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星舒目眥欲裂,再顧不得麵前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討厭嘴臉的公書非,轉身向著台下快速飛去。


    刺眼閃電過後,地上躺了一個人。


    場外的星機閣主持弟子反應也很迅速,立刻通知了場外準備的元嬰修士,比賽立刻結束,數個身影飛進雷光之中救人。


    最終,飛雪還是以重傷的代價獲勝了。


    被雷劈到的時候,第一感受是痛,然後就變成混身麻,麻到感覺不到痛,混身的靈力迅速遊走全身也沒有用,直到被救下場時,飛雪都還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幸虧這個小道友修為也在金丹巔峰,否則硬接了這雷不死也要傷了腦子。”


    “快帶回去休養吧!反正已經決出名次了。”


    “真是,每屆都有這種不要命的,哎,何必呢。”


    好在耳朵還能被動接受到一段一段對話,飛雪費力想了許久,在終於感覺到疼痛時也想明白了。


    他贏了。


    搶救時那半身染血的衣服當時就換了一件,現在安穩窩在公子星舒的懷抱裏,飛雪嘴角上揚,開心地,緩慢用還很麻的手抓住了公子星舒胸口的衣領。


    “額,額,誒,誒啊。”


    奈何舌頭也麻,飛雪開口開到一半覺得好傻,又閉了嘴,在嘴裏費力嚐試挪動舌頭。


    公子星舒卻一句話沒說,帶著人回駐地,把飛雪放床上後背過了身去坐在床邊守著,不走,也不回頭看飛雪。


    飛雪心知肚明,因為自己的做法惹公子星舒生氣了。


    他沒走大概……是在等自己的解釋吧。飛雪心想,畢竟這是第一次自己利用他的信任來做這個選擇,生氣也是對的……


    “公子。”飛雪本體的恢複力一向好,沒等多久,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


    “你別生氣了,好嗎?”


    公子星舒終於回頭看了過來,眼中的光黑沉沉地,表情也很冷,嘴角都是向下撇,肌肉緊繃,飛雪感覺他之前應該見過這副表情……總之是忍住不衝他發火的表情。


    飛雪終於聽到公子星舒繃著臉開口說:“我記得我說過,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幫我承擔。”


    “我不!”


    想也沒想少年就瞪大眼睛拒絕了,可這一次公子星舒臉上並沒有寵溺放任的表情,隻是沉默。


    飛雪頭一次感覺安靜滴空氣壓在心裏難受,沒忍住多久,就開口重新打破寂靜。


    隻是開口時,飛雪的語氣有些不穩:“是這樣,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如果……如果沒有我這個名額,你要怎麽帶宸旭爍進寶庫?”


    “你怎麽知道的?”公子星舒的臉色閃過驚訝和不自然,顯然就是想要瞞住飛雪不讓他知道。


    “是昨天……”


    雖然驚訝,但隻要稍微一想,公子星舒就明白了飛雪隻有趁他睡著時才有機會,怪不得昨日的自己竟能睡著。


    一想到飛雪竟會利用自己的信任迷暈自己,公子星舒皺了皺眉,一直緊繃的臉色有了鬆動,低聲說道:“我還會想別的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


    公子星舒一開口,飛雪就急了。


    “宸旭爍不是靈寵,仙界也沒有靈寵袋,你要怎麽帶他?他是個凡人!他那個骷髏的模樣又怎麽扮成你!”


    飛雪感覺自己說得有些生氣了,情不自禁聲音都放大了很多。


    被吼完,公子星舒麵頰緊繃,也有些氣了,厲聲道:“所以你就迷暈我擅自行動?還受這麽重的傷!”


    聽到這,飛雪終於緩了緩情緒,悶悶不樂委屈道:“但是你讓我離開啊。”


    公子星舒定定看著躺在床上的飛雪。


    飛雪接受不了公子星舒投來的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眼睛下意識避開,但很快他又委屈且不甘心地補充道:“……你怎麽能讓我離開?”


    飛雪覺得自己這麽做絕對沒有錯,複又抬頭直視公子星舒的視線,深呼吸幾口,盡量冷靜開口。


    “是因為怕連累我嗎?你根本就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我知道的,公子。事情敗露後會怎麽樣?全仙門又如何會為了個凡人破例?”


    又是一陣沉默。


    飛雪與公子星舒互相看著對方,明明一句話沒有,安靜之中的兩人胸膛卻都在起伏。


    飛雪在堅持。


    公子星舒卻有他自己的忌憚。


    這一次過了很久,公子星舒先開口。


    “可我也不想看到你這種模樣躺在我麵前。”


    “你不知道我在雷光之中看不見你時,我,我……”


    公子星舒嘴唇翕動,慢慢握緊了飛雪的手,卻又極其小心的控製著力道,因為太珍愛,所以克製著所有不好的的情緒,順著冰涼的手心傳遞出來,直到顫抖。


    飛雪的心中極其劇烈的跳動起來,他忽然聽懂了公子星舒未出口的害怕。


    之前回國,他麵前的親人,親兄弟,父母,朋友是不是也都生死不明地倒下過?


    所以,所以……


    “對不起……”


    飛雪心裏發酸,咬了咬嘴唇,嚐試著擠出了一個笑來,故作輕鬆道。


    “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剛說完,飛雪看見公子星舒眼中流露出難過時,心又提了起來。


    但思來想去,飛雪依舊不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之後隻要公子你再贏下一局,宸旭爍就可以借用我的身份名正言順出現在你旁邊了,正好這回我刻意在打鬥時傷了腿,他坐在輪椅上也不會引起懷疑了。”


    飛雪努力忽視公子星舒臉上的表情,把自己想好的安排一點一點說出來:“你別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和孫恬他們一起離開,不留下任何破綻。”


    “我修為又增長啦,是不是很厲害?所以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了……”


    公子星舒打斷了飛雪的碎碎念。


    “你又這樣。”


    原本緊握的手被緩慢地鬆開了,剛剛捂暖的手掌心空落落地。


    “你又是這樣,讓我害怕,卻從不悔改……”


    公子星舒又重複了一遍這樣的話,帶著一點咬牙切齒的轉音。


    飛雪茫然衝著公子星舒將手伸了出去,卻沒抓到他。


    公子星舒起身退了一步,站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才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看飛雪自己費力地爬起來,說道:“我覺得你太在乎我了,飛雪。我們或許彼此都應該冷靜一下。”


    “冷靜?”


    飛雪不太聽的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公子星舒在此時轉過身去,飛雪無法再看到他的表情,隻聽得到公子星舒語氣平淡的說:“你先好好養傷,然後盡快回去,回淩空山,最好明天就走。”


    飛雪將自己的手心握住收回,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緩緩應了一聲。


    “好。但我要知道你贏了之後再走。”


    公子星舒沒再說話,徑自出了房間。


    “……”


    飛雪還是第一次和公子星舒吵架,過程雖然不像尋常吵架那樣激烈,但不知為何讓他頗感身心俱疲。


    他渾渾噩噩地重新躺下,戰鬥完後的勞累和受傷的疼痛湧了上來,困意襲來,飛雪難受地睡了過去。


    驚醒過來後是第二天午時,他的身體這次恢複的速度非常快,昨天被踢斷的腿和手上的劍傷都幾乎好了。


    飛雪坐起來環視了一圈房間內,冷冷清清的,公子星舒似乎一直沒回來過。


    冷靜……


    想到這裏,飛雪慢慢抱住自己的腿,自覺已經非常冷靜了。


    畢竟他已經在極力控製自己想要時時刻刻和公子星舒呆在一起的欲望了。


    這要是換成幾年前,肯定是不管不顧粘住人就不會放手。


    “……我明明努力去掌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了,這個方法也是最好的,我思考過了,為什麽你不表揚我呢?”


    飛雪嘟著嘴抱怨了幾句後,終究還是沒忍住下了床,裝作傷重的模樣摸了出去,站在院門外開始糾結他假裝的傷勢究竟能不能禦劍出去看今日下午的比賽。


    今天的比賽,公子星舒對澤野,可以說是淩空山內部弟子之間的爭鬥。


    澤野的修為一直都是淩空山同輩之中的翹楚,飛雪知道澤野的修為大概在元嬰後期,不知道公子打不打得過,會不會和自己一樣最後受很重的傷


    ……如果沒有贏無妨,自己的名額已經有了,如果受傷嚴重也沒事,他已經好了,完全可以給公子星舒治療好再走。


    為了努力不想起他正在和公子星舒吵架冷戰的事實,飛雪不由自主腦中開始思考接下來也許會出現的所有情況,想各種解決辦法。


    躊躇在院中不知過了多久,飛雪等到了來人,不是公子星舒,卻是孫恬。


    “飛雪哥哥!”


    孫恬從狼背上跳了下來,還上下左右謹慎地四處看了看,才跑到飛雪身旁小聲說道:“公子讓我來找你,並把這個給你。”


    飛雪接過孫恬手上的東西,是一個普通錦囊,裏麵裝著一枚戒指,還有一隻巴掌大的白玉小船,似乎是一件飛行法器。


    “你們怎麽啦?”孫恬一直仔細看著飛雪平靜的表情,八卦地問出口:“你倆有什麽事情不直接說,讓我傳話,不會是吵架冷戰了吧?”


    時至傍晚,海鳥歸巢,夕陽的餘暉照在飛雪蒼白的臉上,像個冰冷的石雕。


    “嗯。”飛雪沉重地應了聲,抬頭正要問孫恬比賽結果,就見孫恬嘴巴張得老大。


    飛雪:“……”


    努力忍住伸手去幫孫恬將嘴巴合上的衝動,飛雪無語完後,思考了一下選擇繼續問出自己想知道的結果:“……今日的比賽是哪邊贏了?”


    孫恬回過神來,自己抬手合上嘴巴,咂摸著道:“不都說小別勝新婚,不是剛回來嗎?吵什麽架?公子回國見到什麽白月光了?不要你了?”


    飛雪簡直不明白孫恬為什麽會這麽想,當然如果真要是發生什麽白月光自己肯定特別生……呸呸呸!


    “到底誰贏了?”飛雪艱難拐回走偏的思路,趕緊又問了一遍。


    孫恬一拍腦袋,也不糾結先前那個八卦,然後開始繪聲繪色抱怨道:“哎,幸虧你沒來,下午那場比賽啊著實沒什麽看頭!大家都指望著看看兩大劍術天才的比拚呢,沒想到啊沒想到,結果卻是看了一下午兩人打坐!”


    “啊?”飛雪定在原地,第一遍根本沒聽明白:“什麽打坐?”


    孫恬雙手合十地比劃著,繼續說:“嗨!打坐,就是比道心!而且是通過你們淩空山的獨門心法直接在識海裏互相問,外頭的誰都聽不著,哎喲,可真的無聊死了。”


    “……所以到底是誰贏了?”


    飛雪對於孫恬說半天說不到點子上的本事挺佩服的,隻好又提醒一遍重點。


    但孫恬的吐槽欲望很濃,直接忽視了飛雪的重點,勢必要說完他的心裏話,叨叨道:


    “哎喲!說到這裏才是最無語的,我跟你說,最後啊,那兩個人忽然從打坐的姿勢站起來後,就聽見無情劍說了一句‘你執念太多,我坳不過你’然後就認輸了!沒頭沒腦的,好沒意思!”


    這個轉述有沒有夾雜孫恬的個人風格飛雪不太清楚,但他提取了一下這一大段話裏的信息,鬆了一口氣,看來公子平安地勝了。


    於是飛雪轉身,跛腳慢慢挪著身子從院子裏往屋裏去。


    “我還是第一次聽聞在修仙大會上問道心定輸贏的,關鍵是問就問吧,他們自己秘密聊天,聊就聊吧,最後啥都不解釋直接認輸……”孫恬一邊說一邊慢慢跟上飛雪的步伐,嘴巴叭叭叭不帶停的。


    “我猜那星機閣的不管是不是故意把這兩人安排到一起,這一回肯定要氣死了,因為我花錢去看這麽一場比賽,我也氣死了。額,雖然我壓公子星舒贏也賺了一點,但這比賽真的好沒看頭!我是說真的,幸好你沒去!”


    飛雪沉默回屋子裏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孫恬就站在門口持續吐槽,說了一會兒覺得口渴了才停了停,注意到飛雪正在檢查自己腰側的介子帶,好奇問:“你怎麽不接我的話?”


    眼睛柱子咕嚕一轉,孫恬小心翼翼開口問:“不會是公子真的有個白月光吧!哎喲,都是我胡亂猜來開玩笑的,難道我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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