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眼盲後,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


    那手指柔軟中泛著涼意,觸感如同一截羊脂白玉般,在他手背輕輕滑動。


    段懷隻覺得癢,那癢仿佛要鑽到人心裏去。


    可感受到的字卻又讓他剛飄起一些心又狠狠墜了下去。


    “不是。”


    不是蕭蝶……


    他無力的鬆開了裙角。


    手指在空中無意識的蜷曲了兩下,仿佛還想抓點什麽,卻隻有穿堂風從指縫間穿過。


    “也對,也對,蕭蝶厭極了我,又怎麽可能在這,她不會理我,她再也不會不理我了。”


    段懷喃喃低語,聲音細碎。


    出了這間房,趙青對著蕭蝶欲言又止。


    蕭蝶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敢告訴他,我就敢把你倆攆出去,看看現在除了我這,還有沒有人會收留你們。”


    趙青一瞬間就頹了。


    他拄著拐靠在小院的木門上,看著東廂房窗邊那道影子,心裏也難受的緊。


    可他更知道蕭蝶說的是真話。


    除了這裏,他們無處可去。


    王爺以前性子桀驁張揚,朋友看起來多,但結了怨的同樣不少。


    昨夜安和侯做的那麽過分,宮裏那位都沒有插手,其餘的仇家恐怕也在蠢蠢欲動了。


    這樣的情形,他們隻能藏身於此。


    不然出了門被人撞見,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不說就不說,我、我去幫嬤嬤做飯。”


    他嘟囔一句,拖著傷腿去了小院西邊的廚房,又被王嬤嬤嫌礙手礙腳,給攆了出去。


    這是蕭蝶新租下的院子,不大,左右不過兩間正房再加一間東廂房。


    西邊是一間灶房,灶房外,有一顆柿子樹,在這秋日結了一顆一顆小燈籠似的果子。


    樹下擺著石桌板凳,就算是餐桌了。


    王嬤嬤把飯菜做好後,擺在石桌上,招呼了一聲,就算開飯了。


    但除了蕭蝶這個好模好樣的,其餘兩人一個眼瞎還一身是傷,一個斷手斷腳,都不太具備自我進食的能力。


    偏偏趙青總拿自己當好人,折的是右手,他就用左手拿著飯菜,顫顫巍巍一瘸一拐的要進屋給段懷喂飯。


    蕭蝶截住了他,拿過他手裏了飯菜進了屋。


    段懷聽見房門響動,人也從無休無止無始無盡的思緒中抬起了頭。


    進來的人沒說話,腳步也輕,應該是那個啞女。


    段懷想起剛才自己的失禮,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頭。


    畢竟如今人在屋簷下。


    片刻,微涼的指尖又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喂你吃飯。”


    為了他能認得出,她字寫的很慢。


    一陣熟悉的蓮花香也在靜謐的空間中遊蕩開來。


    段懷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懷中拽了過來。


    “你當真不是蕭蝶?為什麽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他顧不得自己身上即使靜默不動,也仍在疼著的傷,抬手去撫懷中人的臉。


    最先沾到的,卻是滾燙的淚珠。


    段懷仿佛被燙了一般,頃刻間清醒過來一樣,鬆開了懷裏的人。


    “對、對不住,我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她不是她。


    她不會在他麵前哭的這樣梨花帶雨。


    在麵前的人擦幹淚繼續喂飯的時候,段懷更加確信。


    蕭蝶那個臭脾氣,如果被惹急了,隻會甩臉子就走,或者扭過身一臉寒霜。


    她絕不可能擦了淚繼續照顧他。


    真的不是她,她真的離開了。


    段懷覺得自己也該徹底死心了。


    他胃口不佳,胡亂吃了幾口飯就繼續呆坐著。


    但有些生理問題,不是他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就不會出現。


    段懷聽房間裏靜悄悄的,以為隻有他自己在,就用手摩挲著,把自己從床上挪了下來。


    腿上的傷在膝蓋處,膝蓋每彎曲一點弧度,都鑽心的疼。


    段懷咬著牙讓自己站直身子。


    他不想看上去太狼狽。


    他身上流著皇室的血,他有自己的驕傲。


    可摸索著沒走兩步,他本就受傷的膝蓋就撞到了放在一旁的木凳上。


    刺骨的疼痛下,段懷站立不穩,悶哼一聲就要倒下。


    他胡亂想攙扶些什麽,卻偏偏什麽都看不見。


    就連倒下後,會不會砸到屋裏的物件,哪麵是牆,如何規避下風險都做不到。


    隻有黑暗,和黑暗中讓人驚懼的失重。


    而這時,卻有一道香風撲來。


    少女柔軟纖細的身軀貼近,雙手懷抱住他,止住了他往後摔倒的趨勢。


    慣性下,段懷的身體向前撞了過來,和那嬌軟的身軀撞了個滿懷,他的手也下意識的扶住了懷中之人的腰肢。


    僅這一下,段懷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以往他纏在蕭蝶身邊,最愛摟她的腰肢。


    盈盈一握,柔如柳枝,透過細嫩的皮肉,卻又能感受到她的韌性和力量。


    也憑著一截楊柳般的腰肢,她能在虎背、在屋脊,在任何狹窄的地方翩然起舞。


    而如今,他居然在這個啞女身上,感受到了一樣的手感。


    明明剛死了的心,突然又跳了起來。


    他滑動著手掌,想感受的更加清楚,懷裏的人卻猛的把他推開。


    啪!


    一巴掌。


    清脆響亮。


    段懷顧不了生氣,顧不得被打巴掌的疼。


    他細細感受著,腦海裏想的是蕭蝶之前打他的那一次。


    他想兩相對比,知道一個答案。


    院子裏的趙青聽見屋裏的聲音,急忙拖著斷腿趕了進來。


    段懷的回憶對比被打斷。


    此後,他就盼著那啞女再次出現。


    不管是喂飯喂水還是什麽都好。


    他隻想確認,她到底是不是蕭蝶。


    蕭蝶,到底有沒有離開。


    原本還仿佛塞了麻線團的腦袋被迫清空。


    如今他想的念的隻有那一個問題。


    沒個確定答案,他寢食難安。


    可他越是著急,越是事與願違。


    此後幾天,那啞女再也沒靠近過他。


    摔下床扶他的,是同樣疼的齜牙咧嘴的趙青。


    喂飯喂藥的,是啞女的母親,叫蘭姑。


    當著蘭姑的麵,他不敢造次。


    但隻有他和趙青在屋裏時,他卻百般打聽。


    “趙青,那啞女到底長什麽樣子?”


    趙青為難的撓了撓頭,“就、就是那樣,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


    “漂亮嗎?”


    “就、姿色一般吧,一般。”


    姿色一般的京城第一舞蕭娘子瞪了趙青一眼。


    趙青更為難了,一張臉抽成了苦瓜形。


    說好看吧,王爺容易起疑心。


    說不好看吧,這蕭娘子又生氣。


    這日子,真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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