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火鳳與丁魚這所以一直走在一起,是因為她們有著共同的目標——折花公子秦慕楚。當然,她們也沒有互相坦白,但是她們都對對方有所察覺了的。隻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看到捕快們都收了兵器去捆綁那些弓弩手了,秦慕楚才繼續走到霜冷雙姝的麵前。雙姝開始有點戒備,因為她們害怕那種內力波動再起。但是她們白擔心了,秦慕楚站在她們麵前時,她們任何感覺都沒有。對她們來說,秦慕楚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人。


    秦慕楚正要向樊火鳳打招呼,沒想到樊火鳳先開口了:“秦少俠,你好,我是‘霜冷雙姝’的大姐樊火鳳。我們都不知要怎麽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出手,隻怕我們姐妹三人都要葬身此處了。”語氣竟然冰冷中帶點溫情,就連樊火鳳自己也有點奇怪:“我怎麽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豈知秦慕楚聽了,竟然有點不客氣地說回答樊火鳳:“其實你們根本不用感激我的,我隻是為了蕭潔才出手的。如果她不在這裏,我還不知道會否出手相助二位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霜冷雙姝聽了,相互望了一眼,都生出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以往那些男人,都巴不得能夠為她們做點事,哪怕是黃豆般大小的事情,他們都樂意為之。即使她們說要找人提鞋,隻怕也會有無數的男人蜂擁而來。男人對待她們,那真可謂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卻又怕化了。當然,除了那位折花公子是個例外。


    而現在這個眼前的叫秦牧的人,明明是幫了她們的忙,卻推說不是為了幫她們。他倒好,不單沒有巴結她們,反而對於她們的道謝居然不屑一顧。如果是別的男子的話,隻怕早就屁顛屁顛地前來邀功了。


    霜冷雙姝受到三年來前所未有的冷遇。但她們的臉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即使有,也不過是變得更冷了。


    丁魚看到那張濃眉大眼的平凡青年的麵孔就有氣,雖然她清楚地知道那張臉隻不過是一張麵具。特別是聽了秦慕楚對樊火鳳的回話後,她就更是生氣。但是她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雙姝都被秦慕楚的話嗆得無言以對了。雙方就要陷入十分尷尬的場麵。


    這時蕭潔趕過來了,她高興地叫道:“秦大哥!你的武功好厲害呀!開始我還擔心你擋不住那隻花蝴蝶呢。嗬嗬,沒想到那花蝴蝶的武功這麽差,被大哥哥一踢一推就收拾了。”說完便又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秦慕楚的手。


    秦慕楚拍了拍蕭潔的手背,親切地說道:“那隻花蝴蝶的武功並不差,不信你問你的鳳姐姐她們。花蝴蝶剛才最後使的是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體大法,這種武功一經使出,他本人便會化成血霧,血霧則成了極為厲害的殺人武器。小潔你以後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啊。你要記住,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胡金刀走了過來,見他就要說話的,可是蕭潔馬上就叫道:“胡子伯伯!這是我剛認識的秦牧秦大哥,剛才我們被那些弓弩手包圍著,就是秦大哥出手製住了他們的。剛才,又是他出手阻止了花蝴蝶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呢。秦大哥,這是我們杭州知府的總捕頭胡子伯伯。”


    秦慕楚聽了,雙手抱拳說道:“在下秦牧,見過胡總捕頭。”


    胡金刀聽了蕭潔的話,心裏不由一驚。他數了一下那些弓弩手,一共有三十九個。能夠把他們一一製住卻沒有被他們射中一箭,胡金刀自問自己絕對無法做到。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並非秦慕楚一人製住那些弓弩手的。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個麵無表情的年青人,竟然能夠和擁有天魔解體大法的花蝴蝶西門春拚鬥,並且阻止花蝴蝶施出天魔解體大法。可見他的武功有多厲害。


    胡金刀雖然是一個總捕頭,但他一點架子也沒有。對於有能力的年青人,他是喜愛有加的。隻見他也同樣抱拳回道:“秦少俠客氣了。秦少俠有此雄風,老朽深感佩服。在此,老朽還要替黃知府謝謝秦少俠救了蕭潔她們呢。”


    秦慕楚答道:“總捕頭過獎了,在下也隻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說到感謝嘛,那就不必客氣了。”


    一道紅影從空中俯衝下來,落在秦慕楚的肩上。蕭潔歡快地叫道:“小紅鳥!”紅鳥把頭撇開,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秦慕楚說道:“小潔,它有名字呢。它叫小羽。你以後不要叫它紅鳥了,它會不高興的哦。”蕭潔聽了卻把嘴一嘟,說道:“哼!小氣鬼!”小羽叫了一聲,似在回應蕭潔。


    胡金刀見了,不由地讚道:“多俊的一隻鳥啊……”


    丁魚見胡金刀向秦慕楚道謝,秦慕楚可以彬彬有禮地回答。而對她們的道謝卻一副冷漠的口吻。她心裏那個氣呀,可是又不好發作,於是她開口問胡金刀:“總捕頭,那些折花會的人都綁好沒有?”


    胡金刀聽了,一拍自己的額頭,哈哈笑道:“瞧我,竟然把要說的事忘了。那些人都已經綁好。我正要問兩位姑娘,現在是不是馬上押解他們回杭州?”


    樊火鳳說道:“這個自然。我們馬上就起程吧。”說著便看也不看秦慕楚一眼,轉身向來處走去。


    丁魚卻狠狠地瞪了秦慕楚一眼,冷哼一聲,才轉身跟上樊火鳳。但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了。隻見她轉過身來,叫道:“小潔,你怎麽還不走?我們都要回杭州了。走吧!”


    蕭潔聽了,心裏有點不舍。她不知怎麽的,一見到秦慕楚,便生出一種親切的感覺,就像是以前母親在世的那種感覺。所以,她十分樂意待在秦慕楚的身邊。但丁魚她們的話,她又不能不照辦,她早就把丁魚她們當作自己的親姐姐了。


    丁魚又發話了:“小潔!快,過來,我們走了!你是不是要賴在他身邊一輩子?如果你再不走,我們可是走了!”


    蕭潔一副苦瓜臉,極不情願地鬆開了抓住秦慕楚的手,磨蹭著向丁魚她們走去。才邁出幾步,蕭潔又一個轉身跟到秦慕楚的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塊腰牌塞在秦慕楚的手裏。隻聽她悠悠地說道:“秦大哥,我要走了。這塊令牌送給你,如果你有什麽事的話,隨便到哪一處的府衙亮出它,他們都會幫助你的。”說完她就小跑著離開,邊走還邊叫道:“記得來杭州看我哦!”


    秦慕楚手裏握著尚有蕭潔體溫的令牌,望著蕭潔她們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樹林的盡頭。


    秦慕楚打開手,仔細地看著那塊令牌,一麵刻著一條魚,一麵刻著一隻鳳。他立刻就聯想到了霜冷雙姝。這塊令牌一定是她們的,沒想到她們在官府裏的地位竟然是如此之高,任何一間府衙都應聽她們的。


    秦慕楚笑了笑,又搖搖頭,把令牌放進懷裏。蕭潔哪裏知道,憑他如今的本事,還有什麽需要官府幫忙的呢?不找他們的麻煩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他又望了望那座署有他的名字的空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下山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道:“就讓折花公子秦慕楚埋藏在這裏吧!”


    ※※※


    丁魚一行人快到山腳了。山腳下有車,眾人可以坐車回杭州。


    胡金刀這次可是心中大快,本來隻是誘捕花蝴蝶西門春一人的,沒想到竟然捉到了三十多折花會的人!


    樊火鳳問蕭潔:“小潔!你掏了什麽東西給那個,呃,那個秦牧的?”


    蕭潔答道:“就是你們送給我的那塊令牌啊。”


    霜冷雙姝同時驚呼:“什麽?!你把我們的令牌送了他?!哼!”


    ※※※


    杭州西湖附近的綠柳莊。


    發須花白,卻神采奕奕的何風陽正在書房裏看帳本。隻是,他那額頭的皺紋卻越來越多,越來越深了。如今綠柳商鋪的生意更是翻了一翻,真可謂是蒸蒸日上。無論是飲食,還是衣著,或是日用品……綠柳都有所涉獵。但是,何風陽卻眉頭深鎖。他不是一次兩次這樣愁眉不展了,而是幾乎天天都會見到。


    的確,何風陽擁有如此巨大的財富,本應感到欣慰才是的。但是,三年來,他的徒弟秦慕楚之死一直讓他困擾不已。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個心病。他常常自責:“為何要讓他練無名神功?為何要他做淫賊?”如果當初不一心把秦慕楚培養成淫賊,也許他就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了。


    如今好了,即使自己擁有無數家產又如何呢?沒有後繼之人,自己百年之後,這些家產又該如何處置?本來呢,何風陽早就打算把這些家產傳給秦慕楚的。等秦慕楚找到神醫江仲秋,治好病回來後,何風陽會把所有家產交給他打理的。


    當何風陽得知秦慕楚行走江湖不久就成了淫賊時,他心裏有一點激動,有一點高興,也有一點無奈。秦慕楚逃亡的那段時光,何風陽也十分清楚,他對秦慕楚有點擔心,擔心秦慕楚能不能堅持下去……可是,最終,秦慕楚還是沒有堅持下去。他的好徒兒沒有堅持下去。他聽到了他那好徒兒的噩耗——秦慕楚被江湖五大高手圍殲於雁蕩山麓。那時何風陽感到很後悔,真的很後悔。這個打擊差點令他自己也一厥不振,不過,他畢竟是經曆了大風大浪的人,最終還是頑強地再次重振雄風。


    “老爺,莊外有個年青人要見您。”一個中年漢子在書房外麵稟告道。


    莊裏的那幾個老仆人,何風陽都不讓他們做事了,隨他們喜歡,或者回鄉下,或者留在莊裏養老。他又重新招了一批極為忠心的中年仆人。


    何風陽頭也沒有抬,說道:“不見。你讓他走吧。”


    “可是……”那中年漢子欲言又止。


    “柳棋!怎麽了?”何風陽又問道。中年漢子就是柳棋,如今他是綠柳莊的管家。


    柳棋說道:“可是,那個年青人一來到莊前,他就跪倒在地,至今亦未起來……”


    “那你就叫護院把他趕走吧。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不就是想要錢嗎?實在不行,你就給他幾個錢,打發他走吧。”何風陽不耐煩地打斷道。


    柳棋又說道:“老爺,那年青人說你一定會見他的。隻要你見了這件東西。”說完便展開了他的左手掌。他的手掌裏有一把石鎖,一把極其普通的石鎖,就連柳棋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把平凡得再也不能平凡的石鎖。他不明白那青年為何說,隻要老爺見到了這把石鎖,就一定會見他。


    何風陽有點不耐地抬起頭望了過來,驀地,他整個人一顫,手中的帳本也跌落書桌下。那是秦慕楚項上的石鎖!


    “楚兒!楚兒!”何風陽顧不了拾起掉在地上的帳本,有點慌亂地拉開椅子,一個箭步就往莊外走去!


    “老爺!等等柳棋!”柳棋叫著跟了出去。他從未見老爺如此慌張過,就連走路,也從未見老爺走過這麽快的。


    綠柳莊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張老淚縱橫的臉孔閃了出來,嘴裏一個勁地說著:“楚兒!我的好楚兒啊!”


    秦慕楚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張曾經在夢中見過無數次的熟悉的麵孔。他悲呼道:“師傅!楚兒不孝,讓您老人家擔心了!”


    何風陽呼喊著秦慕楚來到莊前,打開門卻見到一個陌生的年青人跪在石階上。這個年青人絕對不是秦慕楚,濃眉大眼,卻普通得很。秦慕楚可是一個濁世翩翩的美男子。但是,這個年青人竟然叫他“師傅”,還自稱是“楚兒”!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由悲到喜,又從喜跌到了悲。


    何風陽馬上收起了眼淚,臉色一整,威嚴地說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楚兒?你是從哪兒得到楚兒的長生鎖?你快從實說來!”他畢竟是一個人生經驗豐富者,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跪著的當然就是秦慕楚,多麽熟悉啊,平靜的西湖,斑駁的大門,隨風的拂柳。


    秦慕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知為何師傅竟然不認識他了。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心道:“哎呀!原來是我戴了人皮麵具啊。師傅他老人家自然認不出我了。”於是他說道:“師傅!我的確是您的徒弟楚兒啊!我現在戴著人皮麵具,您自然認不出我。但是您看!”說完便伸手比劃出綠柳劍法的一招“柳枝拂麵”來。


    何風陽呆了一下,當他看到“柳枝拂麵”的劍招時,他相信了。因為綠柳劍法從未外傳,他隻傳給了秦慕楚一個。於是他又成了一個慈祥的老人,淚流滿麵地蹲下來,一把抱住了秦慕楚,失聲用哭腔叫道:“楚兒!我的好楚兒!”


    秦慕楚也伸手撲進了何風陽的懷裏,哭喊道:“師傅!”


    綠柳莊的管家柳棋剛剛趕到,就見到那一老一少抱著哭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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