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小黃門傳皇帝諭旨,讓太子接見薛延陀、西突厥、吐穀渾和吐蕃四國使者。


    “諸蕃皆欲尚大唐公主,陛下讓太子負責此事。”


    得了這個任務,李承乾也不敢大意,立馬重視起來,先是召見了李義府。


    “薛延陀屈強漠北,西突厥連年內訌,吐穀渾近年又開始頻頻擾邊,吐蕃雖遠卻也聽聞崛起雪域高原,


    今禦之止有二策,苛非發兵殄滅之,則與之婚姻以撫之耳,”


    承乾問,“二者何從?”


    李義府近年仕途通暢,他與太子還俱為武懷玉學生,承乾對這個師兄也是很信任,李義府如今身為侍禦史,依然兼職東宮,為太子出謀劃策。


    “自太上皇創業建國以來,其實一直是讚同和親之策的,到聖人臨朝,也並不反對和親,比如繼位之初,聖人便以宗室李神通之女和親突利可汗,


    後來薛延陀、西突厥、吐穀渾等也多次請婚,陛下也都曾應允。”


    承乾也知道當年諸蕃請婚,皇帝都答應過,但當時大唐遭隋室大亂之後,戶口大半未複,突厥等也是咄咄逼人,蕃胡的請婚有些趁人之危,所以皇帝雖然應允,實際隻是緩兵之計,開出了很苛刻的條件,要求他們備親迎之儀很重。


    李世民要求的天價彩禮,把當時的薛延陀等都弄的沒法接招。


    於是一拖再拖。


    如今幾蕃又來請婚,


    但與當初的形勢又不同了。


    李義府給太子分析道,“薛延陀如今徹底稱霸漠北,不僅統一漠北鐵勒諸部,而且屢次擊敗了拓設、欲穀設,以及西突厥幾位可汗的進攻,


    薛延陀的夷男可汗現在想圖的是漠南,他們想吞並漠南dtz餘部,但朝廷滅dtz之後,招撫諸部,還授封思摩、執失思力等分統漠南dtz諸部,以為我大唐屏藩,


    甚至朝廷為了遏製薛延陀,還一邊冊封了夷男的兩個兒子為小汗,甚至還故意對回紇部的菩薩多加賜封,都是為了分化遏製薛延陀,牽製夷男精力,不欲其南下。”


    “夷男現在舊事重提,再次請婚,自然是西邊已經穩固,便想南下,想通過與我大唐和親,然後放心收拾dtz諸部,謀取漠南。”


    承乾認真聽著,“那你的意思,其實聖人並不想真的跟薛延陀和親?”


    “那是自然,薛延陀稱雄漠北還想染指漠南,已經威脅到大唐北疆,所以不可能真與他們和親,”


    “那如何應對他們的請婚?”


    “故計重施便好,表麵答應,但要求夷男備親迎之儀,與之會於靈州,薛延陀如今據有漠北,聘禮就還按之前的來,馬五萬匹,牛、駱駝各一萬頭,羊十萬隻,


    而且要求他們送到靈州交接,到時要交接對數的,必須得是活的壯的,死的病的瘦的可不要,若不足數那就是夷男無誠意,


    夷狄不可禮義蓄,若聘財未備而與之婚,或輕中國!”


    “若是夷男真能備齊娉禮至靈州呢?”承乾問。


    李義府笑的跟隻小狐狸似的,“那可不容易啊,漠北至靈州,何止千裏之途,長途跋涉又經沙漠,路無水草,這牛、駝各萬,馬五萬,羊十萬,路上吃什麽?正常情況下,送到靈州得損耗過半,


    若想如約而至,且娉禮充足,那他們出發的時候,就得加倍準備牲畜,可這數量就算是現在的夷男,也很難拿的出來,何況還翻倍?”


    真拿的出來了,那薛延陀也差不多能被掏空半個家當,甚至有可能因為要準備這天價彩禮,薛延陀汗國向鐵勒諸部征收牲畜,還有可能引發鐵勒諸部的怨言甚至是反叛,到時這漠北可就亂起來了。


    當然,真要是夷男把足數的牲畜如約送至,那大不了和親一個公主罷了。


    “可是老師曾說,國家的安危,不能建立在犧牲女子的基礎上,不和親不納貢才當是我大唐該做到的,”承乾說道,


    李義府倒不覺得和親有什麽,兵凶戰危,和親之策,天下幸甚,可武懷玉是他老師,他也不能跟老師直接唱反調。


    便笑著道,“薛延陀夷男根本做不到,漠北現在能湊出牛、駝一萬,馬五萬,羊十萬,但要好好的送到靈州,卻基本上不可能的,所以隻要繼續以前的這個要求,薛延陀不來真的還罷,真要動真格的,那最後這就是枚苦果,甚至是毒果,他們吃不了的。”


    “西突厥呢?”承乾又問。


    “西突厥的情況更好辦,這些年西突厥就沒有一天太平,武德八年,統葉護遣使喚求婚,太上皇聽從裴矩遠交近攻的建議,派高平王往西域允婚,貞觀元年統葉護派真珠統俟斤來長安,獻萬釘寶鈿和馬五千匹,求娶公主,但這樁婚事被頡利威脅,阻攔道路而沒能成,”


    那是西突厥與唐和親最近的一次,


    但統葉護後來眾叛親離,被他伯父親莫賀咄殺死,莫賀咄原僅是一小汗,他自稱大汗國人多不服,引發內戰。弩失畢諸部推舉泥孰,泥孰則擁立了統葉護兒子咥力特勤,是為乙毗缽羅肆葉護可汗。


    肆葉護和莫賀咄互相攻擊,都向唐請婚,李世民以汝國擾亂,君臣未定,戰爭未息,何得言婚為由拒絕了。


    等到貞觀四年,肆葉護擊敗莫賀咄,莫賀咄逃往金山被泥孰所殺,肆葉護成為西突厥大汗。


    但這個肆葉護驕傲自大又多猜忌,做了大汗馬上就又舉國出兵征討薛延陀,結果大敗,他卻還陰謀殺害泥孰,搞的人人自危,而此前依附肆葉護的dtz拓設阿史那社爾趁機發難,奪取了西突厥大半地盤,自稱可汗,


    泥孰是李世民的義兄弟,大唐支持泥孰,肆葉護內憂外患之下兵敗逃亡康居,不久死亡,泥孰被大唐冊封為咄陸可汗。


    在這期間,阿史那社爾在大唐支持下帶兵要打回漠北,結果跟肆葉護一樣慘敗下場,


    欲穀設又趁機崛起,跟泥孰大戰,


    打到現在,泥孰眼看就要病死,當初從漠北逃竄到天山的欲穀設,反倒是在西域勢不可擋,


    這種情況下,泥孰讓兄弟同俄設來長安請婚,就是來求援的。


    欲穀設是dtz人,但現在他也拉攏了一批當初肆葉護可汗、莫賀咄可汗的人,


    泥孰將死,有意傳位弟弟同俄設,但許多部落並不支持同俄設,他們寧願支持外來的欲穀設做西突厥大汗。


    欲穀設現在雖還沒稱汗,但其勢不小,這次也是派人來長安。


    他此前在高昌時,已經得到朝廷賜封爵位官職,授他小汗、郡王、都督等官爵,


    欲穀設如今能夠得勢,其實跟大唐幕後支持是脫不了關係的,


    “殿下,貞觀以來,西突厥莫賀咄可汗、肆葉護可汗先後敗亡,而自稱都布可汗的阿史那社爾如今也已經落敗苟延殘喘,


    現在咄陸可汗泥孰將死,欲穀設勢大,殿下以為朝廷當支持誰?”


    “兩不相幫?”


    “不能讓西突厥統一,一個統一的西突厥會威脅到大唐西境,但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這次同俄設與欲穀設的請婚是個不錯的契機,”


    大唐向薛延陀可以開出馬五萬匹,牛、駝各一萬,羊十萬送到靈州的天價彩禮,對西域也可以如此。


    “同俄設想要尚大唐公主可以,但須拿出足夠誠意的聘禮,割龜茲、於闐、疏勒、朱俱波、蔥嶺、焉耆六國為娉禮便行。”


    李義府開出的娉禮是西域六國,


    西域有許多小國,都臣服於西突厥,西突厥大汗授各國國王俟利發稱號,又派西突厥貴族帶兵駐屯,授為吐屯,帶兵監護、征稅,


    西域的那些城邦國家,基本上都是西突厥的附庸國,連高昌這樣的強國,也免不掉。


    大唐如今也隻是在西域拿下了一個伊吾,


    但大唐長遠戰略,肯定是要進入西域,恢複強漢時的西域都護府的,現在趁機要求泥孰割讓六國作娉禮,


    也不能說是趁人之危。


    “這個條件也可以暗裏告訴欲穀設,誰能拿出這六國做娉禮,那我大唐的公主就賜婚給誰!”


    “他們隻怕不肯吧?”


    李義府嗬嗬一笑,“現在西域的情況,誰能得到我大唐的支持,誰就有可能滅掉對方,”


    李承乾明白了,


    舍不得六座城,不僅尚不到大唐公主,還有可能被對方滅了。


    “現在這六國有五國在泥孰手中,欲穀設手中隻有一個焉耆附他,”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肯與我們簽訂盟約,割讓六國,隻要肯簽訂割讓六國盟約,那以後這六國就是我大唐的附屬國,就算現在大唐暫時無暇西進,可六國都屬於大唐的,”


    “那大唐拿了六國,真嫁公主和出兵支持?”


    “和親可以,出兵嘛,象征性派一點。”李義府笑的很奸詐,大唐是好處要拿,但不會真替他們賣命,


    巴不得西域打的越激烈越好,最好是兩虎相爭不相上下兩敗俱傷才好。


    “那吐穀渾和吐蕃呢?”皇太子又提到那兩國。


    “對他們,完全可以跟對西域的同俄設和欲穀設一樣啊,”李義府道,“不過我們不要他們割讓城幫,他們也沒城邦可割讓,”


    “要牲畜金銀為娉禮,但是,”


    “告訴兩蕃,吐穀渾和吐蕃兩國,大唐隻能答應一家,和親一位公主,誰能贏得大唐公主和親,就看誰有誠意,”


    這個誠意自然是比誰給的娉禮多,但目的不是要多拿娉禮,而是讓這相鄰的兩國因此結怨生仇,最好是挑動他們打起來,他們這一打起來,吐穀渾自然就無力再來襲擾大唐邊境。


    “臣建議最後選擇吐穀渾,而且最好是和親吐穀渾大寧王慕容順之子,讓燕王慕容諾曷缽尚我大唐公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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