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紡織廠,林引珠車頭一擺,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林奶奶好奇問道:“去哪兒啊?不回家呀?”


    “咱去shopping。”


    “啥拚?”


    “去消費。”


    “買東西就買東西,拚啥拚。”林奶奶無語,“買啥呀?百貨商店不是在那邊嗎?”


    “你別管,我又不會把你賣了,問這麽多幹嘛?”


    “哼。”


    兩人默默騎了一段路。


    林引珠又覺得無聊了,逗林奶奶:“奶,唱首歌來聽聽。”


    “我不會。”


    “哎呀,你會的,安安都會了,您老人家還能不會?”


    “不唱。”


    林引珠哼哼唧唧,自己默默唱了起來:“騎上我心愛的小三輪,它永遠不會堵車……”


    “別唱了,咋來來去去就這一句啊?”


    “啊,這首歌就一句話。”


    “放屁。”


    “誒,你這老太太不文明啊。”


    “滾犢子。”


    “哼哼。”林引珠從記憶裏翻出原身近幾年聽過的歌,又唱了起來:“浪奔,噔噔蹬蹬,浪流噔噔蹬蹬,萬裏滔滔……”


    林引珠沉迷於自己的歌聲中,沒有發現林奶奶也悄悄在後麵哼起小曲兒。


    她擺攤時聽到顧客說起汽車站附近的小廣場開了好幾家新店,衣服款式比百貨商店的好看、新穎。


    林引珠就是來買新衣服的。


    來到小廣場一看,果然有好多店。


    廣場周圍還有好多擺攤的,買小吃的、買發卡發繩的,比起市場那邊的雜亂,這邊看起來更有秩序。


    買來的鎖第一次派上用場,林引珠將三輪車的車輪鎖住,拉著林奶奶去逛街。


    林引珠一眼就看中不遠處那家店的裝修,這家店不同於以往的裁縫鋪,店裏沒掛上厚重的布料,而是稀疏掛著幾件衣服,裝修風格偏歐式,看起來很高貴,光滑的瓷磚和豪華的吊頂燈很能唬人。


    這裝修風格放在二十一世紀也不過時,連林引珠也被吸引到了。


    拽著林奶奶走進店裏,林引珠一眼就看中了掛在牆上一件淡綠色翻領毛衣,胸口處是用白色的線織成的楓葉圖案,這衣服可以外穿,也可以內搭。


    看見有顧客進來,年輕女孩立刻揚起笑臉上前招呼兩人:“兩位同誌,要買點什麽?”


    林引珠抬手指向那件毛衣:“同誌,幫我拿一下那件毛衣。”


    “好的同誌,中碼可以嗎?”


    “可以。”林引珠接過衣服走到鏡子前比了比,又問,“可以試一下嗎?”


    “可以的。”


    林引珠將毛衣套在身上,前後左右照了照鏡子,自覺很滿意。


    她看向林奶奶:“奶,好看不?”


    林奶奶有些局促,方才就在一旁打量林引珠,這會兒見林引珠問她意見,點頭道:“好看。”


    林引珠問工作人員:“多少錢呀?”


    “四十五。”


    林奶奶被嚇得眼睛都睜大了不少,這麽貴?


    別看林引珠擺攤一天收入一百多,四十似乎並不貴。


    可實際上,現在大多數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幾十塊,像原身在紡織廠後勤工作,一個月的工資才夠買這麽一件衣服,可不貴嗎?


    這哪是衣服,這簡直就是奢侈品了。


    林引珠頓時收起笑容,脫下衣服還給工作人員:“我再看看別的。”


    工作人員:“您要是喜歡,可以給您打個折的。”


    “打幾折啊?”


    “九折,四十塊錢。”


    林引珠搖搖頭:“四十也太難聽了,三十吧。”


    “那不行,進貨都不止三十了。”


    “三十二。”


    “太低了,三十八吧,又好聽,你發我也發。”


    林引珠知道,八九十年代的服裝行業最暴利了,幾塊錢的t恤能賣三四十,這毛衣成本估計也就十幾塊,絕對不超過二十。


    “三十二吧,行我就要了。”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會兒,才苦著臉說:“行行行,今天沒開張,便宜給你了。”


    林引珠又在店裏逛了一圈,瞧中了一件格子半身裙和一條牛仔褲。


    不過她沒急著買,三十二塊錢花出去她稍稍恢複了理智,先逛逛,萬一遇到更喜歡的呢?


    兩人走出這間靚麗的鋪子,就見隔壁鋪子有個人朝著兩人笑笑。


    對上兩人的目光,那人笑著招手:“進來看看不?”


    來都來了,林引珠便帶著林奶奶走了進去。


    這間鋪子顯然遜色於第一間,地磚是常見的淡黃色瓷磚,燈也是百貨商店那種條形燈。


    衣服的款式也是中規中矩,相對應的,價錢便宜很多。


    林奶奶自在很多,從衣服堆裏扒拉出一條棉褲放在身上比了比。


    看林奶奶糾結的模樣,林引珠問老板:“這褲子多少錢?”


    “三十。”


    沒等林引珠講價,林奶奶把褲子扔回去,拉著林引珠就走了。


    老板伸長手呼喊:“哎,可以談呀……先別走,我給你便宜點……”


    眼見兩人頭也不回去了下一家店,老板“哎喲”一聲,懊惱不已。


    她也就是看兩人剛從那家店買了衣服出來,想著她也能從這倆冤大頭手裏賺一筆,沒想到這兩人連價都不講,直接跑了。


    林奶奶還在罵:“什麽玩意兒,那褲子俺自己扯布做也就幾塊錢,百貨商店也不超過二十,她張口就要三十,欺負俺們鄉下人不懂呀?”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這很正常。


    可這老板確實太過分了,顯然是看人下菜碟。


    在新鋪子裏,林引珠翻出一條褲子遞給林奶奶:“奶,你看看這個。”


    林奶奶比了比,可這褲子款式不像老年人的,倒像是高巧這年齡穿的。


    “再來試試這件外套。”


    外套是深藍色,耐髒,林引珠直接幫林奶奶套上:“嗯,不錯。褲子怎麽樣?”


    林奶奶還在想林引珠是不是想給高巧買衣服,摸了摸布料,點頭應道:“還行。”


    一番砍價後,外套加褲子一共三十,還送一雙襪子,林引珠立馬就付了錢。


    一個小時後,林奶奶終於拽著林引珠回家。


    三輪車後座,林奶奶腳邊堆滿了袋子。


    林引珠自己又買了一件毛呢外套和一雙牛皮靴,給安安買了一件外套、一件連衣裙和一雙同款小靴子,本想給林奶奶也買一雙,可林奶奶嫌一雙靴子二十塊太貴,隻買了一雙布鞋。


    除此之外,林引珠還買了些襪子、發繩、小發卡等,零零碎碎花了十幾塊。


    林奶奶坐在後頭一直數落:“這一下,兩百塊就沒了,賺的還不夠你花的……”


    林引珠覺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這老太太怎麽話越來越多了。


    錢花了就花了,買的就是一個開心,可林奶奶這麽數落下去,她的開心要被消耗完了。


    林引珠將車停下,轉身看著林奶奶:“奶,我累了,要不您載我吧?”


    林奶奶愣了愣:“我……我不會騎車啊。”


    林引珠將林奶奶拉下來,將她推到坐墊上:“喏,坐好了,兩隻腳慢慢蹬就行,很簡單的。”


    “不,我不行。”


    “你行的,怕啥,三輪車又不會摔。”林引珠坐在後麵,慢悠悠翻出她的靴子換上,“奶,加油,害怕您就慢點蹬。三角形最穩定,摔不了。”


    什麽三角形最穩定的,林奶奶根本聽不進去。


    她專注的看著眼前的路,蹬了蹬腿,發現真的不會摔,才敢用力踩腳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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