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販子拒不配合,怒從心頭起,上前推了隊長一把:“你讓開,讓開!現在還興短道嗎?再不讓開我就到派出所報警了!”


    隊長的語氣緩和下來,擋住豬販子的手說: “對,你是付了錢,不是偷的搶的,來路正。你就等一會兒,一會兒村裏來了人,給個交代你再走。”


    “你這個人說話不講理兒,我和你不認不識的,我的豬不偷不搶,你不讓走!不是短道是什麽?讓開,俺要趕豬走!”說著,用力拔拉開隊長和會計,要趕豬走過去。


    “老哥老哥,你說的有理兒。俺也不是就是不讓你走,一會兒俺村裏來了人,對俺交代一下,俺就讓你走。有一點你要相信,俺倆不是短道的,俺倆是柳家莊的隊長和會計。”


    “就是村書記,也和俺沒有一點關係,讓開讓開!”三個人正在撕扯著,鎮政府的小青年騎著自行車,帶著巴赤眼爺來了。


    原來,隊長和會計得知巴赤眼偷著把豬賣給豬販子後,馬上給鎮上的陳書記打電話。陳書記在電話上說:“你們先把豬販子攔住,他給柳巴打電話,盡量說服柳巴把錢退給販子,把豬趕回來。”


    得到陳書記的指示,隊長和會計借了自行車,急三火四地趕來攔住豬販子。隊長和會計剛走,柳明昌就打發人把巴赤眼爺叫到會計室,接陳書記的電話。


    巴赤眼爺接過話筒,電話裏,陳書記和氣地說:“柳巴大叔,有句話怪我提前沒給你交代啊。”


    陳書記這麽一說,巴赤眼爺有點坐不住了,趕緊說:“陳書記,都怪俺沒提前和你商量就賣了豬,豬現在趕走了,俺也沒有辦法呀。”他本以為豬販子此時趕著豬快到家了,村裏就是要攆豬販子,恐怕也來不及了,說話就很有底氣。


    “柳巴大叔,你聽我說啊。城關鎮出台政策,鼓勵養豬。年初開會為什麽規定豬一定要賣給本村,為的是不讓豬販子鑽空子,從城關鎮趕走一頭豬。大叔啊,你老把豬賣給外鎮了,多賣了點錢,這,我不反對,哪個書記還不盼著村民多掙錢,生活好?可是,你這個口子一開,其他人都跟著學,咱鎮豬的數量可就要大大減少了啊,市裏不好交代,我這個書記就不用當了!我這輩子可就完了呀!”


    “這這,陳書記,有這麽嚴重?”


    “怎麽沒有這麽嚴重,市裏的焉書記拍著桌子給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工作搞好,爭取在全省樹立個典型。柳巴大叔,私自賣豬這個責任,是你能擔待得起,還是我能擔待得起?聽我一句勸,趕快把錢退給販子,把豬趕回來。一會兒,我讓鎮辦公室小李騎自行車送你,行不行?”


    “陳書記,恐怕,來不及了吧。”


    “來得及,你們村的人這會兒應該把豬販子攔下了,小李騎自行車一會兒就到窯場,你趕緊回去取錢,退給人家,把豬趕回來。”


    “陳書記,你要這麽說,我有句話可就要說了。”


    “大叔,有話盡管說。”


    “陳書記,憑什麽村民賣豬非要等豬拉了屎尿了尿才稱重量,村裏賣豬之前要把豬伺候得飽飽的,水喝得足足的?我算了一筆賬,賣豬前喂飽豬,喝足水,照一斤豬八毛五算,一頭豬至少純賺十塊錢!社員千瓢糠萬瓢水地辛辛苦苦地把豬養大,不就圖多掙幾塊錢,補貼補貼家裏?這十塊錢本該村民得,這下子成了村裏的了,最後成了誰的,老天爺才知道,這不是貪汙是什麽?”說到這裏,坐在一旁柳明昌臉就紅了,急忙把臉轉向一邊。


    “大叔,你反映的情況,鎮上一定派人調查清楚。這個你放心,是別人的錯,不能劃到你頭上。這樣吧大叔,按規定,養一斤母豬,扣去二十五斤的底兒,長一斤鎮上補貼一斤地瓜幹。你賣的是育肥豬,我照樣給你地瓜幹,二十五斤的底也不扣了,行不行?”


    “陳書記,俺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你這麽說就行,俺把錢退給豬販子,把豬趕回來。”


    “這就對了,老柳,你還是有覺悟的嘛,明年養豬,你可要帶個好頭兒啊,給柳家莊做榜樣,給城關鎮做榜樣!不過,這件事你別對別人說,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這裏就不好說話了。”


    陳書記的口氣硬了起來,說完就放下電話了。巴赤眼爺看著手裏的電話機,心裏說:翻臉皮比翻書還快,剛才還一口一個大叔的,怎麽一下子改成老柳了?哼!


    巴赤眼爺回到窯場,向巴赤眼奶要賣豬的四百六十塊錢。


    巴赤眼奶問:“拿錢幹什麽?難道是要退給豬販子?”


    “鎮上的陳書記說不能賣給豬販子,賣給村裏,鎮上照樣給咱補貼地瓜幹。”


    巴赤眼爺拿好錢,剛走出家門,又返身回來,從櫥櫃裏拿出一瓶酒,夾在胳肢窩裏,走出家門。


    巴赤眼爺把錢退給了販子,又給了販子一瓶灑,算是賠不是了,把豬趕了回來。


    臘月十八一大早,柳明昌就在柳家莊的大喇叭上廣播:“賣母豬的戶,今頭晌(方言,上午)到村裏領地瓜幹,啊——賣母豬的戶,今頭晌領地瓜幹!都拿好麻袋,都拿好麻袋,領地瓜幹!”


    雖然隔著五裏地,巴赤眼爺還是聽到了。他的母豬賣給了本鎮鄰村,沒賣給外鎮,三百二十斤,一斤一塊一毛錢,這個地瓜幹應該得。


    地瓜幹是頭天市裏的拖拉機送到村裏的。巴赤眼爺回了村,推著車找到隊長,隊長說沒有他的。


    巴赤眼爺生氣了,二話沒說,推著車往鎮政府走。鎮政府駐地離柳家莊三裏地,一袋煙的工夫就到了。他把車子停在鎮政府院裏,直通通地上了二樓,奔陳書記的辦公室就去了。


    “等等,等等,幹什麽的?”辦公室的小李不知從什麽地方衝過來,攔住他。


    “找陳書記!”二人正在撕扯時,陳書記辦公室的門開了,陳書記探出頭來說:“小李,你鬆手,讓他進來。”


    巴赤眼爺進了陳書記辦公室,陳書記示意讓他坐,他不坐。又倒了杯水遞給他,他不接。


    巴赤眼爺穩定了一下情緒:“陳書記,俺先聲明,俺不是來鬧事的。陳書記,俺過不下去了,想闖關東,今天就走。俺家裏有老婆,俺養活不起,你幫著俺養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陳書記一頭霧水,看了看巴赤眼爺的背影,趕緊抓起了桌子上的電話,給柳明昌打電話。


    巴赤眼爺下了樓,來到院子裏,推上車就往村裏走。這時,陳書記打開窗,朝他喊:“你放心老柳,答應給你的地瓜幹,一斤也不少地送到你家裏!”


    巴赤眼爺剛到家門口,就看見隊長和會計坐在門檻上,麵前還停著一輛小推車。


    巴赤眼爺說:“俺這個窮家,今天怎麽一下子來了兩個當官的,蓬蓽生輝呀!”


    隊長起身,訕訕地笑著說:“巴赤眼爺回來了,走走走,一起去推地瓜幹。”


    “俺的豬是育肥豬,賣的是錢,哪來的地瓜幹?”


    隊長趕緊說:“當時陳書記指示過,你的情況特殊,你的育肥豬賣多少錢隊裏不管,但要按母豬的標準給你補貼地瓜幹。會計一忙,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會計也訕訕地笑著說,“是是是,俺這個破腦子,一忙就忘事。走,一起去推地瓜幹吧。”


    “母豬呢?”


    “母豬也算數,也算數。”隊長說。


    “算數?怎麽成了算數?”


    “不是,是,是應該得的。”隊長趕緊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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