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魏錚去上值的時候說今日要陪著寧蘭用晚膳。


    為了這頓晚膳,寧蘭還親自去了趟小廚房,與廚娘們學了手廚藝,給魏錚做了碗雞絲素麵。


    朱嬤嬤在一旁捧哏道:“姨娘親自下廚的手藝,世子爺自然喜歡。”


    寧蘭也笑盈盈地注視著梨花木桌案上的雞絲素麵,腦袋裏已經開始想象魏錚瞧見這素麵的欣喜模樣。


    兩人已是在一日日的相處裏萌生了諸多難以言喻的情愫。


    尤其是寧蘭,她已在不知不覺間依賴上了魏錚,總是設身處地地為魏錚著想。


    朱嬤嬤將她的變化看在眼底,心裏也十分高興。


    她想,世子爺與姨娘情投意合,全心全意地為彼此著想,自是能把日子過好。


    雖說姨娘時運不濟,不幸丟了個孩子,可隻要她能和世子爺這樣甜甜蜜蜜地下去,孩子還會再有的。


    朱嬤嬤正滿心歡喜的時候,忽而見無名正滿頭是汗地從外院走來。


    兩人認了幹親,朱嬤嬤與他說話時也帶著幾分熟稔:“這般急急匆匆地做什麽?世子爺呢?”


    無名瞥了眼朱嬤嬤以及她身後立著的滿懷喜色的寧蘭。


    不知怎得,他心頭竟是浮起些淡淡的愧怍之意,一時間將他震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朱嬤嬤見他臉色煞白,微微有些著急:“你這是怎麽了?”


    無名這才解釋道:“幹娘,世子爺沒來咱們西霞閣。”


    按道理說,魏錚一下值回府就會來西霞閣用膳,最多去外書房溜達一圈。


    寧蘭一時間也沒往別處猜測,隻道:“世子爺公務繁忙,定是去外書房忙碌了,我等一等就是了。”


    這時,無名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些。


    朱嬤嬤瞧出了不對勁來,便瞪了他一眼,隻說:“有什麽話就直說,別支支吾吾的。”


    無名這才道:“世子爺去了清月閣。”


    話音甫落,寧蘭的臉色霎時慘白不已,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眸,望向了身前的無名。


    刹那間,無名仿佛是讀懂了寧蘭眸中的神傷,立時上前道:“姨娘別傷心,世子爺此去清月閣是有事要尋冰姨娘,並非是為了寵幸她。”


    這話隻能算是越描越黑,朱嬤嬤回身見寧蘭麵色黑沉似水,立時對無名說:“好了,你先下去吧。”


    說話間,朱嬤嬤已扶著寧蘭走回了正屋,此時金澄澄的夕陽灑落人間。


    寧蘭抬起那雙秋水似的明眸,瞧見了朱嬤嬤滿是擔憂的視線,隻自嘲一笑道:“讓嬤嬤見笑了。”


    朱嬤嬤隻蹙著眉說:“姨娘和嬤嬤說這話做什麽,姨娘受了委屈,嬤嬤心裏也不高興呢。”


    寧蘭笑笑,柔荑縛住了針線筐裏做了一半的扇套,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來。


    “我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這話裏藏著無盡的悲涼與譏諷。


    朱嬤嬤心裏不好受,隻能說些安慰她的話語,嚐試著她開心一些。


    隻是寧蘭卻聽不進去這些安慰之語,素白的臉龐上露出幾分難以抑製的神傷來,頃刻間又消失殆盡。


    偏偏在這時,芳箬與沁兒兩人還提著食盒進屋,臉上皆洋溢著歡喜。


    “姨娘,世子爺該來咱們西霞閣用晚膳了吧,奴婢們也該步菜了。”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朱嬤嬤連忙給芳箬使眼色。


    芳箬卻隻是笑著望向了內寢的方向,並道:“今日廚娘做了好些世子爺愛吃的菜肴……”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內寢裏便傳來了一陣茶盞碎地的清脆聲響。


    而後是朱嬤嬤壓低了嗓音的安慰之聲。


    芳箬戰戰兢兢地立在外間,抬腳瞥了眼內寢裏的景象,卻因為影影綽綽的燭火而瞧不真切。


    她麵上做出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裏卻喜悅的厲害。


    方才唐嬤嬤派人來給她送了信,說要她趁著魏錚不在的時候再給寧蘭下藥。


    如今魏錚去了清月閣,便是給了芳箬下手的機會。


    一開始給寧蘭下藥的時候,芳箬心裏還有些後怕,可見寧蘭對她十分信任、絲毫沒有起疑心的樣子,她就又不怕了。


    “姨娘若沒胃口,奴婢就把晚膳都撤下去了。”芳箬揚高了聲量問道。


    過了一會兒,朱嬤嬤才走出內寢道:“出去吧,姨娘說這膳食讓你們拿下去分食了。”


    芳箬與沁兒麵上皆是一喜,這便拿著食盒退了下去。


    她們一走,朱嬤嬤才悄悄地走進內寢,此時的寧蘭也伸長了脖頸,透過支摘窗去聽芳箬與沁兒的笑聲。


    朱嬤嬤屏息靜氣,見寧蘭不再假裝扮演傷心,忙將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姨娘為何要在芳箬跟前演出這一副傷心欲斷腸的模樣來?”


    寧蘭笑笑,素白的臉蛋上洋溢著幾分運籌帷幄的笑意,哪裏還有為了魏錚不來西霞閣的傷心難忍。


    她隻說:“我從做世子爺的妾室開始,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從不去奢求世子爺的專寵。”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魏錚是否寵幸冰靈,隻要冰靈不損害她的利益,她也犯不著和她過不去。


    方才她的惆悵與哀傷都是刻意在丫鬟仆婦跟前扮演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詐出西霞閣裏的內奸。


    寧蘭不是蠢人,那一日芳箬的異常舉動到底是在她心裏留下了些痕跡。


    而讓她生出對芳箬疑心的是,昨日芳箬遞上來的茶水。


    寧蘭記得自己晨起時有用一杯玫瑰花果茶的習慣,玫瑰清甜又芬芳,本是該入口回甘。


    可那一日她喝著喝著竟是品出了些苦味來,寧蘭留了個心眼,悄悄地讓府醫驗了驗這茶水。


    府醫醫術有限,卻能查出這茶水對人有害。


    寧蘭不敢深想,也不敢去猜測芳箬的用意。


    她甚至希望是芳箬被旁人蒙騙,所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茶水端到了她身前。


    可……


    寧蘭杏眸裏掠過些難以言喻的神傷,她朝朱嬤嬤展顏一笑,笑意涼涼:“我從沒有想過芳箬會背叛我,但願這一計是我多思多想了。”


    朱嬤嬤心疼地瞥了寧蘭一眼,什麽勸語都沒有說。


    從前的芳箬老實又可靠,可自從姨娘住進了這西霞閣後,芳箬便變了。


    具體是哪裏變了,朱嬤嬤又說不上來。


    寧蘭在祈禱著是她多思多想的同時,朱嬤嬤也高懸起了自己的一顆心。


    她想,但願是她們多思多想了吧,否則姨娘會有多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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