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站著沒動,背對著我的身影做了一個擦拭的動作,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隻是帶了些許的動容: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覺得……挺難過的。”


    我看見晶瑩的淚珠從下顎滑落,無聲落淚。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對時妖沒有感情,但是卻無端感到悲傷。


    不是江恒在悲傷,是這具身體悲傷。


    “小哥,一切都有歸宿。”


    我從身後抱住他。確實是該難過的,這幾千年的光陰轉瞬間煙消雲散,化為塵埃,一點念想也不曾留下。


    時妖的幻想也由此破碎,至於他說的“下次見麵不知道又是幾千年以後”,也隻是破碎記憶裏的虛無。


    對人來說,一輩子結束了就再次輪回轉世,忘記前世種種。但對妖來說,這一點點的回憶時時刻刻咀嚼著,恍如昨世。


    時妖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一切被抽離,他或許無數次想用自己的能力將一切回到開始,可最後,他隻是落寞的收回手。


    世上總有些無能為力。


    他也許是想明白了,最後的“再見”隻不過是寬慰。


    幾十次輪回中的困頓,到此,塵埃落定。


    “安靜一下。”


    麥克風傳出的風聲鼓動出噪音,旁邊一個茅山長老威嚴的聲音回蕩在山頂:“封印出了問題,不知道誰在最後關頭用了黑符,我們茅山留存幾千年,從未出現這種變故。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要是對茅山有意見,可以跟我談談。”


    江恒這時候已經恢複如常,除了眼角還有些不明顯的紅。


    我本來就在台上,這時候那位長老背對我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話說的很委婉,我沒看到茅山掌門,想來出了這麽大的事長老這些話肯定是靠不住的,也隻是拋出來拖延時間,撐場子用的。


    真正有能力的肯定已經開始調查了。


    茅山幾千年的曆史,又是大門大派,今天故意請了這老些人看熱鬧,出了這茬子事。


    真可以說是啪啪打臉了。


    “誰啊,太不給茅山麵子了吧?”


    接著跟了句口哨聲。


    “時妖身死事小,茅山丟了麵子,哎呦,那可是大事啊。”


    “我說這茅山的少掌門啊,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能頂什麽事?要我說,推選老子當掌門,都比他靠譜。”


    這句調笑的話被淹沒在一陣哄笑聲中,這裏的大多數人要不過來看個熱鬧,要不就是提前被人買通。


    我不自覺的皺眉,看著台上那個長老氣急敗壞的樣子。


    “各位……各位安靜一下……”


    台下的人好像料定了他個老頭子不會怎麽樣,或者……他是有意為之,就是讓下麵的人鬧起來,好無法收場。


    嬉笑聲更加放肆,不管之前這些門派有多大威望,現在也讓這些敗家子敗的是一絲不剩了。


    這些門派敗在他們手裏,真是無可奈何。


    麥克風突然一陣雜音,係統錯亂發出類似於指甲刮黑板的聲響,壓製住其他的聲音。


    蘇樂奪過麥克風,幾乎是冷著臉道:


    “安靜,有誰聽不懂人話?”


    長老想把麥克風搶回來,看他的口型應該是:“少掌門,這失了禮數吧?”


    下麵又開始躁動,大家躍躍欲試,卻沒一個人真正開口。


    我還是那句話,都在等出頭鳥呢。


    看來真的是有人提前打點過,說不定還是團夥作案?


    “小屁孩,混個少掌門,你以為你多牛逼?”


    好了,第一位出頭鳥出現了。


    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看著比我還小的年輕人,他把手裏的煙隨地一扔,滿臉的挑釁。


    “我去,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有本事你上來。”


    “你下來。”


    “你這麽牛逼,你上來啊。”


    ……跟倆瘋狗吵架似的。


    我兩步上前搶過麥克風,蘇樂還沒反應過來,我一巴掌已經落在他頭上了。


    “我去?打我幹嘛?”


    還我打你幹嘛。


    這說白了,就是下麵的人在故意挑事。


    這就跟平時有人懷著不好的目的開玩笑一樣,他還會跟你說:“你怎麽這麽小氣。”


    下麵的人也可以說:“茅山怎麽說也是大門大派,怎麽這少掌門心眼這麽小,不知禮數。”


    這時候怎麽辦?


    我的原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笑嗬嗬的說:“這位兄弟,哪門哪派的?”


    那小夥子見換了個人,不客氣的說:


    “你誰啊?”


    “說不出來,就是沒有派別了?”


    不論是隻學了點皮毛還是怎樣,現在的年輕人嘛,都會覺得這是件賊裝逼的事,我現在表示懷疑,他還能不說?


    不過還得再加上一句,我繼續微笑:


    “沒事,沒有的話也沒事,畢竟茅山大門大派嘛,吸引一些蒼蠅蚊子的也很正常。”


    “臥槽,你說誰呢?”


    “呦。”


    我裝作驚訝的拍了拍蘇樂:“這就生氣了?這人怎麽這麽小氣?”


    我觀察著那人的反應,隻見他下意識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與此同時,站在他不遠處的一個人很有針對性的跟他眼神碰撞了下。


    懂了,這倆人估計是這一群人的領頭,我說怎麽有膽子當出頭鳥呢。


    估計接下來這倆人就要一唱一和,帶動全場的氣氛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不開玩笑的事啊,我們過來也是看在茅山掌門的份上,茅山自己出了問題,這個少掌門一言不合就動嘴罵我們,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啊,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問題你看看……”


    年輕人情緒激動,用手指著蘇樂,裝作一副義憤填膺,氣的渾身發抖的模樣。


    後麵的那位恰到好處的把他的手按下去:“哎呀,咱們是有門有派,也有家教的,這小屁孩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就沒了媽,誰知道有沒有人教過。”


    “你他媽……”


    蘇樂撩起袖子就要動手,被我按住,皮笑肉不笑的說:


    “蘇樂的母親,各位都知道,是掌門忘不掉的愛人,整個茅山也都記得。怎麽,你在這兒說是……暗指對掌門的不滿,還是瞧不起整個茅山?”


    轉移矛盾,引起眾怒,一向是這種場景中慣用的伎倆。


    畢竟我一個人在這兒講道理,也比不上一堆人起哄啊。


    “再說了,你們也說了,少掌門是小屁孩。你們跟一個小屁孩斤斤計較的,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嗎?”


    我眯了眯眼,將下麵的人給盯著:


    “還是說,你們就是來挑事的?”


    全場寂靜無聲,對付這種人,直接挑明他的目的是不錯的方法。


    “你們是覺得,茅山也沒落了,所以就敢上門叫囂?不說別的,這裏的弟子都把茅山當成家,你狂妄至極,是把茅山的眾多弟子置於何處?”


    周圍圍著的茅山弟子湊上來,這些人不算是茅山的上層人,不少是從小跟蘇樂一起長起來的,還算靠得住。


    至於他們到底是不是把茅山當家,我怎麽知道?


    好用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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