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讓池妙雲入土為安。


    把人放進深坑時,從她袖口掉出來一枚銀簪。


    這應當就是她的丈夫為她的簪子。


    多福將簪子拿上來後,桑寧又妥善收起,她一定會將這枚簪子帶到池妙雲夫婿的身前,轉告那些未能解釋清楚的話。


    楚晏和從裴寒口中了解到了一切,在要給她刻墓碑的時候,楚晏和主動開了口刻墓碑,沒落一次刀子,那刀尖就似是刺進他的心口。


    他擁有著絕對的尊榮,享受著萬民供奉,錦衣玉食,揮金如土,卻從來沒有為這些可憐的百姓做過任何事。


    世上又有多少如她一樣的可憐人呢?


    他們往訴狀中的府城而去,翌日一早一行人進了城低調的入住客棧。


    到了傍晚,影二找到了他們,向他們稟明情況。


    “池姑娘所言不假,城中的確有一家方姓人家,方家族中有人在京城為官,還有個外甥女是宮中的娘娘,再加上又有私礦,所以方圓百裏,方家都橫著走,做了不少強搶民女,欺壓百姓的混賬事,也有不少人狀告劉家,能用銀子擺平的就直接砸了銀子,擺不平的就讓他們徹底消失。”


    “池妙雲姑娘的夫君原是這方家書肆裏請的抄書先生,一日池姑娘去送午膳,正巧被那醉酒後的劉家主撞見,就下了命令將人綁進了宅院。”


    “她夫君為了討個說法,就被那劉府的下人給亂棍打死了,屍體草草一裹丟盡了亂葬崗。”


    “劉家手中沾染的鮮血數都數不清。”


    “就是官府的人也拿他們沒辦法,府尹姓柳,剛到這時,也是個難得的好官,後來著了劉家的道,就越陷越深,和劉家成了一條螞蚱上的人,若是沒有劉家摻和,他斷案向來公允,若是事關劉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劉家氣焰如此高,也少不了他在背後支持。”


    “惡人既然沒有天收,就隻能是替天行道了,幹脆等那混賬東西出了府,我一把毒藥撒過去,讓他七孔流血而死。”


    桑寧隻是平靜地說道:“他死了,藏在劉家後院的那些人,隻能是徹底消失在世上,再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說完桑寧起身:“客棧簡陋,我們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想找個舒適的地方,就去叨擾叨擾府尹大人吧。”


    ……


    沈垣知道他們身份尊貴,但沒曾想他們竟然是皇城出來的人。


    看到府尹大人攜一家老小跪迎,沈垣腦子暈乎乎的,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桑寧和楚晏和端坐在高位品著茶水,與這位府尹大人嘮家常。


    “本宮與六皇子途徑此地,計劃中並不在此地逗留,但瞧著沿途風景很是不錯,還特地修書一封告訴了宮裏的人在此多逗留一段時間,最近這些時日少不了要麻煩到大人,柳大人到時候可不要想我趕我們走。”


    柳大人連說不敢。


    “柳大人晚上有沒有事?若是沒事的話,不如帶我們在你們這四處逛逛,讓我們也領略領略你們這的風土人情。”


    劉家如今行事越發乖張,隻要是多住幾日,劉家做的那些破事定能夠傳到她耳中,她倒是想要看看這位柳大人是想為了自己的利益給劉家通風報信,還是願意借她的手鏟除掉劉家。


    倘若是前者……


    這位柳大人那可真五馬分屍都不為過,若是他迷途知返,願意配合她鏟除掉劉家,倒是可以全他一個痛快。


    而這位柳大人選擇了前者……


    不過半個時辰,柳大人便托人前去給劉家送信了,讓劉家近些日子小心行事。


    暗衛一直盯著柳大人派出去的人,本想著走到半途中便換下他手中的信件,但盯著送信人的人不止他們。


    有人劫持了送信的管家。


    反正抵在管家的脖子上,威脅管家一切都按照她所說的去做,否則要得不止是他的命,更是他一家老小的命。


    暗衛前來回話,有人想借他們的手針對劉家。


    而那人正是他們府裏的四小姐。


    晚上桑寧沒有落鎖。


    有人跪在了她的房門前無聲叩首。


    柳四小姐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的監視裏,身子直挺挺地跪在那裏,過了有半炷香,屋裏頭的燭光亮堂起來。


    屋內走出一人。


    柳四小姐認出是公主殿下的侍女。


    她對著一個侍女恭恭敬敬叩首:“罪臣之女柳菱悅求見公主殿下。”


    人進了屋,房門合上。


    周圍守著桑寧的人。


    柳菱悅又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從袖口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呈到桑寧跟前。


    信中隻是一紙名單,上麵寫著姓名,有男有女,還寫著是何方人士。


    桑寧幾乎是瞬間明白了這些名單是什麽。


    她撩起眼皮,麵目表情地凝著底下的人,“想沒想過今天晚上來找我,你們柳家以後會麵臨什麽?”


    柳菱悅跪伏在地,痛苦地說道:“柳家早就成了一個地獄,而我日日活在煎熬之中,看著那麽多條鮮活生命葬送在我跟前,我卻無能為力。


    我幾乎夜夜睡不安穩,夢裏都是血,都是那些想要找我索命的人,她們扯著我的衣裳,恨不得將我剝皮抽筋,控訴著我殺人,我身上穿的戴的,每一樣都讓我有很深的負罪感,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柳家那些縱容這一切發生的人都不該活下去,隻求我們的死換來那些人的安息。”


    “池妙雲是你幫她從劉家逃出去的?”


    “是。”她親眼目睹了池妙雲的悲慘,本是恩愛的夫妻,卻被顛倒黑白,成為了一個抄書人妄圖勾引主家的小妾。


    池妙雲的丈夫被活活打死,還要被丟去亂葬崗。


    不管是池妙雲的眼神,還是她丈夫血肉模糊的模樣,都在她心頭遠揮之不去。


    她尋了好多機會,都沒成功,劉家家主六十大壽,她才能幫池妙雲逃離那深牆大院。


    柳菱悅也是語無倫次說了好多。


    最後說自己找到了池妙雲夫君的屍骨,卻不敢告訴池妙雲,隻告訴她,他好好的,隻不過是傷的太重,離開了這裏去養傷。


    事實上池妙雲知道自己的夫君死了,早就精神錯亂,一方麵不想相信,甚至是給自己洗腦,寧願去想他怪罪她,不願意見她,都不願意相信他已經死了。


    “她現在人怎麽樣了?”


    所以說是她遇到了公主,然後說了自己的悲慘遭遇,公主動了惻隱之心幫她討回公道。


    那是不是說明她平安無事?


    桑寧拿出池妙雲留下的簪子,讓柳菱悅說出池妙雲夫君屍骨埋葬的地方。


    柳菱悅什麽都懂了。


    她渾身顫栗,豆大的眼淚不住往下落,“是我害了她。”


    桑寧將簪子交到她手裏:“她臨終前其中一個心願是見見他的夫君,由你把這支簪子放到她夫君墳前吧,全了他們的不甘。”


    柳菱悅癲狂笑著:“我為什麽姓柳呢,為什麽要托生在這麽一處吃人的宅院裏,我的血都是髒的,死後更是該下十八層地獄。”


    桑寧手指輕撫著信紙上的名字,緩緩說道:“你活得比所有人都有意義,這些可憐人還有人記得她們的名字,她們都會知道有人在一直想為她們鳴冤。”


    柳菱悅眼淚砸下來,又是重重磕了個頭:“菱悅願為公主殿下做任何事,赴湯焰火在所不辭。”


    桑寧扶起她:“第一件事,就是去讓池妙雲夫妻二人重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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