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崔朗每日的心情美滋滋的,不為別的,就衝江小二那股孝順勁,這一點便足夠了。


    兒子送進百司衛裏去了,雖說能不能正式地進入還是另一說,可總算有了個盼頭不是,還有,別人家都交了銀子。


    五千兩雪花銀啊。


    可自己這個未來的姑爺,二話沒說,竟然一分錢沒收,他心裏舒坦啊。


    崔伶薇看自己父親一個勁地誇江河,沒好意思把實情告訴他。


    那是江河自己掏的腰包,就是為了討他心喜的。


    這日崔朗下了值,坐著馬車,唱著戲,回了府。


    可府前的景象讓他以為走錯了地方,再三確認下,崔府兩個燙金大字閃閃發光。


    當下,他戲也不唱了,跳下馬車嚷嚷道。


    “住手!你們這是作甚?”


    隻見府門前堆砌如山的黑石塊,一個個工人正在往裏挑著。


    見有人製止,紛紛停下了手裏的活,再細看去,這人穿著官衣,正怒目瞪著他們,唯唯諾諾了起來,左右踟躇著,沒人開口說話。


    崔朗上前看了看,頓時火冒三丈。


    好你個江小二,在城外買了荒地存放這些黑石塊,老夫早已教訓過你了。


    就算有錢也不是這樣霍霍的,要去買良田,良田才是一個家生存下去的本錢啊。


    生意就算做得再大又如何,誰也保不齊哪天便賠得一幹二淨。


    這下好了,反了天還,竟然還往老夫府裏存放。


    “都停下,不準往府裏運了。”


    說罷,怒不可遏衝進府去。


    隻是,這府裏的情況更加的慘不忍睹。


    房間內的青磚都被撬了起來,工人們正在吭哧吭哧地挖著坑道。


    崔朗眼前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是幹什麽呢?拆老夫的家嗎?


    很快,崔朗到了前廳,隻見自家夫人眉開眼笑地和江河說著話呢,閨女殷勤在旁斟茶倒水。


    蘇雁眼尖,一眼便看到崔朗,忙笑道:“老爺回來了。”


    崔朗沒有搭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江小二,你搞什麽鬼?要拆了老夫的宅子嗎?”


    這邊江河剛起身,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被蘇雁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小二,坐下,別搭理他。”


    江河隻得訕訕地坐下,這個家......暗地裏的老大,他可是清楚得很。


    崔朗的臉都綠了,夫人這是什麽意思?閨女胳膊肘往外拐老夫可以理解,畢竟到時嫁了人,便是江府的人了,可蘇雁......你是我夫人啊。


    你怎麽也胳膊肘往外拐了?


    老夫這麽多年容易嗎?好不容易熬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身居高位,老夫可從沒虧待過你啊。


    看看自己的下屬,哪一個不是妻妾如雲。


    再看看老夫,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崔朗的心好痛,紮心的痛。


    蘇雁瞟了他一眼,抱起茶盞,吹著茶葉沫子,朱唇輕輕抿了一口。


    “一回來就發神經,弄清楚什麽事了嗎?就發神經?”


    此刻,即便是崔伶薇也是眼神幽怨的望著自己的父親。


    崔朗好似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自己親眼看到的難道還能有假?


    家都被拆了難道還有假?


    可夫人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指不定是江小二這個臭小子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要不然夫人怎麽會同意呢?


    一念至此,崔朗雙目瞪向江河。


    江河隻能假裝看不見,抱著茶盞吸溜吸溜地喝茶。


    蘇雁起身,走到崔朗麵前,先是白了他一眼,而後扯著崔朗的袖子,走到廳內一個鐵疙瘩前,沒好氣的說道。


    “你看看這是啥?”


    崔朗隻是簡單地掃了一眼地上這個怪異的東西,便移開了目光。


    他現在不關心這個東西,他隻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蘇雁見狀,火爆脾氣上來了,也不顧是不是有外人在場,扯著崔朗的耳朵道。


    “好好看看。”


    崔朗哎呦哎呦地叫著,頓時覺得臉上的麵子掛不住,隻能服軟道。


    “老夫這就看,老夫看還不成嗎?”


    蘇雁這才鬆了手,崔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想說兩句話找回場子,可一想到夫人脾氣,便泄了氣。


    隻能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偷看的江河。


    江河忙把頭轉了回去,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崔伶薇則是見怪不怪的一臉平靜,顯然,這種事情她見多了。


    崔朗見沒人搭理自己,這才憤憤不平地去看地上的鐵疙瘩。


    隻一眼,他就覺得這個東西醜陋不堪,上麵還插著圓不隆冬像柱子一樣的東西,順著這柱子看去,直插窗外,竟然還在窗子上開了個圓洞。


    老夫的窗戶啊,崔朗又是一陣心痛,可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個東西是什麽,便伸手去抓。


    江河大驚,剛要出聲製止,便聽他哎呦一聲,閃電般地縮回了雙手,不停地吹著手指頭。


    “這是個甚?怎麽這般燙手?”


    “這是小二帶來取暖的,裏麵燒的就是那個黑乎乎的石頭,誰讓你伸手去摸的?”


    蘇雁嘴上雖說在埋怨,可眸中還是閃過一絲的心疼。


    崔朗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石頭能取暖?騙鬼呢?


    江河忙起身,拿起爐子邊的鐵鉤,打開蓋子,隻見裏麵的煤炭燒得紅彤彤的。


    “崔伯伯,燒的就是這個東西,這叫煤炭。”


    崔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簡直不可思議。


    他沉吟片刻,道:“真能燒?”


    江河也不說話,鏟起邊上的煤塊丟了一塊進去,在崔朗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塊黑乎乎的石頭,慢慢地變紅,冒起了黑煙,黑煙順著煙囪排了出去。


    “還真能燒。”崔朗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那你挖老夫的宅子作甚?”轉過頭來,崔朗便想到外麵還在挖自己宅子的人,疑惑問道。


    “那是做地暖呢。”江河笑道:“這樣外麵燒煤炭,屋裏就算沒有這個東西一樣暖和得很,就與許多百姓家的火炕是一樣的道理。”


    火炕他是聽說過的,可他聽說的是,火炕是百姓家睡覺的地方,這在房間下麵也能燒?


    蘇雁白了他一眼:“小二聽說你冬日裏手腳長凍瘡,這才火急火燎地招了工,來給府裏改造,你不感謝則罷了,還發火?”


    蘇雁的話讓崔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這比當眾扭他耳朵還丟人啊。


    可讓他開口道歉,他又有些張不開這個嘴,隻能囁嚅著嘴唇,最後尷尬地說道。


    “那個......小二......你有心了。”


    這時,崔伶薇說道:“爹還老說娘親毛手毛腳,我看爹才是呢。”


    母女倆這一唱一和,更是讓崔朗臉上掛不住了。


    江河見狀,忙幫他解圍道:“沒事,小子要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看見有人拆侯府,小子比崔伯伯還著急呢。”


    蘇雁滿眼欣慰地看著江河,自己這個姑爺就是懂事。


    不錯,不愧是老夫看中的人,嗯......老夫很滿意。


    有了台階下的崔朗,此刻也是滿意的點著頭,全然忘了方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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