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離開加雷斯·博克斯的安樂窩時天色已晚,等到把彼得送回赫爾斯路時夜幕已經完全籠罩了大地。姑娘們還有很長的回程路要走,因此今晚的加班就交給梅森來做了。梅森答應晚些時候再給迪安·理查德去電話。凱茨和莫伊拉才安心動身返回布賴頓。要是淩晨三點鍾開回布賴頓,一路飛馳的話一個小時就到了。可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時間,她們兩個小時內能到家就算幸運了。繞過樸次伍德總部後她們左轉駛人赫爾斯路。來往的車輛已經打開了車燈,班斯蒂德路上也已排起了長龍,無奈地在堵塞中等待。


    “我們今晚沒有什麽特殊的安排吧?”


    “去看比利。”


    “高個比利還是大個比利?”


    “凱茨,你可真有意思。”


    “不,對不起。莫兒,比利很不錯,真的。”


    她們穿過洛奇路口駛向一條出城的雙向車道。莫伊拉問凱茨她什麽時候搬出探長的公寓。


    “隻要他說,‘趕快搬到莫兒那!’”凱茨半真半假地開了個玩笑。“我得先和他談一談,我還欠他一個人情呢。”


    “我看他昨天很疲倦。”


    “我知道,莫兒。他腎上腺不太好,沒有別的。如果他正在追捕某個人或是剛剛抓到他們,他是很有精神的。但如果突然喝下一大杯酒,他就會爛醉如泥。我經常為他擔心,畢竟他已不年輕了。”


    “你認為他會想念你嗎?”


    “不知道,”凱茨說,“我想他喜歡我給他作伴,但他又喜歡自己的活動空間大一些。”


    “我可不需要什麽空間。我就喜歡人多的地方,比如喧鬧的聚會什麽的。”


    “也許當初搬進去住就不是這麽……?”


    “就這樣定了吧,凱茨。四十英鎊算不得什麽。”


    “好吧,既然你已決定,我就搬過來住。”


    “好主意!”莫伊拉說,“那麽你覺得今天的兩個家夥,彼得·梅森和加雷斯·博克斯怎麽樣?”


    “我告訴過你,莫伊拉,你的荷爾蒙要給你帶來麻煩的。”


    “你覺得怎麽樣?”


    “我認為梅森已經結婚了。博克斯,我不知道,但我認為他和他的某個模特發生過關係,就在我們到達之前。”


    “你為什麽這樣說?”


    “他就是這麽個人。我可不願多搭理他。”


    “我認為他很吸引人,我喜歡他的頭發。”


    凱茨盡力去回憶博克斯的樣子。他是一個六英尺高的大個,凱茨心裏不禁嘀咕了一句:今天淨碰到些大塊頭了。頭發,頂上剃得很短,但是旁邊和後麵卻很長,蓋住了雙耳,腦後梳著一條精致的小辮子,末端還係著兩個小球用來拉直那條小辮。她記不清他的臉了,隻是他有節製的笑和那雙黃褐色的、深陷而靈活的眼睛。博克斯使得她很不舒服,是不是他的一意孤行,居高臨下地指使人。她覺得這次見麵中隱約有點什麽問題。是了,應該有人對他說“不”。


    “不合我的口味,”凱茨邊說邊把身子斜躺下來,“我想是這樣。”


    “不過,我喜歡他。”


    “莫伊拉,你什麽東西都喜歡,你需要治療一下。”


    “你知道他們怎麽說,凱茨,你在哪裏有胃口都可以,隻要你回家吃飯就行。”


    “是你說的嗎?”


    “比利說的。”


    “那幫家夥!典型的男人宣言。”


    “你不同意?你真的不喜歡博克斯?”


    “你用錯了詞,莫兒,對我而言與其說是‘不喜歡’不如說是‘我不在乎’。加雷斯·博克斯有些讓人倒胃口。他可能在用餐時調節一下氣氛還行,可我認為單獨相處就原形畢露了。”


    “用餐時?調節氣氛?”


    “是的,莫伊拉。你說呢?”


    莫伊拉發出粗魯的聲音:“那麽他的住處呢?真的沒有值得看的東西?他說我可以在我需要的時候去看他的工作室。他說我很上鏡,我不像你一樣臉色蒼白。”


    “他說我臉色蒼白?”


    “他說的是我皮膚很豐潤。”


    “我也不蒼白啊。”


    莫伊拉用美國南部口音說:“你真的不高興了嗎?酣心兒。”


    “我蒼白,噓!”


    “觸著你的痛處了,是吧?弗拉德警官。”


    “一邊去。”凱茨說。


    她們隨著傍晚的車流緩慢地行駛著,已經能看到樸次茅斯的燈光了,估計還有一小時就能到家。凱茨開始回憶這些天所做的,放鬆一下大腦,漸漸鬆弛下來。她還沒仔細地看一下觀後鏡,就猛地一打方向盤要並線,一輛車按著喇叭呼嘯而過。“放馬過來吧。”凱茨探出腦袋大聲嚷嚷起來。


    “現在不行,凱茨,”莫伊拉認真地說,“我有點累。”


    凱茨慢慢地咂咂舌頭,這是她恢複平靜的方法之一。兩天之內,案子進展得還算可以。她們知道了那個畜牲長得什麽樣子;知道他是個禿頂,帶著滑雪帽來遮蓋頭部;知道他用焊接槍來對付受害者;知道他的對象範圍;還知道了他有偷窺僻,他很仔細,但是……


    “莫伊拉,那個畜牲——如果用那麽多時間來偷窺,沒有老老實實地工作的話,那他從哪裏得到錢?他靠什麽生存?如果他靠救濟過活,那他哪來的錢到處旅行呢?”


    “他在什麽地方開他的埃斯哥特貨車?”莫伊拉說,“他在什麽時間從他的觀察孔偷窺呢?如果他把車停在某個地方,肯定會有人注意到的。”


    “要不他步行或是騎車去那裏。”


    莫伊拉自言自語:“大概是跑著去的。”


    “也許他參加賽跑,”凱茨快速地說,“天啊!”


    “你認為他可能和這些女人一起跑步,然後選擇作案對象?他可能參加過圖頓十公裏賽?”


    “為什麽不可能?”凱茨說,“吉爾·布朗告訴我們她跑了五十六分鍾。這和艾琳·斯塔布斯所用的時間幾乎相同。那個畜牲也許在同一場比賽中跑,在女運動員中挑選對象。”


    “天啊,那太可怕了。”莫伊拉說。她嗓音有些顫抖。


    “你覺得我的說法有道理嗎?莫伊拉。如果我們推理正確,我可能和這個畜牲一起跑步。我可能在人群中超過他。他可能已經注意到了我?站在領獎台前的人群中觀察我拿到我的獎品。”


    莫伊拉想出了些什麽,“如果他也跑,凱茨……”


    “什麽?”


    “如果他參加了比賽,而且跑完全程,那就可能有他的照片。加雷斯·博克斯可能有他的照片。”


    凱茨打開左轉向燈,把車慢下來,想找一個停車的地方,右邊快車嗖嗖掠過。“真不錯,莫伊拉。”凱茨說,“他是個大塊頭,禿頂,戴著滑雪帽。你說的對,如果他在某地參賽,我們就能找到他的照片。我們還可能找出他的跑步成績,盡管我認為,五十六分鍾即使是對一個老家夥來說也是太慢了。”


    莫伊拉說:“五十六分鍾很慢嗎?”


    “九分鍾一公裏,真正的慢跑或是邊走邊跑的速度也就不過如此。”


    “如果那個畜牲塊頭太大,又很胖……”


    凱茨想了一會兒。“艾琳·斯塔布斯說他很敏捷,他看起來個頭很大,像一個短跑選手。他們通常中途不會緊張不安,但我仍然覺得他要比五十分鍾跑得快一些。至少少於五十分鍾,甚至接近四十分鍾。”


    “因此,梅森警官可能和他跑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我不會告訴他,你呢?莫伊拉。”


    “不,凱茨。不用客氣,你是老板,不是嗎?”


    凱茨終於發現路旁一處地方,把車停下來。她身體仍有些累,但是大腦卻高速運轉著。她直起身子看著前方,仿佛車窗外黑沉沉的野地裏就有那個凶手在奔跑。“他從後麵開始!”她突然說,“他和老年人、殘疾人還有不參加比賽的人群一起開始跑。然後他從田野裏趕過來,揀一個號碼。天啊,莫伊拉,那畜牲在挑選獵物。”


    莫伊拉安靜地坐著,接住話茬提到了阿曼達·弗利特。“她不跑步……”


    “但是她應該申請參加了,莫伊拉。我肯定她申請了,我肯定他看到了……”


    “我希望能問一下傑基,我希望……”


    “現在不用擔心,莫伊拉。他還在別的地方跑步,我知道的。”


    汽車開進布賴頓,還差二分鍾六點。二十五分鍾後,她們到達約翰大街的警局。總部地下室的停車場還有約摸一半的車輛,大多是警察們自己的車。沒什麽特別的,他們總是工作到很晚。凱茨停好瓦萊麗的戴姆勒車,突然想起來又該劇次車了。莫伊拉一下車就伸了個懶腰,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抱怨開來。


    “別擔心,莫兒。”凱茨開玩笑說,“我們十一點就走。你還來得及買些印度食品,然後回家和比利在床上飽餐一頓。”


    “天啊!”莫伊拉萬分痛苦地喊出聲來。


    她們穿過一個深黃漆的金屬防彈門。為什麽要防彈呢,凱茨不明白,她從沒有看見它派上過用場。倆人爬上樓梯,踏在硬梆梆的混凝土樓梯上,發出空蕩蕩的回音。這個時候似乎比早上九點鍾的時候還要寂靜無人。樓外布賴頓的大街已經慢慢安靜下來,已經是星期二下午的七點,快到一周中最黑暗的時候了。可警局裏頭也許還鬧哄哄地亂作一團,這裏總是個不夜城,隻有到了清晨才會稍稍安靜下來。來到一層的廁所,倆人一同衝進去,用冷水草草洗了一下臉,覺得清醒了一些,才又邁步向樓上走去。


    當她們踏上最後一階樓梯時,恰好聽到諾曼·布萊克賽在五十英尺外隔著兩道門傳來的吼聲。“真他媽的,湯姆!任何人在這之前不準回家。”


    倆人剛走進走廊,就聽到有門被撞開的聲音,接著又一扇門打開了。湯姆·麥金尼斯大汗淋漓地出現在麵前,一邊跑一邊扭頭喊道:


    “好了,女士們!十分鍾內到會議室報到。第五個女人,簡·戴利剛剛死了。”


    17


    會議室裏已經有不少人了。凱茨一進門就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賽恩和格裏夫斯坐在東頭,旁邊是林賽爾警官和瑞德警官。還有幾個新來的探員和穿製服的坐在另一邊,凱茨跟他們也都有點頭之交。大家對兩位女士的到來卻毫無反應。


    “有什麽消息嗎,先生們?”凱茨問道。回答她的是一片死氣沉沉,好像恨不得要把誰吃掉似的,隻有吉姆·格裏夫斯不太痛快地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凱茨的不合時宜招人煩了。“咖啡!”她扭頭對莫伊拉說。


    她們風塵仆仆地趕到會議室隻花了六分鍾,兩分鍾之後麥金尼斯探長和布萊克賽督察也到了。會議室裏陸陸續續又來了些人,他們大部分都是從外勤現場或是家裏趕回來的。凱茨不知道,為什麽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愁眉緊鎖,一副抑鬱寡歡的樣子。不過一會兒就會有人告訴她原因了。布萊克賽走向講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用他那深邃的黑眼睛掃了一遍屋裏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氣,聳了聳肩膀,抬起頭來,這使他看起來更顯高大。


    “警官們?”接著他又沉默了,瞪著眼看誰敢說話。“傑裏米·阿沃卡多,”他拿起一張巨幅照片又停頓了一下,“傑裏米……威廉……阿一沃一卡一多,”大家都縮在椅子裏。“你們還記得他嗎?”


    沒有回音。


    “你們一定還記得他!他跑了!去巴黎了。是坐私人飛機去的?還是坐私人遊艇去的?不是!那個狗雜種是從這所警察局的拘留所裏,從咱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你們這些飯桶竟沒有一個人覺察到,你們還是什麽警察?”房間裏更靜了。


    不知道誰的椅子卻不知好歹地吱吱嘎嘎響起來,布萊克賽將目光移到瑞德身上,瑞德一動也不動地坐直了身體。凱茨看到他雖然盡量想保持鎮靜,可脖子卻紅了。


    “現在阿沃卡多逃跑了。我們有可靠消息說,他已經逃到了國外。他在為勝利大逃亡的成功狂歡過後,就立即駕車到了赫爾斯,然後坐一艘貨輪穿越了北海。這個,先生們,”布萊克賽在房子裏揮舞著一張很小的彩色照片,“是一張明信片。這個赤裸的姑娘叫‘美人魚’,她住在哥本哈根,眼望著海港。猜一猜準寄的這張明信片?”他衝探長點了點頭,示意麥金尼斯上來。


    會議室裏的氣氛簡直是折磨人。隻有凱茨和莫伊拉沒受影響。莫伊拉隻是一場角逐中的小角色,太小而不會感覺到有什麽責任。她現在隻不過是幸災樂禍地看著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們受罪。凱茨曾經和阿沃卡多一塊兒住過醫院,又一同出了院。她暗地裏就料到阿沃卡多會幹出這些事情來。她對他的逃跑雖然談不上高興,卻懷有那種就像對高強對手的尊敬的感情。她的腦海裏莫名其妙地浮出個詞來——“騎士般英勇”,但這個詞聽起來有些怪異。


    凱茨聽著湯姆慢條斯理地講著阿沃卡多的案子已經告一段落,詹金斯警官和一個穿製服的留下來收拾這個案子的殘局,其他的人明早七點集合。現在他們擔心的是和簡·戴利有關的一個係列強xx案。簡·戴利受到毒打,現在死了。探長說,布萊克賽督察要親自接手經辦此案,他需要早點得出結果,麥金尼斯將做他的副手並且發誓在聖誕節前結案。


    “弗拉德警官哪去啦?”湯姆·麥金尼斯說,聲音有些嚴厲,但是當凱茨抬頭時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歉意。


    她和莫伊拉站了起來,“在這裏。”


    “你能到這裏來嗎,弗拉德?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進展如何?”


    “先生……”凱茨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有些緊張。


    布萊克賽在後台鼓勵她:“來吧,姑娘!”


    凱茨邁步向前,莫伊拉如同姐妹似地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她走向講台的時候,所有異性尤其是那些牢騷滿腹的部門負責人的目光都盯著她。她試圖走得自然一些,但沒有用,感到自己有些愚蠢和尷尬。一些下流的詞語不由自主地想從嘴裏冒出來,凱茨強壓了一口氣,在心裏罵著聽眾席裏的笨蛋們,嘟嘟囔囔地走到台前,向兩位上司笑了笑。


    “先生們,晚上好!”布萊克賽作了個手勢示意她到講台上來。凱茨登上講台,轉過身,由於緊張而咬著兩腮內側。她環顧一周,大家都默默無語地等著她。弗拉德就像在接受審訊。


    “好,嗯,”她幹咳一下,清了清嗓子,“四次強xx,現在又是一起凶殺!”


    “我還沒來得及寫出文字報告。”她回頭望了望兩位上司。“十五分鍾前,我剛從南安普敦回來。昨天我和迪本警官與裏奇蒙的負責人格裏芬警官談過。”


    她感到堅定了一些。“我們得到的資料已經可以準確地描繪出那個身體壯得像個高加索人的疑犯。他身高六英尺二英寸,體格健壯,體重至少二百二十磅,或者更重一些。胡須刮得很幹淨,可能完全禿頂。穿黑色和琥珀色相間的球衣,戴滑雪帽,至少在一次作案時用過。這可能是用於掩蓋他的禿頂。


    “我們還知道他其他的一些個人特征。凶手體型偏胖,手指短粗,手指粗糙。可以斷定他是從事電子行業的,可能是電視維修商。有理由相信我們的疑犯腳程很好,很強壯,還可能練過武術。


    “我們確信凶手使用一輛紅色福特埃斯哥特貨車,車牌f字頭,可能是在拍賣場買的。起碼已經跑了六千公裏。埃斯哥特貨車原先很可能是電視轉播車,重新刷了一層漆但不太厚,還隱約可以看清原來的字樣。電視公司的工程師們都很熟悉這些車輛,因此該車應該能被認出來。


    “我們認為一些受害者在受攻擊之前曾被觀察過相當長的時間,我有足夠證據證明,其中一個受害者就是從對麵的房子裏被偷窺的。今天我們發現四個受害者都是長跑者或慢跑者,都和南安普敦的十公裏跑步比賽有關。你們也許有人不明白,十公裏就是六又四分之一英裏。


    “我們有理由進一步認為——我們的嫌疑人在公路賽跑中選定對象,但這一點還沒有完全得到證實。他和跑得較慢的一起最後起跑,接著就向前跑直到選定了一個目標為止。迄今我們還不知道他是如何選定對象的,也不知道凶手是如何得到受害者的地址的。


    “幾次攻擊都很相似:受害者都是女性,從後麵遭到突然襲擊,在開門的時候被擊倒。五個案例中,沒有在家裏受襲的案子。我們認為這是因為強xx犯仔細研究過受害者的活動情況。


    “攻擊變得越來越嚴重而且頻繁。第一例,強xx未遂,發生在去年十月,第二起今年四月,第三起九月,第四五起在最近兩周。


    “這個畜牲!”她短暫停頓一下,本以為台下會傳來反對的聲音。“從簡單的強xx發展到雞奸和其他一些性行為,無所不用。最後,他竟發展到灼傷或是做標記於受害者身上。我們認為他是用一種快速升溫的焊接槍幹的。


    “如果有不完全的,很抱歉。明早第一件事就會向督察呈交一份全麵的書麵報告。還有什麽問題嗎?”


    台下有人大聲喊,沃爾弗漢普頓流浪者隊穿黑色和琥珀色球衣。凱茨表示感謝又補充說:“赫爾斯城市隊、新港隊,至少兩個足球俱樂部還有其他十幾個非聯盟球隊也都穿類似的衣服。”


    “我們將盡力幫助。”


    “非常感謝,格裏夫斯的桌上有一份球隊名單,如果有人還知道其他的俱樂部,業餘球隊或是公園球隊,請加上去。”


    林賽爾警官在台下說道:“如果你所說的人在圖頓比賽中,難道他不在參賽者名單上嗎?”


    “如果他參賽,是有的。一共有八百個男運動員都有可能。”


    “我們和每個長跑俱樂部聯係,通過俱樂部秘書處排除一些成員怎麽樣?如果這個人參加了某個俱樂部,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他。如果他沒有參加任何俱樂部,我們再用第二種方案。”


    凱茨看了看屋裏的人,她的信心增加了,語氣也堅定了。“我可以說我們還有一條進行調查的途徑,明天我們就去。在不同的圖頓比賽中有許多專業攝影師給運動員拍照,如果我們的嫌疑人參加了賽事並且完成全程的話,我們有很大機會能找到他。迪本和我與攝影公司的執行經理約好明天見麵。”


    房間裏現在很安靜。麥金尼斯探長走到她身邊,小聲說:“謝謝你凱茨。”接著大聲對屋裏的人講話,但聲音卻顯得有些生硬。“簡·戴利今天下午死了。她十六點三十八分休克,一個小時後即十七點宣布死亡。由於遭到強xx和電擊,她一直沒有恢複知覺。現在這已經升級為一起凶殺案。我們有一周時間來破案。大家打起精神來,時間很緊迫啊。”


    屋子裏傳來稀稀拉拉拖椅子的聲音。布萊克賽突然站了起來,就像一個憤怒的天使赫然出現。講台的寫字燈從他下巴照上來,督察的臉孔被映照得宛如一個吸血僵屍。低沉有力的聲音回蕩在屋裏。


    “這是一個漫漫的長夜,先生們,接下來的七天裏你們也別指望能好到哪裏去。任何人回家之前,最後確保明天早上七點鍾,你自己和你的搭檔都能準時出現。不準請假,不準缺席,無一例外。林賽爾警官和瑞德警官負責列出俱樂部的秘書名單。麥金尼斯探長和我將立即結束今天的會議。任何人要是膽敢壞了明天的事情,當心我打爛他的屁股。聽明白了嗎?”


    18


    戴姆勒汽車,擦得鋥亮的皮革還有瓦萊麗的氣味都統統被留在了約翰街地下室的停車場裏。凱茨步行回家,她需要時間好好思考思考。


    她已經在湯姆·麥金尼斯陰暗的公寓裏住了十幾個晚上了。她倆也曾喝醉過兩三次;她們談論犯罪,有時也談點生活。凱茨把幾份案卷放在浴室對麵的小櫃裏,卷起來的睡衣也放在裏頭,剩下的空間還足夠她掛件裙子,一套運動服和幾件夾克。湯姆把什麽都搞成是暫時的樣子,可即便是這樣為什麽凱茨還對搬出去感到難受呢?


    細小的雨點飄落在身上,像冰涼的發梳劃過頭皮。她不在乎這似冷非冷的天氣,潮濕正適合她現在特殊的心境。街道很靜,陰沉的天空,閃爍的霓紅燈,打烊的店門,一切都病懨懨的,沒有生氣。路旁水溝裏流著細細的雨水,紙屑在地上慢慢地滾動,被什麽阻住了,在水渦處打著轉幾。


    她猶豫著還回不回湯姆的公寓去。還是得回去!今天探長讓凱茨在總部上台發言,看得出來當時台下彌漫著一種無言的心照不宣。現在關於她倆的謠言四起,玩笑也開得越來越露骨,越來越放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和莫伊拉一起住很合適,不會有什麽大的障礙,房租也不成問題,她們之間相處得也很融洽,況且在聖誕以後她就會有伴了。可是,她為什麽感到如此心煩意亂?


    凱茨到達老斯特思廣場時,她已經全濕透了。冰涼的細雨悄悄地潛入衣服裏,連睫毛也掛上了水珠,她用夾克的袖子擦了一把額頭,等待著穿過馬路。車子從身旁掠過,濺起的汙水就像噴灑的泥漿一樣。一切看起來都是陰沉的冬季景象,肮髒而沒有生氣。今天葡萄牙的氣溫不過二十一攝氏度。沒準瓦萊麗現在可能因為滑翔機故障,滯留在什麽地方,穿著t恤衫和短褲,盼著夜晚晚些來臨。突然她看到一個女人,燦爛地笑著,頭發烏黑亮澤,明眸皓齒,棕色皮膚豐潤誘人。一絲嫉妒掠過心頭,凱茨低頭穿過馬路。


    湯姆的住處包圍在細雨和黑暗之中,悲涼地位立在路旁。打開臨街的大門,撲鼻而來的是公用走廊裏潮濕的氣味,凱茨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感到很難受。濕透的鞋子在上樓梯時,甚至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凱茨冷得要命,想做點什麽運動讓身體暖和起來,但不是跑步。


    她穿過前門,迫不及待地脫衣服。夾克在扔向椅子的時候掉到了地上,她蹦蹦跳跳地一邊向浴室衝去,一邊試圖脫下一隻濕鞋子。一隻鞋子掉到地上,凱茨一個單腳跳,又抓住了另一隻腳,木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總算脫下來了。”她氣喘籲籲地撞開浴室的門,聲音卻還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


    凱茨飛快地脫下衣服,隻剩下還算是幹的白色內衣。她把衣服一團就塞到了櫃子裏。她從手提包裏取出一拿磁帶,放進湯姆的立體聲錄音機。她突然意識到應該把門從裏麵插上。再過一個小時湯姆就該回來了。要是他看見自己隻穿著胸罩和內褲在起居室走來走去,真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磁帶是她自己剪輯的健美操音樂:開始是熱身運動,接著是伸展運動,然後就該鍛煉腹肌和背部肌肉。伴著《藍色多瑙河邊上的小屋》,凱茨跳起健美操來。先把脖子向兩個方麵各轉了幾圈,接著伸開胳膊,盡力上舉鍛煉身體一側的肌肉。隨著搖擺的音樂,她雙腿並攏,站直雙腿,胳膊盡力上舉,然後又盡力下伸來夠地板。如此做了幾次,感覺好了一些。麥克的音樂結束後,凱茨深呼吸兩次,站直了等著下一首曲子《太陽之舞》。跟著拍子,雙臂與肩平後拉伸,向前衝拳,再平舉,擺成個十字架的樣子。接著是下蹲,將所有重量集中在大腿上,壓四頭肌,繼續出拳,搖擺,一會兒身體熱了起來,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做完這一節後,凱茨大喊一聲,又跟著大衛·李·羅斯的《靈鞋》開始鍛煉腹部和背部。脊椎緊貼著地板,一條腿平伸,她用胳膊肘盡力向一個膝蓋夠去,然後是另一隻胳膊肘、另一個膝蓋。她已經感到收緊的腹部肌肉發出的熱量。然後是難度更大的讓背部躬起離開地板,她也完成了。在做骨盆上翹動作時,她想起了瓦萊麗,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傷。


    許多跑步運動員上身缺乏真正的力量,凱茨想成為一個例外。她每次都會花五六分鍾做十個俯臥撐對個蹲立二十個仰臥起坐和十個三頭肌伸縮練習。但今天不做了,已經鍛煉了五十分鍾,湯姆就快回來了。凱茨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汗水,感到身體已經舒展開來,自己很強壯也很性感。她揀起夾克,打開插銷,衝到浴室,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將水放進浴缸裏,高聲唱起《靈鞋》來。


    凱茨聽到了湯姆的鑰匙在鎖眼裏扭動的聲音。她從浴室探出頭,對他喊道:“別做飯了,湯姆,我們出去吃,已經訂了位。我請客!”


    十分鍾後凱茨從浴室的蒸汽中鑽出來。麥金尼斯又在喝他的杜鬆子酒。她的頭發很濕,一縷一縷的,臉上浮現出歉意的神色,溫柔的笑了笑。“我並沒有預定什麽地方,湯姆。但是我請客,我們到哪兒去?”


    麥金尼斯沒有說什麽,隻是舉了舉杯子——有個問題。


    “請問。”凱茨說。麥金尼斯沒說話。她建議去拿波裏餐館:“你一定知道,湯姆。我們可以步行去那兒,就在巷子裏。”


    “我知道那地方,”麥金尼斯說,“你撒謊越來越容易了。”


    “對不起。我隻是不想聽你說不。”


    “我不會說不的,”他說,“你要告訴我你要搬出去,不是嗎?我還可以從中得到一頓免費晚餐。”


    拿波裏是間意大利小餐廳,在冬季的周二很安靜,兩人都認識這裏的老板。湯姆和凱茨坐在一個半明半暗的角落裏,凱茨麵朝裏間,湯姆坐在對麵,背對其他就餐者。湯姆在菜單上要了一些燒烤的紅鱒魚,凱茨點了主食,還要了一瓶她喜歡的卡天努威士忌。在要了蒜泥麵包後,他們談起了那個案子。


    “那人是什麽個樣子,凱茨?”


    “大塊頭,容易暴躁,單身,不窮,錢也不多。”


    “他是跑步愛好者嗎?”


    “他跑步但不是俱樂部成員,即便參加了俱樂部那他也同時在多個俱樂部掛名。這也可能是個獨行俠。”


    “為什麽讓林賽爾警官來聯絡俱樂部的秘書?”


    “我幾乎不能對他說不,湯姆。”


    “他有多強壯?多殘暴?”


    “他至少六英尺二英寸,甚至六英尺三英寸或者六英尺四英寸,至少二百二十磅,也許還要更重一些。除了對女人的殘暴以外,他可以說是一個很好的紳士。”


    “我們找他的時候,他會乖乖就擒?”


    “我不這樣認為,湯姆。我認為他會殊死抵抗。甚至會逼我們動武。他對任何東西都有氣。他想受到傷害。”


    “講一下他怎麽幹的?”


    “他首先會選擇一場比賽,在體育用品商店和運動雜誌上有各種賽事的廣告,以正常程序報名參賽。他會早一步到達比賽地點,四周平靜,他四處溜一圈,然後找一個地方觀察其他選手的到來。他從人群中選擇一個。也許選擇了二三個目標。比賽開始前,他來到起跑線後不遠的高地上觀察。賽前五分鍾,道路上已擠滿了人。前麵的是瘦高個的,會有一兩個女的。接著是參加各種體育鍛煉,體格健壯、肌肉發達能跑三十三四分鍾的。然後是有經驗的老運動員,女人多了幾個。再往後還有一般的俱樂部成員、湊熱鬧的附近居民,這裏有許多女人。他仍舊坐在高地上。麵前一雙雙腿經過,白的,粉紅的,棕色的。他聞到各種氣味,身體的熱量、香水的味道。人們如潮般走過他,人越來越多了。揚聲器響起來,他站起身來要從人群中擠出來。人群喧鬧而擁擠,他越來越生氣。


    “突然間,他終於和眾人分開了,站在人群之外。陽光照著他的臉,輕風拂過麵龐,他感到如此放鬆自如。這些人!他們推搡他,超過他,蔑視他,踩了他的腳,在經過時有人還拍他的肩頭,甚至有人對他擠眉弄眼。他仿佛覺得受到了極大的淩辱,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餐館裏很暖和,他們餐桌以外的空間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其他就餐者像是迷霧中的幽魂。這個餐館裏,這個世界上仿佛隻有這一張桌子,隻有他們倆人。凱茨閉著眼睛,緩緩道來。


    “發令槍響了,前排的運動員們飛快地跑起來,其中有一個女的。一兩秒之後才會輪到我這樣的。後邊的人們還在往前走著,看著自己的腳。比賽已開始了十五秒鍾,最後的人剛站到起跑線上,活動一下,開始慢跑,隊伍會延伸幾乎一英裏遠。他跪下來,因為鞋帶沒有係好。他離最後一個跑步者有三十碼遠,那是一個有銀白頭發的小婦人,她夢想能一口氣跑完全程。他站起來,做個鬼臉,最後一個開始在後麵有節奏地慢跑起來,他在計算,或是找什麽人。”


    凱茨睜開雙眼,長籲一口氣。麥金尼斯把手掌蓋在威士忌酒杯上,閉口不語。凱茨看著他閃亮的眼白和又大又黑的眼球,這後麵似乎還隱藏著一絲讓自己琢磨不透的什麽東西。“沒有父親,”她說:“而且我認為他母親去年夏天死了。”


    “什麽?”麥金尼斯問道。


    “沒有父母的約束,這很正常。父親不是離開了他就是死了很長時間。強xx是有預謀的,意思說我們從布朗的案子向後推,就是去年的六七月份。憤怒昭示著失落。我認為他母親的去世就是原因。”


    “這是你畫的像?”


    “一些是,湯姆。另一些是我剛知道的。”


    麥金尼斯搖了搖頭:“不要把這些說給布萊克賽聽,凱茨。”


    蒜泥麵包上來了,是店主的孫子端來的。黑黑的小夥子,約摸十八歲,額前頑皮地飄著一小簇頭發。他突然闖進他們的沉悶,就像一隻摔碎的玻璃杯,打破僵局。他向凱茨眨了眨眼睛,“你要的酒,對嗎?”聲音是地道的南部海岸回音。


    “卡天努。”凱茨嫣然一笑。這時另一個就餐者向他招了招手。


    “等一下,先生。”店主的孫子說。他轉頭向凱茨又隨了一下眼睛,抬起胳膊給他們一人倒了半杯酒,扭身離去。


    “他怎麽知道她們住處的?”麥金尼斯問。


    “我不清楚。也許他在賽後跟蹤他們回家。”


    “有可能。那他得很小心而且很幸運而不致於被發現或找不到目標。”


    “還有別的什麽渠道嗎?”


    “他有她們的地址……”麥金尼斯邊想邊說。


    “在選擇她們之前?”


    “可能。”


    “每次比賽都有些許不同。”凱茨努力地回想著,“圖頓在固定的某一天報名。他們對提前報名的要加收一英鎊。他們在一張大桌子上麵放著申請表和許多支筆。”


    “他可以簡單地望一下別人填的地址?”


    “有可能。不!不可能。如果有人仔細讀我的地址時,我肯定會警覺的。”


    “隻是一種假設……”


    “吉爾·布朗和艾琳·斯塔布斯沒有在那一天報名。長跑姐妹會在那兒安排了一次旅行。她們提前報名,以便熟悉場地。”


    “其他三個情況如何?”


    “不好說,湯姆。我有種感覺,阿曼德·弗利特可能參加過但忘了。人總難免忘掉什麽的。她說她從沒有在圖頓跑過,但是來自謝利的梅森警官說她參加過。”


    “那麽如果他從比賽中得到他們的地址,他一定是……”


    “中途截取她的郵件?”


    “一個郵遞員?”


    “或是有權使用記算機記錄的。”


    “比賽組織者?”


    “我昨天見過他。他大概五英尺九英寸,並且有頭發。”


    “那會是誰呢?”


    “有一個處理結果的人,叫迪安·理查德,我在比賽中認識的。他有六英尺高,但不是禿頭,梅森警官昨天晚上去拜會他了。”


    “還有呢?”


    “有一個比賽攝影公司,叫博克斯·布朗寧和博克斯·加雷斯,為圖頓賽事攝影。我昨天見了老板,一個叫博克斯的家夥。他六英尺高,紮著小辮。我明天還要去那兒,我們看一下他的職工。”


    魚上來了,一塊塊白色的魚肉,上麵裹著一層黃油。肉很軟,用叉子幾乎叉不起來,一股香氣撲鼻而來。凱茨用又子輕柔地從魚骨上叉下一片白色魚肉放到嘴裏,立即閉上了嘴,這是一次很嚴肅的晚飯。她對湯姆笑了笑。


    19


    屋外海麵上還是一片漆黑。鬧鈴把凱茨從熟睡中喚醒,剛過五點半。凱茨任憑鈴聲響個不停,好提醒自己現在已經是星期三的早晨,該出去跑步了。昨晚威士忌和杜鬆子酒的餘勁還在體內隱隱翻騰,她暗下決心:這回真地應該把酒戒掉。一陣清晨的涼風拂過臉龐,凱茨一骨碌爬了起來,坐在地板上,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的內衣,自己快成一條懶蟲了。“起來,弗拉德,”內心深處仿佛有個教練口吻的家夥低聲說,“快點清醒過來,伸個懶腰,出去跑幾英裏。”


    凱茨直起腰來,鍾表收音機上數字時刻一閃一閃的綠色微光照到臉上。她深吸一口氣,躡手躡腳走進浴室。她打開洗漱鏡上方的小燈,看了看鏡子中的弗拉德,這曾經是八百米中長跑運動員,最好成績二分零三點八九秒,而今年夏天卻隻跑出了二分十五秒。


    “你需要鍛煉,”凱茨對鏡中的自己語重心長地說,“吃一個月的素食,或是搞兩周冬訓。”刷了牙,用涼水衝了臉,凱茨再看鏡子時,臉上已經泛出淡淡的紅潤來。


    十分鍾後,凱茨已經站在大街上。明黃色的保暖上衣,灰色的褲子,腰帶上別著白色手套,手裏拿著桔黃色的馬甲。今天的計劃是跑十英裏,六點回到公寓。腦子裏卻有個聲音建議她以相同時間跑八英裏,凱茨禮貌地告訴它少管閑事。星期三是速度跑,計劃就是計劃。


    凱茨沒做例行的準備活動就上路了。三分鍾後,就加速到每七分鍾一英裏的速度,沿著高崖公路經過羅登學校向城外跑去。七分鍾後,她已跑出一英裏遠,空蕩蕩的夜空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公路上惟一的一輛汽車經過身旁,把她晃得兩眼發花。公路下邊,黝黑的海水泛著銀色的光芒。偶爾陸地上的燈光照到或是船上的夜燈反射到水中時,可以看到細小的白色浪尖在海麵上躍動起伏。


    現在凱茨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步了。熱血湧動全身,雙腿有節奏地向前邁進,僵硬的肌肉恢複彈性,頭腦變得十分清醒。跑到中途折返點時,她想起了昨晚的事。


    湯姆·麥金尼斯說,她說出來是完全明智的。凱茨知道他心裏卻是想讓自己留下來。湯姆解釋,布萊克賽知道了這裏的情況表示很關心,而且督察和其他同事都說她現在應該走自己的路了。


    “能否等到周末再搬?”他問。


    “可以。”她笑著回答。


    “那麽我們周五還可以一塊兒出去吃飯?”


    “再好不過了。”


    凱茨調頭朝著布賴頓的方向往回跑,步履堅定。眼前,城市籠罩在黑紫色天空中琥珀色的光芒裏,人間燈火與天上霞光交相輝映。美麗的景色讓凱茨不忍這麽快就跑完後半程,她把腳步放慢下來。


    從拿波裏餐館回來後,湯姆又拿出了杜鬆子酒,讓凱茨倒兩杯。


    “給我多斟一些,你有小半杯就行了。”


    湯姆的舊唱機上放著《藍色狂想曲》。伴著古典音樂,倆人一直談到深夜。一晚上的古典音樂中,其中不少凱茨聽起來似曾相識,但要她說出曲名來,就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湯姆說她應該接受更好的教育,提高修養水平。可話音未落他長歎一口氣,語氣低沉地說:“也許不對,姑娘。我們沒法洞悉一切。”


    他問起凱茨的男友——瓦萊麗什麽時候回來?凱茨坦白地說,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確切時間,至於她們的關係最終會怎樣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湯姆給自己又倒了些威士忌,說他理解。


    “你知道我曾經結過婚嗎?”湯姆平靜地說,“那時我隻是一個巡警。我妻子的姓叫伊麗莎白,嫁給我後隨了我的姓,叫莉茲·麥金尼斯。後來我們離婚了,她搬回去住在島上。再後來她嫁給了一個仍說凱爾特語的小農場主。從那以後,我就沒打擾過他們。十五年來我一直是孤家寡人,凱茨。”


    那個時候他看起是那麽的弱小。凱茨覺得扔下他自己一個人簡直有點不近人情。湯姆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酒,端著酒起身向臥室走去,離開時告訴凱茨還有十八個月他就要退休了,除非這穿腸之物先要了他的命。


    最後半英裏凱茨把腳步放得更慢,還不到剛才平均速度的一半。她在路邊的欄杆旁慢慢停了下來,倚在上麵活動活動小腿,伸展一下肌肉。六點的鍾聲透過晨霧飄送過來,伴著海濤的聲音似乎連鍾聲也潮濕起來。湯姆的公寓就在前麵三百碼的地方。凱茨緩步走過去,微風襲來,汗水已經變得冰涼。


    20


    莫伊拉趕到時,凱茨已經在電腦房工作了半個小時,給督察的報告已經打印出來。八點三十五分,倆人開著瓦萊麗的戴姆勒出了城。


    在南安普敦謝利大街一個停車就餐的麥當勞店,她們碰到了梅森警官。他說他通常在這裏吃早餐。凱茨閉口不提十公裏賽跑的事情,她想踏踏實實地吃頓早飯。梅森一邊跟她倆說話,一邊也沒耽誤了他豐盛的早餐,先是一份碎肉三明治,接著又吃了一個雞蛋鬆糕。這裏的咖啡,讓凱茨不禁覺得珍妮·格裏芬熱水瓶裏的咖啡味道還真不錯。


    “那個迪安·理查德可能參過軍。”他告訴她們,“他搞的數據庫軍情六處看了也會自愧不如。他可以隨時調閱你想要的任何信息。我拿了一份吉爾·布朗的參賽時間和成績統計,如果她再跑快點兒的話,就要擊敗我了。”


    “那是因為她努力減肥的緣故。”凱茨解釋道。


    梅森沒聽出凱茨話中帶刺。“斯塔布斯太太跑過一次,在圖頓,就在受害之前。我查了阿曼達·弗利特。她也在他的電腦裏。她第七屆圖頓十公裏賽報了名,但沒有跑。”


    “五人中的三個,”凱茨說,“我們還得找其他幾個名字。”


    “我查過了,”梅森迫不及待地說,“我看了電腦裏有關的資料,你那位受害致死的可憐姑娘——簡·戴利——跑過最後一次圖頓,十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天。另一位,傑基·恩格斯——她從沒有參加過圖頓的比賽,但她確實參加過普特茅斯的‘優勝者’比賽。這是在她受害前兩天。”


    “我們已經知道她們參加了跑步比賽!”莫伊拉說。


    凱茨沒有笑。“那麽,可以肯定的是遇害的都是參加跑步比賽的。”


    “而且也是一位參賽者作的案!”梅森說。


    凱茨看著梅森,臉上洋溢出笑容。“那麽我得趕緊逮住那個畜牲!”她聽見自己居然模仿著麥金尼斯的語氣脫口而出,吃了一驚,瞥了一眼莫伊拉。


    莫伊拉正在埋頭對付嘴裏的半塊碎肉三明治,沒有注意到凱茨。她滿嘴食物,含混不清地說:“也許博克斯有那個王八旦的照片,那我們就會得到他的編號、姓名和地址。”


    “生活要是那麽簡單就好了。”凱茨漫不經心地說。這咖啡的味道真是糟透了。


    博克斯·布朗寧公司在市中心後麵不遠的地方,麵積不大,和另一家麥當勞僅有一箭之遙。小小的接待區從地板到天花板都貼滿了照片。一麵牆上是標準的婚紗照,柔光效果下幸福美滿的一對新人,漂亮的小伴童穿著綢衣依偎在兩旁;另一麵牆上都是工業大亨之類的肖像照;第三麵牆上是高質量的黑白照,新秀明星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在巴望著一夜成名。接待員對他們說早上好,這姑娘比牆上任何一位都漂亮。“歡迎來博克斯·布朗寧,現在請稍事休息,我們將把您最美好的瞬間凝固成為永恒。”


    “這是公司的座右銘嗎?”彼得眼睛問著光亮。


    “不是,”接待小姐報以微微一笑,“我們每天輪流作接待,每人一天。我是市場部做技術的。”


    “你太迷人了。”彼得說。莫伊拉在他背後擠了一下眼睛。


    “謝謝,請你不要拘謹,來這裏就是為了舒心。”


    “太妙了!”梅森說,“我們來找加雷斯·博克斯先生的。”


    凱茨和莫伊拉有些受不住了。


    “你們一定是警察,讓我給老板掛個電話。”接待小姐的聲音已經甜得發嗲了。


    莫伊拉和凱茨滿腹狐疑地交換了一下目光。梅森則抑製不主內心的狂喜,開始想入非非起來。


    “會很長時間嗎?”凱茨說得簡短有力。她盯著接待員的眼睛,聲色俱厲地說:“如果你打暗號,我們就逮捕你。”


    “我隻不過按鈴叫他。”


    梅森還在繼續。“如果見不到你老板,我們的工作不好辦啊。”小秘書笑了笑,往前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紅色杯子裏的飲料給梅森遞了過去。梅森徹底神魂顛倒了。


    凱茨在他右耳邊上輕聲提醒道:“注意一下儀態,別讓人把魂勾跑了。”


    內部電話響了一下。


    “博克斯先生,警官梅森和他的助手想見您……把他們直接帶到樓上去?是,先生!”她從內部電話旁立起身子來,抬著頭眼睛隻盯著梅森。“穿過那邊那個門,向左拐,然後上樓梯,博克斯先生在樓上等你們。”


    他們離開了。


    加雷斯·博克斯果真在辦公室裏等著他們。他穿著低腰的牛仔褲,紮著寬皮帶,穿一件白色尖領襯衫,一條真絲領帶隨意地打了個結,在胸前鬆垮垮地來回搖擺,看起來活像個吉普賽人。“早上好!”博克斯笑嘻嘻地說,“喝點好茶吧。”


    他們來到一間小房子。一張四乘二英尺的桌子,旁邊有三把椅子,已經把屋子擠得無所下腳。“小巧也是美。”博克斯解釋說。他看著莫伊拉,“就像是寶石,雖然體積很小卻是美合美奐。”牆底子原先是乳白色的,但卻被攝影作品完全覆蓋住了:雜亂的風景,噘起紅唇的美女,體魄健美的俊男,各種證件照、獲獎證書、《太陽》雜誌的封麵,林林總總。有幾個鏡框內是一組美麗的湖泊,背景烏雲密布仿佛蝕刻在天空上,讓人想起《呼嘯山莊》中的情景。


    梅森羨慕地看著它們。“加了紅色濾光片?”


    “我在暗室裏又加工了一下。”博克斯說。


    “非常古典。”梅森說。


    “你喜歡它們嗎,彼得?那一張是用佳能ae—1.28毫米的廣角鏡拍攝的。那一張我是用a1的標準鏡頭拍攝的。單是我現在所使用的鏡頭,就比過去剛人行時的全部家當要值錢十倍。不過,我還是對以前的器材情有獨鍾。”


    彼得站起來更仔細地觀察那幾張照片。“清晰度非常好。”


    “我用了博格標準相紙和齊氏放大機。那台放大機我記得當時好像花了大約一百英鎊。”


    “我家裏也有一台。”彼得懂行似地說,“參加比賽時,我就租用俱樂部的設備。但我隻用得起標準鏡頭,我畢竟隻是個窮警察。”


    “我過去也很窮,”博克斯說,“但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再過苦日子受窮。我奮鬥到了今天的地位,一方麵取得了商業上的成功,另一方麵也算是為國家做了點貢獻。”


    “這份《太陽》雜誌的封麵是你拍的嗎?”


    “那是弗淇,大腿露得太多了,是嗎?在龍森拍的。她在那開了家遊泳館。”


    “多漂亮的腿。”梅森帶著欣賞的心情。


    “這是我拍的最暴露的一張,”博克斯漫不經心地說,“當時我趴在地板上,架起五百毫米的長鏡頭,等她下車。我還有她吃早飯的十幾張照片,不過相紙沒用好。”


    “我很喜歡,”彼得說,“你是怎樣和《太陽》雜誌聯係上的?”


    “我們能不能……”凱茨擠進一句話來,裝作很耐心的樣子。


    “對不起,”博克斯對凱茨說,“職業自豪感。我們幾乎耽誤了正事。”又扭頭對梅森說,“呆會兒再說《太陽》雜誌的事吧。”博克斯麵對凱茨,剛想開口卻笑了起來。“你知道嗎,你的臉很吸引人,顴骨線條很好。你曾是個模特嗎?”


    凱茨咬了一下嘴唇。“那麽我不顯得蒼白了!”


    博克斯想起來了。“美是沒有簡單的標準的。”凱茨雙臂環抱胸前。“不,真的,”他輕輕地說,“你有自己獨特的美。我可以叫它作‘骨感’。”


    莫伊拉在椅子裏不安地轉了轉身子。凱茨感到有點臉紅:這真是愚蠢的勝利。她盡力去想,這不過是胡扯,但是還是聽到自己對博克斯說謝謝。


    “沒問題,我隻是還原了它真實的本來樣子。你的身上聚集了美、戲劇性和古典風範。”


    “昨天你說莫伊拉很漂亮。”凱茨笑了。


    博克斯反駁說:“她確實是漂亮,凱茨。”語氣聽起來像個法國情聖。“莫伊拉是一個具有傳統美的女人。看,多美的眼睛,完美的骨骼,誘人的嘴唇。”他現在已不是談論莫伊拉,而是直勾勾地對她說:“你一定知道自己漂亮,莫伊拉。”他又回過來看了看凱茨。“但有時候隻有美是不夠的,還要其它的東西,不完美,與眾不同和獨特魅力。你的朋友很漂亮,你很吸5!人。告訴我,你想要哪一種?”


    凱茨沒有回答。攝影師的直截了當太過於隨便,她感到有些窘迫。


    梅森岔開了話題,“女士們,我們好像是來……”


    “是的,”博克斯很快地換了一種語氣,就好像剛才他根本沒有對兩位女士獻過殷勤一樣,“當然,你們有她們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嗎?”


    公司的計算機在另一個房間裏,這裏掛滿了在長跑終點拍攝的照片:眼睛要瞪出來的老人,冠亞軍並肩慶祝等等。他們發現了吉爾·布朗的三條資料,卻隻找到了她頭尾兩次參加圖頓比賽的照片,中間的一張不知去向。他們還找到了艾琳·斯塔布斯以五十七分鍾的最好成績衝過終點的照片,臉上笑容爛燦,勝利地揮舞著雙手。看著她們的笑臉,凱茨對強xx犯更加憤恨起來,不知什麽原因,甚至也憎恨起加雷斯·博克斯來了。


    加雷斯用內部電話傳了一個名叫莎利的女孩,給了她幾個底片編號。幾分鍾後,莎利回電話說:“我們有布朗的照片,斯塔布斯的隻能現放。”


    “盡快做,莎利。可以嗎?”


    “你不是知道我隻為德雷伯工作的嗎?”


    “莎利,現在就做。”加雷斯突然提高了聲調,變得冷酷無情。


    “謝謝,”凱茨說。


    博克斯向她擺了擺手。“要等半個小時。你們還想知道什麽?”


    “還有其他一些事情,但我不太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們的忙。”


    “如果你們不問,我就肯定幫不上忙。”


    “我們想知道一些有特征的人。像行為與眾不同的,身材特別矮小或是特別高大的,穿著打扮奇異怪誕的,諸如此類……”


    “想知道什麽?”


    “你或是你的職工有沒有可能記得一些這樣的人?或者說如果有這麽一個人參加過其中一場比賽,你是否可以描述一下這個人?”


    “簡直是大海撈針,你是不是瘋了!這個人有什麽特點?”


    “個子很高,六英尺二英寸到六英寸,大塊頭,體重不輕,大概是禿頂或是戴著滑雪帽,穿著黑色或是琥珀色的球衣。”


    “一個男子?”


    “如果你沒見過身高六英尺,體重超過二百磅的禿頂女人的話。”


    博克斯看起來一片茫然:“沒有什麽印象。這會兒,我隻能想起卡西莫多來。”


    “沒關係,”凱茨說,“無非我們得通過別的途徑找到他,可能多費點力,多花點時間。別的就沒什麽了。”


    “找到他?”


    “我們要和有這些特征的人談一談。”


    “你要抓的強xx犯!”


    “目擊者。”


    “你認為這個大家夥參加過十公裏賽跑?”


    “可能。”


    “他是嫌疑犯嗎?”


    “我們還不能這樣說,博克斯先生。”


    “你認為他就是你要抓的強xx犯!”博克斯好像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得意洋洋地叫起來。


    凱茨立刻收起原先的客客氣氣,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嚴肅地說:“我們描述的是一個我們想見麵談一下的人,博克斯先生。為了協助我們完成任務,如果你能檢查你的記錄,我們將不勝感激;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想親自查看你文件夾中所有的底片和照片。”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博克斯說。


    “我認為我們不是的。”


    “二萬張照片!五萬,大概有六萬張底片!”


    凱茨心想:“真他媽的!”嘴裏卻說:“小菜一碟!”


    “我的生意怎麽做?你們拿走了我所有的照片和底片。我怎麽辦?生意損失呢,有人補償嗎?”


    梅森警官打斷他:“這是在調查一起凶殺案。”


    博克斯轉過身來:“我原以為你們要找一個強xx犯,我讀過……”


    梅森阻止了他。“布朗小姐和斯塔布斯太太是受到了性攻擊,但是我們還有另外兩名受害者要在你這裏查詢一下。我們對最近參加十公裏賽跑的簡·戴利太太的資料特別感興趣。”


    “我可以找……”


    凱茨說:“博克斯先生,你的公司也為‘優勝者’賽事拍照嗎?”


    “是的。叫我加雷斯。”


    “好的,加雷斯,我們還要找一個傑基·恩格斯太太。她的住址在沃信。她‘優勝者’比賽中跑了四十二分鍾。”


    博克斯回到計算機前,嘴裏嘟囔著他們應該早一點問他。他找到了恩格斯的文件,關於戴利隻有一個很短的文件。他按鈴告訴莎利兩個編號,電話裏莎利很不樂意。博克斯轉身麵對他的客人。


    “我擔心,我們看起來不能為你提供更多的關於簡·戴利的資料了。如果她真在圖頓賽中跑過,我們可能會拍到她,但是很可能拍得很差,比如一隻手放在了臉上,或者焦距不實之類的。但如果你們有她的準確成績,我可以找一下。她可能在別人的照片裏,正在她前麵或是後麵的人的照片上。”


    凱茨問:“你能找出大約在某個時間內到達終點的人的名單嗎?”


    “直接找不到,”博克斯說,“我可以給迪安·理查德打電話,或是在各種記載結果的小冊子裏查一下。他們送給我的大部分成績冊我都保存了。”


    有人輕聲敲門,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很窘迫,幾乎有些害怕。這是蒂姆,博克斯的學徒。據博克斯說,他是沏茶的能手。“蒂姆有些緊張,”博克斯解釋說,“他十四歲時因為偷車而兩次入獄,但我認為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能讓汽車短路打火的人應該能夠勝任一個照像館管理員的工作。他現在於得不錯,是嗎?蒂姆。”


    “是的,博克斯先生。”男孩說,“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了。騎車去,蒂姆,幫一下莎利的忙。”


    男孩離開後,博克斯在他身後喊:“關上暗室的燈!”他轉身回到客人們身邊。“他剛來的第一周,非常賣力。到暗室來幫忙,卻弄丟了一卷底片。我當場就想解雇他,但他看起來像隻溫順的小狗,我最終還是沒下狠心,但我揍了他一頓。從那以後他再沒有犯過錯誤。”


    茶是用純淨水沏的,這是真正的茶,不是袋裝的,托盤上有正經的茶杯,而不是一般的陶杯。甚至還有一罐糖和一小盅牛奶。這可比典型的工業化產品講究多了。博克斯說他有一個缺點,喝茶喝咖啡要用最好的原料,正確的搭配,而且上茶也要講究。“蒂姆也許永遠不會像戴維·貝利那樣成就大業。”他無所謂地說,“但至少泡得一手好茶。”


    博克斯看著莫伊拉給大家倒茶。他在想,為什麽不安排他們幾個幹些活,這對雙方都有好處。“我和我的員工們知道近一半的人名,對四分之三的參賽者麵熟。我們還知道如何看底片和照片。周四是比較安靜的一天。今天和明天我們就能選出所有的底片和圖片。如果你們不采納我的建議,我們也可以先大致地分分類,或者做點什麽,這樣你們展開調查時能夠快一些。你們是否願意在這裏工作?我們可以倒出一個房間來。”


    梅森說他覺得沒問題,凱茨說她得請示探長。“太好了!”博克斯說,“我們四個人和莎利將以閃電般的速度在四十八小時內幹完這一大攤活兒。你們說怎麽樣?”


    “我最好盡快得到總部的允許,加雷斯先生。”


    十二點鍾離開博克斯公司的時候,他們終於拿到了吉爾·布朗的兩張好照片——張是在受害前有些皮鬆肉軟的照片,另一張是一年後一個敏捷、強健的女孩充滿活力的照片。他們找到了一張艾琳·斯塔布斯的七乘五的明星照,還有一張傑基·恩格斯在芒特巴特體育館衝過終點時的照片。在她旁邊有一個同她一樣微笑的婦女,更重要的是那個人穿著藍色的俱樂部襯衫。凱茨和彼得共同認定這件襯衫是屬於“普次茅斯慢跑者俱樂部”的。他們從博克斯的計算機裏查到了傑基身旁那位婦女的地址。是打電話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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