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暗,月光氤氳。


    北原城的南巷之中,一人衣衫襤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嚴大人,求求您放過我家妻兒,要是沒有這饅頭和烤餅,他們今晚就得餓死了!”


    “咚咚咚!”


    胡勇一邊哭,一邊用力在地上磕頭。額頭磕破了,鮮血流到臉上,浸入石鱗碣斑的皮膚裏,刺得像針紮一樣疼。


    承蒙女帝恩賜,他和他的妻兒一直排隊到深夜,終於領到了兩個饅頭、兩張烤餅和三桶水。


    本以為靠著這些,一家人能夠多活上幾天。


    卻不曾想,還沒走回家,便有一群人衝出來,將他們打倒在地,還搶走了所有的食物。


    他追著對方跑出兩裏地,直到嚴豐出現,他才明白一切。


    胡勇跪著在地上爬行,一直爬到嚴豐腳下,嘴裏不斷哀求:“嚴大人,求求您,隻要放過我妻兒,您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他已經知道了白天的事情。


    萬強帶人去軍營鬧事,正是受了嚴豐的指使。


    他也不傻,知道對方這樣的大人物不至於跟他這樣的難民過不去,搶他的食物,一定是想威脅他做事。


    “滾遠點!”


    嚴豐一腳踹在他腦門上,將他踢了一個後翻。


    隨後滿臉厭惡,在地上用力擦了幾下鞋子。


    看胡勇那樣子,明顯是得了城中流行的石膚症。


    這種病會讓皮膚變硬,表麵結痂,就跟長了石塊一樣,終日痛癢難耐,他可不想被染上。


    他掏出一個布囊,丟在地上。


    “要想保你妻兒的命,就出趟城。”


    胡勇渾身一顫,抬頭問:“去哪裏?”


    “北邊。”嚴豐說,“去找呼延大都尉,告訴他,北原城中有糧有水,吃都吃不完!”


    聽到這話,胡勇頓時目露驚恐:“大人,這可是通敵……”


    嚴豐又一腳踹在他頭上。


    “你不去也行,那些流民好久都沒吃肉了,應該不會拒絕你的妻子和孩子!”


    胡勇瞳孔猛然放大:“去,我去!”


    他怕了,盡管不想當叛徒,可是一介平民,除了任人擺布,還能怎麽樣?


    ……


    在幫秦婉芸洗完頭後,張揚美滋滋地把《黎明觀海圖》帶回了臥室。


    連同著琉璃紫霞鳳冠一起,抱著安穩入睡。


    這一晚他睡得很香,夢到自己被金山銀山給壓死了。


    第二天上午,他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來。


    二叔打來電話,還是老一番說辭,催他還債,不然就帶債主來糧站鬧事。


    張揚說:“有,但不給。”


    “什麽?不給?不給你別想好好過日子!”


    張揚直接掛了電話。


    欠債還錢確實天經地義,但他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把錢交給對方。


    就算還,那也要親手還給賣糧的農民。


    這些年二叔一直跟著他父親做糧食生意,主要就是幫忙收糧,沒少在中間撈油水,這錢要是讓他轉交,不知道被吞多少。


    張揚現在的確不差錢,但別人也休想坑他一分。


    穿衣起床,糧站裏空無一人。


    打好的米麵已經夠消耗一段時間了,所以他昨晚就已經通知了工人,今天放假,工資照發。


    這樣無人打擾,也更方便他投送物資。


    今日的白麵饅頭和西北烤餅按時送達,張揚用青銅鼎全部傳送過去。


    外麵來了兩輛大卡車。


    其中一輛裝著肉類,除了豬肉牛肉之外,還有雞鴨魚,都是早上剛宰的。


    另外一輛裝著各類蔬菜,什麽蘿卜白菜冬瓜黃瓜,還有各種豆類菌類,應有盡有。


    因為是大批發,老板給了他比市場均價低兩毛的優惠。


    原本現在的肉菜價格就很低,這樣一來,眼前這共計兩萬斤肉,以及五萬斤蔬菜,隻花了不到十五萬。


    負責送蔬菜的司機把清單遞到張揚手裏,臉上寫滿了凝重:“張老板,您給我透個底,是不是世界末日要來了?”


    張揚說是,外星人就要入侵地球了。


    對方哈哈一笑,知道張揚是在開玩笑,也沒多問。


    畢竟現在的菜本來就不好賣,有人給包圓了,自己隻管數錢,還管那麽多幹嘛。


    張揚讓他們把所有物資都搬進糧站的一間大庫房。


    東西實在太多,庫房都快塞不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張揚搬來青銅鼎。


    接著給秦婉芸寫去一封信:“我送一批蔬菜和肉類過來,你找個地方接收。”


    秦婉芸回複一個字:“諾。”


    張揚抬頭望著兩人高的物資,拍了拍青銅鼎的肚皮。


    “話說,你就不能自己動嗎?”


    “刷!”


    話音剛落,離得最近的一團大包菜直接淩空而起,飛入鼎中。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菜和肉排著隊往裏鑽。


    張揚頓時無語了,有這功能怎麽不早說?


    誰能理解徒手往裏麵丟十萬個饅頭的苦!


    ……


    青銅鼎自己動起來果然比張揚快多了,總計七萬斤物資,十幾分鍾就全部搞定。


    張揚繼續傳信:“今天的物資已經運送完畢,還有什麽需求可以告訴我。”


    秦婉芸收到信後,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珍貴食物,內心滿足。


    她虔誠地朝著青銅鼎拜了三拜。


    “感謝天神賜福,今糧水兼備,蔬肉皆具,足供軍中將士、城中百姓半月有餘。”


    張揚收到回信後驚呆了。


    這麽點物資,夠十六萬人吃半個月?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壓縮節製,每頓吃一點把命吊著,身處幹旱之中的人都會這樣做。


    可那樣顯然不行,尤其是戰士們,不吃飽哪有力氣打仗?


    “不用節省。”


    他直接給秦婉芸寫信。


    “軍營統一規劃,保證戰士們每天都能吃上兩頓蒸幹飯,餐餐都得有肉,菜要不重樣,有空我再送些方便食品和小零食過去,餓了就隨時拿出來解饞。”


    “不用擔心不夠,吃完了我會繼續送物資過去,要多少有多少。”


    ……


    信落在秦婉芸的手裏。


    看著上麵的幾行字,一雙大眼都瞪圓了,牙齒更是死死咬住下嘴唇。


    每天兩頓幹飯,餐餐都有肉,菜要不重樣?


    這什麽神仙生活?


    顯然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要知道在大寧,即便是富饒的豐年,也隻有皇室和高位的權臣才有能力吃上蒸熟的白米飯。


    普及到軍中?根本不可能。


    但現在天神不僅要將士們每天兩頓幹飯,還要餐餐都有菜有肉!


    換做以前,這種事情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關鍵神明還說……要多少有多少!


    ……


    秦婉芸叫來了方遂,讓他安排幾名心腹,用馬車把蔬肉大米運去軍中。


    當方遂來到糧庫,看著堆積成山的蘿卜白菜、雞鴨魚肉,以及他最愛的羊腿。


    他跪了。


    而當秦婉芸把神明寫的信遞給他,看到上麵寫著讓他們頓頓吃肉,天天吃幹飯時。


    他磕了。


    他朝著青銅鼎,腦袋“咚咚咚咚”恨不得把地板砸爛。


    太好了!


    將士們終於可以吃飽飯了!


    要是讓他頓頓吃肉,他可以一個人幹翻一百個蠻子!


    此刻方遂眼中流淌著熱淚,口中高呼著萬歲,心裏麵除了感激,還有幾分酸楚。


    要是李橫能等到這一天就好了。


    要是他能等到這一天,就不用拚死在沙泉外的圍牆下了。


    其實方遂偷偷去過沙泉一次。


    他看到李橫的頭顱被人用長矛刺穿,掛在牆上。風在吹,烏鴉叼走了他的眼睛。


    如果沒有神明憐憫大寧。


    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個李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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