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幾個人抵達鄰縣的展樂鎮。


    依然沒有人跡,就算有了他們也遇不到,都像小蟲子一般謹慎地躲了起來。


    街道亂糟糟的,路邊的汽車玻璃是破碎的,主人離開前將門窗玻璃都關好才無奈離開,但幸存者毀壞了它們,為了一點食物,也許裏麵根本就沒有食物,但對幸存者來說,一點可能的機會他們都不會放過。


    這大概是之前展樂鎮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從密密麻麻的招牌上就能看得出來,過去應該是富有生氣,開店的人也必然是店店生意紅火,但現在空蕩破壞令人唏噓,


    曾經繁華的商業街上,和汽車玻璃一樣,商店和餐館的窗戶無一幸免,全都遭到了破壞,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顯得格外刺眼。


    徐子良他們避開踩在破碎的玻璃上麵,別看小小的碎玻璃,很有可能穿透鞋底紮破他們的腳。


    碎玻璃讓他們感受到幸存者那種帶著絕望與發泄的破壞力,而這種破壞力,越來越蔓延到其他幸存者的身上。


    零星的幸存者掀不起大浪,但也要處處小心,以防暗裏的襲擊。


    這一次遠行,所有的人都帶上了防身工具,徐子良的靴子裏有把小刀,李明楓的小刀是一把折疊刀,不過那是李明楓在末世之前從一家刀具店裏買來的。


    作為資料室館員,他也經常和考古部的同事們一起去考古現場進行資料收集,長時間的野外考古作業,需要一把好用的刀具,


    而李明楓的折疊刀在那些日子裏證明了它的價值。刀身鋒利,折疊起來方便攜帶,成為他野外工作不可或缺的夥伴。


    在展樂鎮的街道上,他們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謹慎。街道兩旁的建築顯得有些破敗,一些商店的招牌已經脫落,搖搖欲墜地掛在半空中。偶爾,一陣風吹過,招牌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他們盡管避免從這些招牌下走過,但那種聲音,還是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街道上的寂靜,讓人感到壓抑。徐子良和李明楓他們不時地環顧四周,警惕著每一個可能隱藏著危險的角落。


    穿過一條商業街的後巷,巷子裏垃圾堆積如山,疫情前沒來得及運走的垃圾,還有很多的醫療垃圾與用過的防護用品,防護服如同躺在地下堆積的鬼影,到了晚上可能複活到處遊走。


    木雷很小心地避免踩在這些醫療垃圾上,這些垃圾很可能殘留著病毒。


    在一處廢棄的小超市,眾人停了下來。


    超市的門已經被破壞,裏麵一片狼藉。徐子良示意大家保持警惕,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超市。


    他們需要在這裏尋找一些必需品,尤其是食物和水。


    超市內部昏暗,隻有幾束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投射進來。


    貨架上的商品早已被洗劫一空,隻剩下一些破碎的包裝和散落的物品。


    徐子良和李明楓他們分頭行動,仔細地檢查每一個角落,希望能找到一些遺漏的物資。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從超市的深處傳來。


    徐子良和李明楓他們立刻停下腳步,警惕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慢慢地向聲音的來源靠近。


    在一堆倒塌的貨架後麵,李明楓發現了一個蜷縮的身影。


    一個瘦弱的幸存者,頭發編成一條毛毛糙糙的辮子,她一臉驚恐,手裏緊緊抓住一團棉布。


    “我們,路過這裏。”李明楓表示他們絕對沒有惡意。


    另一邊也傳來窸窣聲,李明楓轉過臉,看見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是七八歲的年齡,正在超市裏翻找能夠利用的生活用品。


    “是你的,孩子們?”


    女人點點頭。


    徐子良和木雷聞聲趕來。


    “肖穎?”徐子良驚訝地問。


    女人看著徐子良,臉上露出同樣驚訝,但緊接著驚喜地笑。


    “是你。”


    肖穎和徐子良都是一個村的,肖穎比徐子良大兩歲,徐子良讀大學那會兒,肖穎嫁人生子,她給徐子良送了請柬,邀請他參加自己的婚禮。


    徐子良看著手中的請柬,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滋味,他知道新郎人品不好,在外借了不少錢,他怎麽都想不明白肖穎為什麽會嫁給這種人。


    但他還是選擇了祝福,畢竟那是肖穎自己的選擇。


    肖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我還以為……”她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份劫後餘生的慶幸溢於言表。


    徐子良輕聲說:“是啊,沒想到世事成了這樣。不過還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丈夫呢?”


    肖穎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孩子:“他在幾年前就走了。”


    兩個孩子好奇地,又用戒備的眼神看著徐子良一行人。


    徐子良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和藹可親:“你們好,我是徐叔叔,是和你們媽媽一個村子裏的,還記得我嗎?”


    小男孩退後兩步,警惕地搖搖頭,女孩見哥哥搖頭,她也跟著搖搖頭。


    兩個孩子的脖子上,掛著紅繩係的玉觀音墜子。


    看得出肖穎對孩子們非常細致。


    徐子良將他的那份食物分給兩個孩子。


    肖穎微笑著在一旁看著,她已經瘦脫了形,但看著孩子們的時候,臉上有種母性的光。


    “你們在這裏還能找到食物嗎?”李明楓問肖穎。


    “很難,但帶著兩個孩子,我們又能走多遠,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肖穎輕聲說。


    “你們住在這附近?”李明楓又問,他和肖穎不熟悉,末世裏,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帶兩個孩子的幸存者。


    能讓自己活著都是困難的事,別說是帶著孩子的年輕女性了。


    “是的,就在附近,以前是家旅館,我們一直住在那裏。”


    “那裏隻有你們三個人嗎?”徐子良也問道。


    “是啊。”


    “天快黑了,不如你們也去那裏過一晚,旅館的環境還可以,是個安全的地方。”肖穎主動邀請徐子良他們去她那裏住一晚。


    徐子良和李明楓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考慮到天色已晚,並且他們確實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休整,於是點頭接受了肖穎的好意。


    木雷和阿尼自然也沒有異議,這一天走下來,他們已經十分疲倦了。


    兩個孩子,肖穎一手牽著一個,她帶著徐子良他們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最終來到了一處看似不起眼但還算完好的旅館前。


    旅館的大門半掩著,肖穎先查看了一下她出門時所留的記號,確認沒有異常後,輕輕推開門,一行人魚貫而入。


    二層樓的旅館內部,雖然略顯陳舊,但比起外麵那些破敗不堪的建築,這裏已經算是相當整潔和安全了。肖穎領著他們穿過昏暗的走廊,來到了她和小孩子們居住的房間。


    房間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兩張小床靠牆擺放,上麵鋪著幹淨的床單和被子,顯然肖穎在末世中依然盡力為孩子們保持著一份家的溫馨。


    房間的一角,堆放著一些撿來的書籍和玩具,看得出肖穎在努力給孩子們營造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


    “你們可以睡在隔壁房間,隔壁有五間房,你們隨便睡在哪間都可以,那五間房我都收拾過,很幹淨的。”瘦小的肖穎熱情地說。


    徐子良帶著阿尼將兩層樓都檢查了一遍,確保安全,他們才能放心過夜。


    肖穎忙著為大家燒了一點熱水,她這裏已經沒剩下多少食物了,李明楓將他們的食物分給了肖穎與孩子們一些。


    燭光中,他們圍坐一起吃了一頓晚餐。


    “真是沒想到,你把這裏打造成了孩子們的避風港。”徐子良感慨道,他環顧四周,心中湧起一股溫暖。


    肖穎笑了笑,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堅強:“是啊,當初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這個地方,覺得還算安全,就帶著孩子們住了下來,日子那麽苦,努力讓他們能生活得更好一點。”


    徐子良點了點頭,他能理解肖穎的不易。


    在這個末世,每一個幸存者都在為了生存而掙紮,而她,還要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對了,你們怎麽會來這裏的?”肖穎好奇地問道,她注意到徐子良一行人裝備齊全,顯然不是普通的幸存者。


    徐子良簡單地介紹了他們的情況,但他沒說出他們的計劃與目的地,隻說是換個城市尋找生存的機會。


    “那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徐子良又問肖穎。


    “你聽說過幸存者聯盟嗎?”肖穎問。


    徐子良沉思片刻,他當然聽說過這個組織,不僅有一家,他聽說過的就有數家,分布在不同城市,一開始是由一群來自不同地方、但心懷共同理想的幸存者組建而成的。


    他們聚集在一起,共享資源,共同抵禦外界的威脅,為在末世中尋找一片安寧之地而努力。但後來,這種組織漸漸變了味,他們用組織來獲取更多的權力和資源,甚至不惜犧牲弱小,內部紛爭不斷……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在某些區域,確實為幸存者提供了一個相對穩定的避風港。


    “你打算找他們?”徐子良問。


    肖穎繼續說道:“我隻想帶著孩子們平安度日。最近我聽說附近有一個新興的幸存者聯盟,他們會為成員提供食物和醫療,這或許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徐子良聞言,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在末世中,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一個強大的組織確實能提供更好的保護。但同時,他也擔心肖穎和孩子們會再次受到傷害。


    猶豫片刻,徐子良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明白你的顧慮,但加入任何組織前,我建議你先想法打探清楚,確保這個聯盟真如他們所說,再做決定不遲。”


    肖穎感激地看著徐子良,她知道徐子良是真心為她和孩子們著想:“謝謝你,徐子良。我會小心的,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不過,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機會,我也想為孩子們爭取一下。”


    夜已深,燭火搖曳,映照出每個人臉上的疲憊與希望。徐子良和同伴們做著睡下的準備,等明日再繼續他們的旅程。


    為了保暖與不進冷風,肖穎在窗子上掛上了毯子,屋裏清潔又溫馨,徐子良吹熄了蠟燭,他打算睡一個溫暖的長覺。


    在他的隔壁房間,木雷在舒適的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另一間房間,阿尼已經響起了呼嚕聲。


    阿尼的隔壁,李明楓還沒睡,蠟燭還剩下一個小小的蠟燭頭,他正在寫日記,他有記日記的習慣,不論世界怎麽變,這習慣他不會改變。


    他的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記錄著這一天的所見所感。他寫道:在這個被遺忘的世界裏,人性的光輝與陰暗並存。肖穎,一個看似柔弱的母親,卻用她堅韌不拔的意誌為孩子們撐起了一片天。但願,我們都能像她一樣,在絕望中尋找到希望的火種。


    肖穎替阿尼縫補破了一個大洞的羽絨服,阿尼心粗,不懂得愛惜衣服,這破洞是他在鑽進大門時被破碎的玻璃劃破的,每走一步,羽絨從中飛出就如同飄雪。


    看著羽絨滿天飛,阿尼還高興得不得了,卻不管羽絨跑光之後他就會受凍。


    夜深人靜,旅館內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和遠處不知名的野獸叫聲。


    徐子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萬千。他回憶起與肖穎的對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他敬佩肖穎的堅強,同時也為她的未來感到擔憂。在這個末世,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到生死存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關鍵時刻給予她足夠的幫助。


    肖穎提到的,新興的幸存者聯盟,會不會是一個新挖的陷阱呢?


    徐子良越想越擔憂,他在沉沉入睡時,還在想著這件事,夢裏,他遇見了新興幸存者聯盟的那夥人。


    夢中,徐子良置身於一片廢墟之中,四周是破敗的建築和荒涼的氣息,他看見遠處的一棟建築閃爍著微弱的燈光,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緩緩靠近,發現那正是新興幸存者聯盟的據點。大門敞開,裏麵傳來陣陣喧鬧聲與歡聲笑語,與外界的淒涼形成了鮮明對比。


    徐子良踏入門檻,迎麵而來的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他們或坐或站,有的在分享食物,有的在交流著各自的經曆,看似一片和諧。然而,在這和諧的表象之下,徐子良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注意到,有幾個人的眼神中透露出冷漠與算計,透過人群掃視在他的身上,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正當他猶豫之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自稱是聯盟的負責人。


    他笑容可掬,熱情地邀請徐子良加入他們的行列,並承諾會為他們提供庇護、食物和醫療。但徐子良心中卻充滿了戒備,他記起他是來找肖穎的。


    聽到肖穎這個名字,自稱是負責人的男子微笑著說他並不知道肖穎這個人。


    “感謝你的好意,不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辭了。”徐子良禮貌地回應道,他轉身準備離開。


    在轉身的瞬間,他看見男子的脖子上掛著一隻紅繩係的玉觀音墜子。


    徐子良猛然一驚,他的腦袋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正在察看他有沒有死去,一把斧頭高高舉起,正向他揮舞而來。


    徐子良的喉頭先是一緊,然後一熱,他的口鼻向外噴出鮮血,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在那最後一刻,徐子良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從他與肖穎的對話,到那個新興幸存者聯盟的夢,再到眼前熟悉的麵孔和那把致命的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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