,狼狽逃竄!


    “有種別給霸霸跑!”


    “我又不傻!”


    “有種停下來讓霸霸教你做人!”


    “我又不傻!”


    “有種……”


    “我又不傻!”


    毫無營養的對話在空間裏回蕩,直到雲汐精疲力盡。


    墨璽小心翼翼地靠近,卻被雲汐一把推開。


    “走開!”


    墨璽委屈,撿起地上的蛇蛻,堅持要蓋在雲汐的身上。


    “你沒發現,蓋著我的蛇蛻,你的傷都好得快些麽?”


    “真是,治好了你,卻害苦了我!”


    一陣異香襲來,準確無誤地蓋在雲汐頭上。


    她本想也一把扔掉的,可這股香氣卻具有神奇的療愈效果,讓她……


    丟棄的手有些訕訕放下。


    抬手看看自己,果然,原本龜裂的皮膚,似乎睡了一覺就好了,渾身的異能好像也恢複了。


    想到這都是墨璽蛇蛻的功勞,而自己……


    好像揍他沒有留情。


    雲汐悄悄看過去,準備道歉,卻發現……墨璽臉上哪有一點傷痕,他此刻臉不紅心不跳,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姿態別提多悠閑了。


    不能看,越看越生氣!


    這該死的狗男人,自己戀愛都沒有談過,就當了媽!


    越想越氣,雲汐忍不住情緒崩潰,大哭起來!


    墨璽原本就在偷偷觀察雲汐,見她停止了張牙舞爪,神情卻越發委屈,然後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又做錯了什麽嗎?


    墨璽茫然,不解的同時,也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雲汐。


    “那個,霸霸……”


    “滾!”


    “哦。”墨璽蹲在原地,看雲汐繼續哭。


    她哭的沒完沒了,長長的耳朵還一抽一抽的,嘴裏不知在念叨著什麽。


    墨璽深吸一口氣,在保命和安慰雲汐隻見,選擇了後者。


    他趁著雲汐不注意,又悄悄往前挪了兩步。


    隻聽雲汐帶著哭腔的聲音裏滿是控訴:


    “嗚嗚嗚,我一點都不想懷孕!”


    “我一個單身二十六年的大魔法師,一睜眼就當了媽!”


    “誰知道我有多麽擔驚受怕!”


    “嗚嗚嗚……”


    墨璽啞然,然後突然共情。


    他也是自小在外流浪,小時候還有個部落可以棲身,等稍微長大一些,開始第一次蛻皮後,就被發現是部落的異種,不但被驅逐出去,還必須麵對各種各樣的危險。


    好在異能覺醒,讓他每次都能度過危險。


    霸霸,一定也很害怕吧!


    她從小一定被阿父阿姆寵愛著長大,所以才有任性的資格。卻因為懷孕,身體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想到這,墨璽緩緩伸手,試探地撫了撫雲汐的長耳朵。


    “汐汐,別怕!”


    “滾!”


    也許是孕期的激素影響了雲汐的判斷力。


    這種嚎啕大哭,打從她記事起,就從來沒有過。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墨璽的空間裏,雲汐卻想不管不顧地發泄出去!


    “我不知道怎麽當一個好媽媽,也不知道怎麽帶孩子……”


    “也不知道小崽子麻不麻煩!”


    “都怪你啊狗男人!你知道單親媽媽有多難嗎!”


    墨璽聽不懂什麽叫“媽媽”,什麽又叫“單親媽媽”,不過他猜應該是阿姆的意思。


    原來,霸霸打從心底裏,就沒有認可過他,也不想他親近崽子。


    想到這,墨璽連尾巴尖都變得萎靡起來。


    他……很渴望有血脈相連的親人。


    可是,命運卻好像格外喜歡作弄他,明明都要當阿父了,紮眼間就要失去全部。


    “雲汐……”


    墨璽自動將“霸霸”兩個字咽了下去,換成不太親近的名字。


    “你很不想懷孕,很不想剩下崽崽嗎?”


    他艱難地發問。


    “廢話,你想生你去生啊!誰想大個肚子逃荒,連個怪物都打不過!”


    說到底,雲汐的恐懼,最多的還是來自對生存的不確定。


    還有對自己的不自信。


    恰巧,墨璽也是。


    他也從初為人父的欣喜中回過神來,然後被雲汐這樣一哭,勾起了傷心的往事。


    想到這,他也忍不住……


    伸手抱住雲汐,埋首在她的頭頂,嚶嚶嗚嗚啜泣起來。


    頭頂怎麽下雨了?


    雲汐正哭得痛快,卻發現頭頂壓著沉沉的一個大家夥,耳朵也濡濕起來。


    墨璽的抽氣聲在耳邊回蕩,說不出的……


    難過。


    她忍不住掙紮起來,用力推開了墨璽。


    “你哭什麽!”


    雲汐紅著眼睛!


    “我也很難過。”墨璽秒回。


    “你難過什麽!”


    “我難過,是因為你難過而難過。”墨璽說繞繞口令一樣。


    “我從小就沒有家,四處流浪。其實,我也是吃了不好的東西才亂發情,害你懷孕的。”


    “我很想好好照顧你的你肚子裏的小崽子,給他們一個幸福的家。”


    “可是,你好像很討厭我。”


    墨璽的眼睛也是紅紅的,看著,格外脆弱。


    雲汐被他說得無語。


    “……”


    “那你也沒有什麽好哭的!”


    “你知道懷孕的雌性有多脆皮嗎?我今天差點就死了,要是我沒有懷孕,我至少還有一百種辦法打敗雲蔓蔓!”


    “還有,你知道生孩子有多危險嗎?”


    “張口閉口就是生生生,你想當阿父!”


    “你這麽想當阿父,你倒是自己生啊!”


    “哎喲!”


    雲汐正想站起來跟墨璽好好講講道理,肚子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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