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點米飯下肚,嶽疏桐滿足地放下了筷子。


    洗了澡,又吃了東西,她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但很快困意襲來。


    段泓讓人收拾了碗盤,就催著嶽疏桐上床歇息。


    嶽疏桐此時也顧不上將明崇庵和謝承訓通敵一事告訴段泓。躺下後,幾乎立刻沉沉睡去。


    如今已是盛夏,酷熱難耐。饒是穀夫人命人送來了冰放置在房中,也難敵暑氣。


    故此,嶽疏桐睡不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嶽疏桐隻聽得耳邊盡是蟬鳴,聒噪非常,又有暑熱纏身,嶽疏桐不免輾轉,心中有些煩躁。


    這時,絲絲涼風襲來,似是有什麽人在床邊為她搖著羅扇,驅趕著熱氣。


    大概是師姐吧。嶽疏桐迷迷糊糊地想,翻了一個身,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窗前茂密的桂樹枝葉,穿過窗欞,被剪成了一塊塊大大小小的光斑投在地上。


    嶽疏桐的意識還有些朦朧。她半眯著雙眼,緩緩坐起來,伸了伸懶腰。


    床邊的人依舊為她扇著涼風。


    “多謝師姐,我自己來吧。”嶽疏桐伸出手,想要接過扇子。


    可那人並沒有遞上扇子,也未說話。


    嶽疏桐不免疑惑。她抬眼看向床邊。


    隻見段泓眼帶笑意,手中正搖著一隻折扇。


    “殿下?”嶽疏桐有些意外。


    難道一直守在床邊的人是段泓?


    “如何,還熱嗎?”段泓問道。


    “不熱了,比剛剛睡下時好多了。”嶽疏桐搖了搖頭。


    段泓放下了折扇,走到案前,捧來了一隻白瓷盞。


    “這幾日天氣炎熱,穀夫人吩咐夥房熬了梅子湯,喝了好消暑。”


    梅子湯是冰過的,酸甜可口。嶽疏桐盡數飲下,隻覺得身上痛快了不少。


    “事情查的如何?可知是何人在搗鬼了?”段泓接過瓷盞放到一旁,繼續為嶽疏桐扇著風。


    “殿下,明崇庵和謝承訓通敵。那批兵器是送給昂國人的。”嶽疏桐神色凝重。


    段泓驚愕不已。


    “到底是怎麽回事,快細細講來。”他催促著。


    “我到了於大人處,見到了護送兵器的那幾個人,他們是明崇庵派來的,也不知道這批兵器是送給誰的,隻知道要送到昌州。我混在他們其中,到了昌州之後,發現前來接應的人,是昂國人。我帶人直接將其拿下。回來時,我們還遇到了要將我們滅口的殺手。所幸有驚無險,平安回到了定州。”


    聽完了嶽疏桐的話,段泓赫然而怒。


    “這兩個人,真是有膽量。這種滅九族的大罪也敢犯!”


    “若不是許以利益,又有人袒護,憑他是誰,也斷斷不敢這麽做。”嶽疏桐冷笑一聲,道。


    “你是說,這裏麵,也有司徒熠的份?”


    “這一點,我們不是心知肚明嗎。但並無真憑實據。對了,我們這一路上,明崇庵似是打點好了不少人,好多地方的官員都在給我們行方便,熟練得很。可見,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了。”


    “如此說來,我大周將士在昌州打的敗仗,不單單是因為傳言中昂人兵強馬壯,作戰驍勇,還因我大周朝堂上,出了個衣冠禽獸。不,隻怕不止一個。若是再這麽放任下去,隻怕今日是送刀劍,明日是贈兵馬,再往後,便是將祁安城拱手讓人了。”段泓雙拳緊握,手上青筋暴起。


    “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我回來時,於大人說要擬一封奏章呈奏此事,想來現在已經擬好了。”


    “讓段暄斬草除根是難了,隻願能及時止損。”段泓輕歎道。


    “有司徒熠在一天,這樣禍國殃民的事就不會斷絕。”嶽疏桐憤恨道,“我親眼看見,昌州人煙斷絕,成了一片死地。不光是我大周的子民,連同昂國邊境的百姓亦是生不如死。可朝中那些人,竟然…….哪裏是不能禦敵,分明是不肯!”嶽疏桐重重捶了一下床板。


    “若是止了兵戈,那些奸賊還怎麽從中謀利呢。唯有邊境永無寧日,他們才可中飽私囊。”段泓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臉色因為動怒而變得煞白。


    嶽疏桐伸手輕輕撫著段泓的背,為他順著氣,道:“殿下,恕我直言,若是再任由司徒熠等人胡作非為,隻怕我大周沒有亡於外敵,也要亡於內亂了。”


    “我何嚐不知這一點。也不知道這一次,於大人的奏章遞上去,段暄會做什麽處置。”


    “他為了與司徒熠爭權,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但司徒熠也應該早就找好了後路,這一次,也隻是除掉他的黨羽,難以傷其根本。”


    “這次事情若成了,算上之前兩次,司徒熠已經吃了三次敗仗,難免狗急跳牆。段暄也一定有所防備。隻怕現在,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與司徒氏及其黨羽的爭鬥之中。鷸蚌相爭,我們也好得利。到時,我一定還大周一片風清氣正。”段泓神色堅毅,似是下定了決心。


    “兩次?”嶽疏桐有些困惑。


    除了上次堰州賑災錢糧一案,便是這次兵器案,還有哪一次?


    段泓看到嶽疏桐有些茫然的樣子,不禁笑了。


    “你忘了,上次王大人說過,軍需糧草一案。你當時還提議,要王驥先辦堰州賑災錢糧一案,軍需糧草的事可以等一等的。”


    嶽疏桐恍然大悟,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


    “我竟忘了。殿下這麽說,可見此事已經有眉目了?”


    段泓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嶽疏桐。


    “你走之後沒多久,王驥的信便到了。”


    嶽疏桐趕忙拆開。


    王驥的信足足有三頁。


    信上說,堰州賑災錢糧一案後,朝野震動,王驥趁此機會向段暄呈奏軍需糧草一案,有官員聽到了風聲,因為太過害怕,主動供出了參與軍需糧草一案的幾位大臣。段暄著刑部和大理寺辦理此案,現已查明朝中有數人牽涉其中,兵部尚書明崇庵也在內。而這些涉事的大臣還供出了更多的人,現在戶部正配合刑部和大理寺徹查此事。請嶽疏桐和段泓靜候佳音。


    “真是精彩絕倫。”嶽疏桐冷笑一聲,收起了信件。


    此時天色已晚,屋中暗了下來。段泓起身,點上了燈。


    “這些事,想必父親在時便有了,但那時,他們應該還不敢張揚。後來父親走了,段暄上位,他們看段暄被司徒熠轄製,便開始明目張膽,終於東窗事發。且等著吧,這可是段暄爭權立威的大好時機,定是一場好戲。”段泓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雙眼望向窗外。燭火映在他的眼中,亮光點點,像是他腦海中翻騰的思緒,也像是胸中壓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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