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應該去蹲哪個呢?”羽一凡迷糊地問。


    “好問題。”


    鍾名這樣說著,目光平靜地移動。


    和足球社交流的時候,操場的人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額外的多……


    “我們的時間不多,不能拖,沒有試錯的餘裕。”


    羽一凡深以為然:“明天就是自由慶典了,雖然抓怪盜也很有趣,自由一日也不能錯過啊!”


    “……你重點是不是關注錯了,算了。”他沉吟一會,“你去整理一下社團信息,發了預告函的那些。”


    有了幾起案例,能稍微看出選擇盜竊物的傾向。


    尤其是明天會用到的東西,能代表社團的那種,今天下手的概率非常之高。


    鍾名打發羽一凡去收集分析,反正他喜歡幹這個。


    羽一凡連連點頭,最後問:“我一個人嗎?”


    迎著他的目光,鍾名散漫的目光盯向某處。


    “我一個人蹲守就夠了,因為不一定能一次抓到……”鍾名慢條斯理地說,“所以大概率還要靠你的成果,我們兵分兩路效率更高。”


    羽一凡猶猶豫豫哦了一聲。


    顯然還是想抓人,不過還是大局為重。


    “那我順便擴充人馬,沒問題吧?”羽一凡又問。


    “隨你。”


    知道羽一凡本就有這打算,鍾名才懶得管,不摻和。


    “好,你等著集齊羈絆力量吧!必所向披靡!”


    羽一凡喊著口號跑開,鍾名忽然覺得有些後悔。


    ……


    鍾名哪都沒去。


    就在操場上往人多的跟前湊。


    “搞得這次運動會都沒什麽存在感了。”


    此前還擔心樂音在運動會上怎麽折騰他呢,誰料到事情變化如此跳躍。


    鍾名搖搖頭不想這些,跟著觀眾和啦啦隊遊走賽場。


    混在人群中一點也不起眼。


    雖然在學校裏,鍾名被迫出了幾次名,但這名氣卻是虛的,能直接認出他的人不多。


    或者說,他能讓自己不被人關注,下意識忽略自己。


    異能展開了領域似的使用著,盡管隻是低限度地釋放。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有人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你?”鍾名轉頭看見嚐錦。


    “是我怎麽了?不想看見我?”


    “怎麽會。”鍾名小聲道,“我還以為是……”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並未說出那個名字。


    鍾名打量了一下嚐錦。她還是那樣的穿衣風格,深色寬鬆的外套長褲包裹整個自己。


    “你怎麽找到我的?”他問。


    “隻是碰巧……”


    嚐錦試圖狡辯,但鍾名沉默不語,她好像看懂了什麽,逐漸沒了底氣。


    “在監控裏看見你。”嚐錦斟酌用詞,掩飾自己的窺探行為,“反正也是閑著,來陪你打發時間。”


    鍾名沒讓她蒙混過關:“你平時,沒事的時候,都是藏在監控頭裏偷看?”


    “……沒有。”


    鍾名還想說什麽,嚐錦滿是威脅的目光投來,輕咬著牙丟出一句話。


    “你對我有意見?是不是不樂意我在這?”


    鍾名收聲。


    能咋辦?這話一出,就不是讓你講理的。


    ……


    “最後一場……”


    鍾名看了看時間,和時間表安排的基本沒差,比賽結束之後,是頒獎儀式。


    這頒獎儀式非常人性化,沒有冗長的致辭,也不需要所有人集合,代價是每個班上需要獻祭幾個倒黴蛋。


    隻是排麵以及拍照留影需要。


    當然大部分人其實並不抗拒,自發聚集的人群就是答案。


    “但是,人好像太多了。”


    鍾名不得不收斂異能,身處人潮之中,混合的情緒洶湧澎湃。


    熱烈、興奮、喧囂,在他的視野中不斷塗抹顏色,令人目眩。


    “他會來麽?”


    “誰?”


    “還能是誰,他總不能一直這樣藏著掖著吧?”


    “不知道你說什麽。”


    鍾名無感情地勾出嘴角的弧線,嚐錦莫名不敢與他視線交匯,平視前方。


    鍾名很快抹去自己的表情變化。


    他早感覺到人群中暗藏著情緒,似是積蓄的風,等待著吹起。


    而身旁的嚐錦,她的情緒又怎麽逃得脫他的感知呢?


    羽一凡說的對,這麽騷包的人,總得來一個閃亮登場的。


    ……


    通電的話筒發出電流聲,而後刺耳尖嘯。


    場內嘈雜的交流聲忽然停下來。


    調好音量的主持人上台,鍾名也開始動起來。


    嚐錦疑惑地跟著他。


    “人多,情緒高漲,太亂了。”


    鍾名能觀測到所有情緒,但他不會透視,視野內盡是重重疊疊,他難以精確定位到某個人。


    對他異能而言,相比開闊的操場,複雜空間內反而更好。


    他能感知到情緒的方向位置,空間結構就能輔助記憶。


    他的能力不適合填滿人的情況。


    還得找出某個人。


    嚐錦似懂非懂。


    倒令鍾名回頭看了她一眼,察覺某些東西。


    “你……不了解我的異能嗎?”


    “樂音沒和我說過,其實她不怎麽和別人談論你,詳細的。”嚐錦麵色怪異,“一般說到你,都是誇耀,你在她口中無所不能似的。”


    更有一種專屬感,不容他人染指……這話嚐錦心裏想著沒說。


    “……”


    鍾名甚至能想象到樂音的表情。


    淺而淡的笑容,嘴角微微翹起,眼瞼半合。


    那眼神清冷卻如猛獸,有著穩坐食物鏈頂端的安定從容。


    很好,美麗強大。


    但是別在外麵幫我吹牛啊!


    一個兩個的,嘖。


    “我回應不了的,任何人的期待……”


    心裏說著喪氣話,搜尋的動作卻沒慢下來。


    鍾名對嚐錦的回答還有疑惑:“你沒翻過我的檔案?”


    “我閑的沒事闖檔案室幹嘛?有人執勤的,不好騙!”


    “嗯?紙質?”


    “你想問電子檔案?我不是和你說過,管理局內重要信息都由天穹接管,沒有權限沒法訪問的。”


    “我的檔案是所謂的重要信息?”


    “所有a級異能者都是。”


    “哦……”


    你之前可沒說這個。


    鍾名沒再說什麽,隻是把這個記在心裏。


    他現在快繞頒獎台轉了一圈了。


    頒獎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最初還是平平無奇的過場,在某個班的人為同班同學大聲喝彩的時候,事情發生了改變。


    每喊到一個名字,台下就有一陣鬼哭狼嚎。


    特別是男生。


    一群發泄不完精力的狼崽子,大吼什麽“xxx我愛你xxx最帥”或者什麽“強韌無敵”的奇怪話語。


    女生跟著歡呼、尖叫……


    一波接著一波,比哪個班聲音大似的。


    鍾名感到頭疼,眼中看的,耳朵聽的,越來越亂。


    好像發現一個情緒不對勁的,集中注意後又找不見了。


    他都要覺得沒戲了。


    “來了。”


    卻是嚐錦按住他的肩膀。


    ?


    鍾名一訝,又了然。


    嚐錦必然是有理由而來的,打發時間?誰信呐。


    你能有電腦好玩?


    鍾名下意識提高警惕留意四周,觀察怪盜現身,同時偏頭去看嚐錦,看見她戴上了眼鏡。


    嗯?她是有眼鏡沒錯,為什麽這時候?等等那眼鏡是……


    來不及反應,光柱從天而降,白茫茫的光蓋住了嚐錦的臉,蓋住了一切。


    而黑暗從地上升起——那是鍾名看見的恐慌,但很快像霧一樣散去了。


    擴音喇叭放大的聲音在全校放送:“啟示的光,通天的塔,佇立永恒全知的瞳。它道:索取無度的,終加倍收回。”


    吟誦般的話語後,另一個輕挑的聲音說:“榮耀,我收下了。”


    鍾名嘴角一抽。


    還就那個中二之魂共鳴,反派唱著詩說著怪話出現了。


    可惜這裏沒有會嘴炮的主角,隻有大呼小叫的吃瓜群眾,還有想投敵的不安分子。


    空氣裏粘稠得像液體的光逐漸淡去,鍾名試探性睜眼。


    先是看向嚐錦。


    還沒開口,摘了眼鏡的嚐錦先發製人:“我不喜歡強光,傷眼。”


    搞得鍾名差點忘了要說什麽。


    “還知道傷眼?傷眼都算小事了,突然弄這出不怕搞出別的問題?”


    “沒事,反複測試過了無害的,也有預防措施……醫務室在待命了。”嚐錦說完玩笑話,正經道,“這光,挺柔軟的。”


    柔軟?


    這是什麽形容詞?


    鍾名觀察起籠罩全身的光,軟綿綿包裹著,伸手仿佛能撈起白色的實體。


    細看之下它不像光,不像液體,什麽都不像。


    “虛假的殘象,海市蜃樓。”嚐錦主動解釋,“其實我也不了解,代號就是這個,名字他們自己取的。原理我不懂的,隻知道天上有鏡子。”


    是異能吧。


    遇事不決,量子,量……量子異能。


    不對,重點是這個嗎?


    “你不是說你不知情嗎?你明明就有參與!可別說那些校園喇叭是他們在你手裏搶走了控製權。”


    “你問我的時候是。”


    “啊?”


    不是,中午問的吧,才多久?


    該說行動力強,還是想一出是一出?


    世界是個草台班子,本來坐在台下是觀眾,拍拍屁股誰都能上。


    “本來沒想搞這麽大,這不是恰好組合技練好了。”


    組合技、光、鏡子……是迷宮考驗裏的人?能者多勞啊。


    時間不會在他倆說話的時候停止,現場已是一片混亂。


    議論聲蓋過了稍遠的任何聲音,那兩句話完後,喇叭裏默默放著音樂,輕輕的,偷摸摸的,好像刺客夜行,悄無聲息,無影無蹤。


    而天上怪盜攜著背景音樂登場,在光柱中央他卻是一團漆黑的影,以迅捷但是不夠迅捷而不太科學的速度下墜。


    裹著衣袍的手一揮,展成了回旋的披風,卷起金色輝煌的物件。


    這期間不過數十秒,大家終於知道了“榮耀”指的是什麽。


    運動會排名第一的班級,會有一個金色的獎杯,眾目睽睽之下,被隔空拿走了。


    他都從天上飛下來了,這好像也不算什麽?


    至少鍾名知道,不是。


    那是假的,都叫海市蜃樓了。而且,他看不見天上那東西的情緒。


    至少不是活人。


    大部分人都被天空引去注意的時候,隻有鍾名盯著頒獎台。


    有人在緊張、蠢蠢欲動……


    突變打斷了頒獎儀式,舉著頒獎托盤的禮儀小姐呆呆站在原地。


    但她的內心出賣了她。


    總是下意識地小心翼翼地偷看那個獎杯。


    台上那時還有一位老師,本來樂嗬著,忽然呆住了,看著那動靜眼都瞪圓了。


    想起什麽似的快步走開,一邊摸出了手機。


    就在這時,一個人和老師擦肩而過,堂而皇之地走上頒獎台。


    步履從容,不急不忙。


    他的上身藏在黑色外套裏,拉著帽子,簡單遮住側臉。身姿不佝僂不畏縮,隻是普通的走過。


    倒是禮儀小姐顯得不夠淡定了,調整站姿的動作也顯得刻意。


    但就在兩個人相互遮擋的短短時間後,獎杯已不見蹤影。


    這也行?


    鍾名大呼手法過於樸素,偏偏大家就跟瞎了一樣。


    總之輪到正義的偵探出馬了。


    他盯緊了那個人的情緒,那是他怎麽藏也藏不住的。還有那個禮儀小姐的臉,鍾名也記住了……應該。


    嚐錦拽住他。


    鍾名:“你要攔我?”


    他都已經準備好加速了。


    嚐錦搖頭,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紅色按鈕:“我是來幫你的。”


    圓圓的,紅紅的,握在掌心,一個按鈕。


    鍾名頓住了,看了眼撤退路線那邊。異能鎖定了那人,說幾句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是什麽?”


    “按鈕。”


    “我知道。別人瞎了,我沒瞎。”


    “按下它,你會獲得一個億,但是……看你表情你不喜歡這個?那就,按下按鈕世界上會隨機死一個人……好吧好吧,我不皮了。”


    嚐錦清清嗓子,說出更離譜的答案。


    “這是核爆按鈕。咳咳,誇張了點,總之它會……”嚐錦張開另一隻手,“boom!”


    鍾名抬頭看了看天。


    天上殘象在磨蹭著不肯退場,他高舉獎杯,猶如舉起聖物。


    乳質白色的光被攪動,漩渦般向中心匯聚,形成巨大圓球,吸收光芒的獎杯變得四麵透明。


    它顫動起來。


    清脆的晶體碰撞聲在天地回響,忽的哢嚓一聲,裂開細微的縫隙,裏麵迸發淡金色的光束,錐體式向下釋放。


    光之金字塔。


    “這通天的塔,是不是不太對?”鍾名念叨,“光、塔,接下來是瞳?”


    受到嚐錦提示,鍾名望天的時候注意到了細節。


    無人機的軌跡。


    再看那個按鈕,他隻想問,真炸假炸?


    “選擇吧,”嚐錦攤開雙手,“從這邊追過去,獲得真相,找到那個搗亂的犯人,逮捕他,宰了他。或者,按下按鈕。”


    喂喂,你不覺得選項兩邊不對等嗎?後者為什麽隻有簡單的四個字?


    但是……


    誰能拒絕按下一個紅色按鈕呢。


    即使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滿足無聊的欲望幻想也好,世界毀滅也好,總得按下去。


    不按下去怎麽知道有隻命中注定的蝸牛在等著你?


    鍾名拍上嚐錦的手。


    紅光一閃而逝。


    什麽都沒有發生,除了bgm變了。


    命運的歌響起來了,有力的鼓點咚咚鏘鏘,一如英雄的步伐。


    “上吧!”


    嚐錦一推鍾名,歡快地喊道。


    周圍的人意識到了什麽,讓出一圈空地。


    觀眾看得熱血沸騰,鍾名卻直視光鮮的英雄背後的悲涼。


    按鈕隻是按鈕,按下它當然什麽都不會發生。


    是那個女人,她一打響指,天上的無人機發出尖嘯,劃出歪扭的線搖搖欲墜。


    不知哪來一台大燈打光過來,穿過忽然出現的高懸的劍,照在他身上。


    老朋友了,太陽光明之劍……


    鍾名扯著嘴:“劍來!”


    重要的是舉起手讓人知道配合。


    那劍打著旋飛過來了,令鍾名懷疑是不是真的會把他手臂順帶斬下來的時候,劍穩穩落入手中。


    劍當然是假的,沒有實感。


    鍾名暗地佩服,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讓人找不到破綻。


    然後他看見前方有人靠近,充滿氣場的高冷禦姐令人群自動分開,她向他點頭。


    歲沙沙。


    “是投影啊……”


    什麽情況,哪些是光和鏡子的幻象,哪些是不虛不實的投影,究竟有多少人參與這場演出?


    她的異能不是隻能投射自己的幻影麽?


    “啊——”


    所以我才懶得想啊!


    什麽偵探遊戲,貓抓老鼠,卷進這場群星祭典,都要變成它的一份子。


    什麽怪盜,花裏胡哨,也不過是吊著走的傀儡!


    “衝!衝刺!衝衝衝!”


    “幹他x的!”


    “上啊那邊的大哥哥!”


    “加油啊大哥哥!”


    “大哥哥!”


    別喊了你們這群家夥,盲目跟從,無知無懼。


    我知道我知道,無理取鬧。


    怎麽了?不許我發脾氣麽!


    “你們逼我的!”


    鍾名雙手舉起太陽光明之劍,熾熱如陽光的光芒猛烈爆發。


    那真的是帶有溫度的。


    “太陽的心,火熱的心,奮起而愉悅的情緒啊,我號令你們,隨我而上!”


    許多人並沒聽見鍾名的話,不妨礙他們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好像有什麽燃起來了。


    熱血直衝腦袋。


    他們被鼓舞著揮拳,腳下踏著音樂的節奏,喉嚨裏醞釀吼聲。


    不喊出來的話誰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啊!


    “死!!!”


    毀滅的意圖並非對著誰。


    太陽光明之劍化成真正的光柱——一柄無比巨大的光劍衝上天空。


    劍是扁平的,但這把劍,你說他是棍子也沒問題,它隻是升起,不管前麵有什麽。


    直到捅破天。


    殘象在這時候竟然開始膨脹,字麵意義上的膨脹。


    說不清是衣袍還是披風的什麽東西張開來,像猙獰的翼爪,看起來大了不隻一號。


    敞開衣服後,內裏十字暗影鋪天蓋地的湧出來,消弭最純最正的太陽光。


    這在一往無前的劍麵前是渺小而徒勞的,太陽光明之劍不可阻擋地碾了過去。


    但一切沒有這樣簡單的結束。


    殘象在最後的瞬間拉下衣袍,輕巧回旋半圈,在光中分解殆盡。


    留下的空洞泯滅一切地收縮,轟裂天地的爆炸。


    天頂似乎被撼動,在太陽光明之劍投射的終點,出現一條白色的線。


    終究是沒有裂開,逐漸散去聲息。


    隻剩黑色的碎片像雨一樣落下。


    那是……卡片。


    鍾名撿起一張,他記得上麵的圖案。


    怪盜作案會留下的卡片,一顆黑色的星星。


    但這個……


    星星是裂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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