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什麽夠了?


    袁氏不可置信地看著衛平侯,他滿臉疲憊,神情似乎還有一抹厭倦。他竟然開始厭煩自己?


    袁氏心中陡然生出惱怒,雙目噙淚,惡狠狠道:“你不信我?難道我還會冤枉她不成!還是說,你非要偏心衛瑾,那我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就這麽白白死了嗎?”


    說著眼淚簌簌而下。


    袁氏生了一張天生溫婉的臉,這一落淚,便愈發顯得她柔弱可憐。


    衛平侯剛要心軟,就聽見阮箏道:“你說是阿希害的你,證據呢?”


    袁氏聽阮箏語氣,一顆心定了定。


    衛平侯府這種勳貴人家自然最看重子嗣,她這個婆母也是陳留阮氏出身,再知道不過孩子的重要性。就算她偏心衛瑾這個孫女,可一旦涉及子嗣問題,想必也要大動肝火。


    “證據自然是有的,就是她送來的那些吃食。”袁氏拭淚道,“兒媳原本也不想懷疑到這上頭的,隻這些日子以來,兒媳吃用都格外小心,若不是有人暗害,斷不可能隻是被祥哥兒輕輕碰了一下,就沒了孩子!”


    “阿家!那是您的親孫兒啊,還未來得及出生,便就這樣沒了……”


    “阿袁,別說了!”衛平侯恨不得捂住袁氏的嘴,“大娘送來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


    袁氏死死看著他,“什麽叫沒有任何問題?除了她,難怪還會有其他人要害我們的孩子嗎?”


    在袁氏看來,衛平侯就是有意偏袒衛瑾!


    “侯爺,你不能因為祥哥兒不是我們親生,就對他有偏見。他是什麽樣的孩子,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行了!”衛平侯低吼道。


    母親似笑非笑的眼神令他坐立難安,還好衛瑾貼心懂事,柔聲道:“大母,我們出去吧,讓阿娘好好靜養。”


    “你不許走!你是不是心虛?你心裏有鬼!”袁氏見阮箏要走,心裏一慌。她知道今日要是不把黑鍋扣在衛瑾頭上,明日衛平侯就要收拾衛祥。


    她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兒子!


    袁氏隻能鐵了心、一口咬死就是衛瑾害的她!


    還好她早就在那些補品上動了手腳,吃了一半、剩了一半,隻要郎中一檢查,衛瑾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袁氏呼吸微弱,哪怕身子疲憊得不行,還是撐起半個身子:“阿向,阿向,去把那些補品拿來。”


    向氏還在外頭受罰呢,哪裏能過來。


    阮箏看向衛平侯,淡淡道:“倘若真是阿希下的手,我今日便親自清理門戶。我們家容不下那種殘害血親的畜生。”


    衛瑾撲通一聲跪下來,哽咽道:“大母,兒沒有。”


    袁氏巴不得阮箏清理門戶,自己婆母是個什麽脾氣她再清楚不過,看似嚴苛實則寬容,要是讓她親自處置了衛瑾,說不定隔日就把自己氣死了!


    一箭雙雕,她晚上做夢都要笑出來!


    袁氏正要說話,誰知衛平侯狠狠瞪過來,怒道:“我讓你張嘴,你聽見沒有!”


    袁氏瞠目結舌:“你、你瘋了?!”


    成婚多年,衛平侯還是第一次這麽和她說話。


    阮箏冷眼看著這場鬧劇,低頭看了衛瑾一眼,示意她起來。


    “我瘋了?我看是你瘋了才對!”衛平侯本來還心疼妻子小產,即便她心心念念維護衛祥,也能體諒。


    但袁氏瘋魔一般的舉動讓衛平侯實在忍無可忍。


    衛平侯氣得胸口都在不斷起伏,手指攥成拳頭,一字一句道:“大娘送東西過來那天,我在,郎中也在,大娘還特意讓我們都檢查過,唯恐對你不好!”


    什麽?


    袁氏愣愣地看著衛平侯,腦子一片空白。


    衛瑾那日過來送東西,就已經讓衛平侯和郎中檢查過了?


    “怎麽可能……”她喃喃道,怎麽可能啊。


    難道,衛瑾早就猜到她會栽贓到她頭上?


    阮箏道:“這就奇了怪了,既然跟阿希沒有關係,怎麽會如此輕易就小產?”


    衛平侯被袁氏激出了火氣,恨聲道:“自然那個孽障!他壓根就不想阿袁生下孩子!”


    “你胡說!不、不是祥哥兒……”


    “還是把那些補品拿出來再檢查一遍吧。”阮箏打斷道,“指不定就有手腳不幹淨的下人謀害主子。”


    袁氏房內的婢子是先前在外院掃地的,因為衛平侯大動肝火,罰了一大片人,這才先撥她過來伺候,哪裏知道什麽補品。


    她費勁找半天,才抱著一個匣子出來。


    阮箏偏頭問道:“郎中呢?走了沒有?”


    “原本要走的,奴擔心女君,便自作主張,將人留了下來。”說著,雲因出去把郎中請過來。


    郎中還是先前過來給袁氏看診的那一個,看見熟悉的補品,心裏咯噔一聲,隱約猜出一點兒什麽,神情也流露出惶恐不安。


    “回老太君的話,這上頭,似乎有附子的氣味……”


    附子味辛甘,大熱,有大毒。


    袁氏要真服用了這種東西,那腹中胎兒想不小產都難!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在場的人也能明白。


    郎中膽戰心驚,生怕發現什麽不得了的秘密,被這些勳貴人家滅口。


    雲因看了阮箏一眼,將郎中帶下去。


    “大母,阿耶,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不是我!”衛瑾又要跪下去,被阮箏握住胳膊。


    她淡淡道:“你阿耶方才也說了,拿來那日檢查過。既如此,自然和你沒有關係。”


    衛瑾垂下眼眸,安靜地站在祖母身邊。


    “我倒是想知道,哪個人,竟然敢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在衛平侯府女君吃用的補品上下毒。”


    許是因為尚在病中的緣故,阮箏說話又輕又慢。


    可就是如此,讓人無端心中打鼓。


    阮箏神情凝重,幽幽歎道:“幸而當日你和郎中都檢查過,否則,阿希今日豈不是百口莫辯。”


    “阿袁,你說是不是?”


    她目光落在袁氏那蒼白無力的麵容,溫聲詢問。


    衛平侯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


    他望向袁氏,後者目光閃躲,不肯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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