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麵露疑惑,不解地問道:“大哥,即便此刻不是撤回米脂的良機,我們大可以坐山觀虎鬥,讓官軍與建奴鬥個你死我活,豈不更為上策?”


    李岩輕輕搖頭,神色凝重地回答道:“此計不可行。戰事拖延越久,大同的百姓便越加困苦,他們已無力承受更多的磨難。虎子,你需銘記在心,我們舉兵起義,是為了讓天下蒼生皆有飽飯可吃,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而非讓他們陷入更深的苦難之中。”


    李虎聞言,長長地舒了口氣,神色變得堅定,低聲說道:“小弟明白了,大哥的教誨,小弟定當銘記於心。”


    “你能明白就好。”李岩欣慰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從今往後,你需放寬心胸,將眼光放得更為長遠。誠然,沈槯是官軍將領,而我們則是義軍,我們之間遲早會有一場生死決戰,但絕非此刻。目前,我們仍需與沈槯攜手合作。”


    李虎恭敬地應聲答道:“是,大哥。”


    “好了。”李岩揮了揮手,說道,“那你便先退下吧,去準備一下,我們很快便要與沈槯共商大計。”


    大同,總兵行轅


    趙六斤大步流星地跨進行轅,身形矯健,向沈槯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地道:“卑職趙六斤,參見將軍。”


    沈槯端坐在案前,目光如炬,定定地望著趙六斤,忽然開口問道:“趙六斤,如果本將軍沒有記錯的話,你當遊擊將軍應該有三年多了吧?”


    趙六斤心中一凜,連忙恭聲答道:“回稟將軍,卑職擔任遊擊將軍之職,已經整整三年零六個月有餘了。”


    沈槯微微頷首,神色平靜地說道:“嗯,是時候給你挪個窩了。”


    趙六斤心頭猛地一跳,耳朵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神色凝重地問道:“將軍此言何意?”


    沈槯緩緩說道:“自趙三泰因貪墨糧餉畏罪自殺之後,大同鎮便一直空缺著副總兵一職。本將軍雖然兼著大同鎮的總兵銜,但終究是要回京師的。”


    趙六斤一聽這話,趕忙賠笑道:“那是自然,將軍您可是皇上的乘龍快婿,駙馬都尉,還得回京師與公主殿下完婚呢。”


    沈槯輕輕一笑,說道:“誰說不是呢。但你也知道,大同鎮乃邊陲重鎮,其安危直接關乎京師的安全。若是沒有個可靠之人坐鎮,本將軍即便是回了京師,也難以心安。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萬歲爺還不得找本將軍問罪?”


    趙六斤八麵玲瓏,心思機敏,隱隱聽出了沈槯話中的弦外之音,似乎是在暗示他沈槯有決定大同副總兵人選的職權,而且這個副總兵還有可能在未來接替沈槯成為大同鎮的總兵!


    這想法雖然有些大膽,但一想到沈槯是駙馬都尉,又是內閣首輔和兵部尚書的親信,趙六斤又覺得這事並非沒有可能。


    “這個……卑職還望將軍能多多提攜。”趙六斤很快便做出了決斷,無論如何,先抱住沈槯這條大腿再說。


    沈槯輕咳一聲,說道:“本將軍已經查閱過冊子了,大同鎮兩個參將、三個遊擊以及六個守備中,你趙六斤的資曆雖不算高,戰功也不算多,但你卻是最會辦事的!本將軍器重的正是你這一點。”


    趙六斤一聽這話,心中大喜,連忙表態道:“為了將軍,卑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槯淡然一笑,說道:“眼下的確有這麽一件難事,但還談不上是赴湯蹈火。”


    趙六斤連忙說道:“卑職但憑將軍差遣。”


    沈槯點了點頭,說道:“上回對蒙古用兵,我們從土默特人那裏搶回了幾萬匹馬,賣了一些,也吃掉了一些,現在還剩下兩萬多匹。這麽多的馬匹,每日消耗的草料那是相當驚人的。眼下城內的草料已經所剩無幾了,幸好本將軍讓人在大同左衛屯積了一批草料。你這就連夜出城,去大同左衛把這批草料押回來。”


    趙六斤心中一動,試探性地問道:“將軍,卑職能不能帶著火器營去押運草料?”


    沈槯斷然拒絕道:“不行!大同不容有失,火器營必須留下來守城。不過,本將軍會給你一塊令牌,集結在大同左衛的一萬多大軍將全部聽從你的調遣。除了留下必要的人馬守城之外,你可以帶著所有軍隊押運草料。”


    趙六斤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集結在大同左衛的邊軍加起來至少有一萬四千餘人。到時候最多留下兩千人守城,他就能帶著其餘的一萬兩千人押運草料返回大同。雖然這些大同邊軍裝備低劣、缺乏訓練,但畢竟是一萬多大軍啊!


    趙六斤就不信建奴真敢攔截他們。於是,他當下應道:“卑職領命。”


    沈槯從腰上取下大同總兵的令牌,抖手扔給趙六斤,說道:“你這就出城,連夜趕赴大同左衛,限你兩天之內把草料押回大同。事成之後,本將軍就讓張公公通過內府司禮監給萬歲爺上折子,保舉你為大同鎮的副總兵!”


    趙六斤雙手接過令牌,滿臉喜色地抱拳作揖道:“多謝將軍提攜!卑職這便出發。”


    說罷,趙六斤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望著趙六斤疾步離去的身影,沈槯的眉宇間逐漸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憂色。


    沈槯已經決定犧牲這一萬多大同邊軍了。好在這一萬多邊軍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也算不上是沈槯的嫡係。而且這些邊軍的軍紀極差,與其說是官軍,倒不如說是匪軍更為貼切。犧牲這樣的軍隊,至少在心理上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障礙。


    不過,但凡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沈槯是不會輕易犧牲這支軍隊的。


    可是現在,沈槯已經別無選擇了。這都是李岩那廝給害的!城外的建奴已經上過一回當、吃過一次虧了,再想讓他們上當吃虧那就難了。要是不把戲演足、把本錢下足,他們是絕不會再輕易上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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