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逢在前院找了一圈沒找到望為,又去東院拉著路過的醉醺醺的幾人問。


    袁驤先是搖頭說沒見過,隨後又想了起來:“她方才還送我家殿下回來呢,應該……應該就在這兒附近吧。”


    又遇到了歪歪斜斜躺在某條路中央的阿貂和小魚,她們抱在一起呼呼大睡,鼾聲震天,根本叫不醒。


    白棠則化成本體天狗,一貫優雅地臥在屋頂上,舔舐梳理著身上的毛發,他看見霍逢略顯焦急的步調,不緊不慢道:“她不在東院,早就走了。”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霍逢停下腳步。


    “那我哪知道啊,人家大佬忙點不是很正常?”


    他飛身一躍,穩穩落在地麵上,像隻貓兒優雅安靜地踱步,圍著霍逢轉了幾圈,“小霍神君還真是一刻也離不開她呢,是害怕她會跑?還是忽而有一日消失不見?”


    霍逢怔了怔,他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也許是不敢想太遠。


    關於未來、以後,就拿現在來說,每一日都是變數,他隻能守好當下,此時此刻。


    “如果有這種擔憂,那可要再接再厲,好好把握機會哦。”白棠的身影在夜晚猶如魅影,他對著月亮叫了兩聲,就躥進房內不見了蹤跡。


    霍逢離開了東院,在回西院的路上,他見到了莊泊硯在和伯賞淼正坐在池塘邊的廊亭裏談話。


    他連忙躲藏在一旁的角落陰影裏,離得有些遠,需要啟用靈力才能探聽,但難免會被伯賞淼發現。


    霍逢決定先觀察一下,隨機應變。


    晚餐後,君兆待伯賞淼和宋左茹交流完養兒經驗後,自己則走上前去。隻用了一句話的功夫,就讓伯賞淼的略顯愉悅的表情微變。


    “伯父應當認得我,我是君兆,在此曆劫中。”


    伯賞淼其實一早就認出來了。隻不過他感應到對方身上全無靈力,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時,他的心稍微放了放,看來是他認錯了。


    卻沒想到,人還是那個人,隻是沒有靈力了。


    伯賞淼下界時,天尊還未換代,君兆還隻是少尊。不過,君兆在他這兒,倒是有一個別的身份——小為的青梅竹馬,至於發展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隻知道,最終是一個不好的結果收的場。


    “少尊如今穩坐天尊之位,依舊對我女兒放不下?”


    記憶被掀開了一個角,他依稀記得,當初望為回家那陣情緒反複無常,君兆還曾偷偷越過結界跑來找她,跟她各種道歉,又被她狠狠驅趕……


    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了,場景變了,人也有了不少變化,心卻沒怎麽變。


    “當年之事,是我考慮不周,這些年我心中深懷愧疚……我真的很想挽回,我和她在一起度過五百年光陰,一起成長、一起經曆,萬般心緒誕生隻因一人……隱瞞兄長的事,我很抱歉,我以為我能弄清所有事,再去跟她解釋清楚。”


    “這些話,你跟我說,有什麽用呢?”伯賞淼了然君兆的想法,可君兆似乎並不清楚伯賞家的事。


    “您是她的父神,我想請您幫我從中斡旋一二。”君兆坦言道。


    “我?”伯賞淼淺笑一聲,“年輕人的事啊,我管不了咯。更何況,我也欠著債,還在學習如何償還。”


    君兆點點頭:“我知道了,伯父,我會去跟小為說清楚的。”


    “等下,還有一件事。”伯賞淼叫住了君兆。


    “您說?”君兆抬眸,似是期待著伯賞淼應下自己的請求。


    “小為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同她關係不簡單罷。”伯賞淼沒兜圈子,切入主題。


    “……”君兆沉默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她身邊已經有人陪著了,也許正是她做出了選擇。”


    伯賞淼起身,拍了拍君兆的肩頭,“無論是你,還是那個年輕人,亦或是未出現的其他人,我對這件事隻有一點看法——她喜歡就好。”


    霍逢在一旁什麽也沒聽到,不過憑借著表情和一點唇語,他大致推測出了一件要緊之事。


    莊泊硯隱隱給霍逢的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是從氣質和感覺上判斷的。雖為凡人之軀,但過去那些與望為有關回憶,看起來已然恢複了。


    霍逢內心五味雜陳,他作為一個完全缺席望為過去的後來者,內心滿溢失落和不安。


    不行,他必須要更主動些才是。


    望為跟隨著靈力形成的開月斧影子,感應到那熟悉的力量逐漸逼近。


    她翻牆出去無舍,走向了後麵的一片竹林。


    夜風下竹影搖曳,發出“颯颯”竹葉撞擊之聲。


    子桑暌在此間練斧,她輕鬆舞著那巨大的雙刃斧,沒理會一旁到達的望為。


    銳利的斧刃劃破黑夜,靈力映出的光輝照亮了四周,望為抬手擋了擋自己的眼睛。


    她內心頗為無語,喚她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出耍大斧?她不如上街去看凡人雜技,至少那猴是真聽話。


    耍了好一會,望為連著打了幾個哈欠,準備轉身離開。


    “望悠每次都會看我練完整套戰斧功法,你果然不是她。”


    “當!”斧柄利落墜地,濺起了周邊落葉。


    “你要我來,就是要跟我說這?”望為沒有轉身,隻微微側頭用餘光打量著身後的子桑暌。


    “我隻是提醒你,好讓你認清現實。”子桑暌走上前。


    “我姐姐真是可憐,小時候被關在家裏,什麽也沒見過,看你練個破斧頭,就很知足,嗬。”望為冷哼回敬。


    “你……你以後還是少說話吧!你不說話,不做奇怪表情的時候,還挺像她的。”子桑暌直言不諱。


    “該認清現實的是你。我是望為,不是望悠,我們永遠都是自己,隻有外人才會分不清我們。”


    這句話對子桑暌的殺傷力極大,她抓握斧柄的手緊了緊,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被攥得“喀喀”直響。


    “找我來作甚?我很忙的。”望為轉過身,拂了拂衣袖上沾上的夜霧。


    “忙?就是和那群凡人妖族的螻蟻們吃喝一些凡物?你的品味真是越來越差了。”子桑暌不屑一顧道。


    “我一向沒品味,這不是你的評價麽?我討厭冷清,喜歡熱鬧,就喜歡和大家待在一處。別廢話了,說正事。”


    望為急著回去休息,她今日雖然醒過來了,可身體還未痊愈,很容易感到疲憊。


    “急什麽?”子桑暌豎立開月斧,似是擋住了她的路。


    望為背靠著一根較為粗壯的竹竿,平複了一下情緒:“你想做什麽?”


    “想看看你的傷,到底痊愈了沒?過去整整九天了,你自詡最強的痊愈能力到底還在不在。如果不在了,那是不是說明,我就能真正的殺了你。”


    說著,她抬手按在了望為的肩頭——那處被她砍傷的地方。


    “唔……”望為想一把揮掉她的手,沒成。子桑暌使了些力氣,扣緊了她的肩頭,傷口被徒手按開,血從紗布中滲透出來。


    “子桑暌,別犯賤。”望為死死抓著她的手腕,抬起眼皮看著她。


    “嘖,還以為多厲害,這點傷都沒好,你現在不會比我弱罷?”


    子桑暌不掩自己的試探之心,想繼續動作,卻不知何時,感覺自己的手臂發麻,竟然抽搐起來。她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望為。


    “相繇的毒,你喜歡嗎?”望為用一根手指將她推離自己,然後席地而坐,一邊打坐調息,一邊用傳音震懾:“說完給你解藥,不然讓你九竅流血。”


    子桑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發現左眼已經開始流血了。


    “……”


    “你在凡界得罪的仰月安氏老祖,這次我下界殺你,少不了他提供的情報。”


    “所以?”


    “你不想殺他麽?”


    “想啊,可是他在天上,我在地上,怎麽殺?”


    “我倒是可以出手。”子桑暌咳了幾聲,吐了口血,“算你欠我一次。”


    “想殺我的人多了,可是有幾人真正會出手呢?凡是不殺到我麵前的,我就當做不存在。”


    “他的野心可不止一點,他想立功,將辰中天打下來,美其名曰說是收複天宮失地。”


    子桑暌平日行事粗中有細,關於威脅水族安危之事,她決不姑息。這正是望為任用她的根本原因。


    誠如望為所說,凡是不殺到眼前的,都不能算威脅。


    而子桑暌不死,是因為她還有價值。無論是姐姐這邊的情感價值,還是她作為臣下的實用價值,還不到判她死刑之日。


    “那就回去盯著他,有異動,抓現行再殺,要聲勢浩大,殺雞儆猴。”


    望為道完,轉身要走,子桑暌叫住她:“解藥呢?”


    “幻術和毒都分不清了,子桑大人,你的水平也不過如此麽。”


    子桑暌調整內息,隨後結印打破了幻境,竟然真的什麽毒都沒有。


    “在你心裏我就是毒蛇,永遠都有後手,所以你更傾向——我還是平日你了解的那個我,對吧?”望為眯眼一笑。


    “附著你眼睛的神器,也是他搞的鬼。那匣子裏的東西,的確是你的眼睛,隻不過鑰匙被丟到了別處。”子桑暌沒接話,但她主動拋出了望為最想知道的事。


    “在哪兒?”


    “……赤後城,好像是這個名字。”


    “為何要告訴我?你有何企圖?”望為打量起子桑暌。


    “我思來想去,這次是我衝動了。在水族還有潛在危機的時候,我不該對你動手,反而助長了天宮的氣焰。”


    望為一時怔愣住了。


    “子桑暌?”


    “喚我作甚?”


    “我以為你被人奪舍了。說這種話,可不是你的風格。”


    “躺在榻上這麽久沒醒,也不是你的風格。”


    望為想起自己肩頭的傷,“煩死了,我才換的藥。”


    “……”子桑暌被罵不虧,的確是她手欠了。


    “我幫你換?”子桑暌道。


    “不了,怕你趁機捅我。”望為擺了擺手,隻留下一道清淺的背影。


    子桑暌收起開月斧,目送她離去。


    望為回到無舍,先是去了前院和東院,見到宅內靜悄悄地,大家似乎都進入了夢鄉。


    隨後她輕手輕腳回到了西院,摸黑躺回了榻上。卻感覺榻上有些擁擠,她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靈力環繞在四周。


    她當即點燃了燈燭,卻發現有兩個人占據了自己的床榻。


    睡在中間的那人懵然起身:“晚好啊阿為,再次見到你很開心。”


    說完又躺下了。


    望為:“?”


    望為一把揪起那人的領子,聞了聞周身散發著酒氣,正是今夜的酒香。


    “纖阿,你怎麽來了?”望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起另一隻手捏了捏對方的臉。


    熱的,活的,不是幻覺。


    “我和錘錘來看你啊。”那個聲音略帶慵懶,不過還是轉醒了。


    望為又瞥向一旁,那是一隻兔頭人身、身著素衣的存在。


    這是太陰元君纖阿和她的“玉兔”,兔子名喚“錘錘”,名字是望為給起的。


    當年纖阿一直懷疑,起這個名字隻因它是垂耳兔,但望為死不承認。


    她解釋單純覺得這個字寓意好,千錘百煉才能出好鋼,這個兔子之後能成大事。


    果然,該玉兔就成了肌肉發達的錘錘。


    曾經最強戰績就是去重華神尊的宮殿一拳一個童子,以及啃食無數稀有靈植。


    如今一見,肌肉更堅硬了呢。


    “纖阿、錘錘你們是喝了前院的酒?你們來得好突然。”


    望為是真沒想到,她今夜看到的月影,可能不是斧頭,而是這兩位大神。


    “嚐了點,天上的喝膩了。”纖阿突然湊近,抬手托起了望為的下頜,“想你了,偷偷跑下來看看你,而且……你受傷了,我來探望天經地義。”


    纖阿當即施法,整個房間被月白色的靈力覆蓋,仿佛月亮從這個房間升起來。


    望為感覺到,自己身上還未痊愈的傷口正在迅速被治愈著。


    錘錘在一旁自覺護法,沒一會,望為就感覺自己渾身輕鬆了不少,卸下重擔,身姿越發輕盈的感覺。


    “我受傷的事,上麵都知道了?”


    “傳的不算多,但我知道,我能感應到你的虛弱,所以我才下來的。現在我要走了。”


    那白衣美人從床榻上跳下,垂耳兔也跳了下來。


    “哎不是,你們剛才來,現在就走啊?”望為叫住她們。


    “阿為有自己的事要做,身為朋友也隻能幫到你一點小忙。而且,纖阿留下的話月亮可就沒人管了。”


    纖阿看著望為微笑起來,麵容如月光皎皎,星河璀璨,直入人心間。天界第一白月光女神,的確當仁不讓。


    “自從阿為做了魔神,都沒空來找我了,纖阿有些孤獨。不過這些年也快要習慣了,還有錘錘在呢。”


    “我好久沒見你了,你卻還為我著想。”


    望為感到些許歉疚,“你不用習慣孤獨,我處理完事就會回去了,到時候我會常常找你……不過,好像你來找我比較方便。我每次去天宮,別人都以為我是約架的,而是要突破他們弄的上百層結界,好麻煩的。”


    纖阿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可以隨時去找你嗎?把月亮也牽過去可以嗎?”


    “嘶——”望為倒吸一口涼氣,“或許約莫可能應該可以?”


    “太好了!”纖阿一把抱住望為,隨後錘錘抱住二人,毛茸茸手掌和臉頰蹭過來,望為忍不住摸了摸它耷拉下來的耳朵。


    見夜晚還長,望為提議拉著一人一兔爬上了屋頂,並排躺下,回顧著過去的趣事。直到東方既白,望為才不舍地將她們送走。


    “等等,霍逢昨夜是去哪兒住的?”


    望為一拍腦袋,她就感覺怎麽少了點什麽。夜裏見到舊友難免興奮,竟然把霍逢給忘了。


    望為抿了抿嘴角,決定去找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女主的收屍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門冬去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門冬去心並收藏反派女主的收屍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