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更替,時光悠悠,萬物生靈存在的土地各有各的活法。


    過去的三百年間,上界幾大宗的格局稍許變化,就已引得仙魔兩道之間的小摩擦愈發頻繁。


    宗門腳下或許還好,但越靠近仙魔相交之地,一個王國的生滅也不過在須臾之間。


    加之兩百年前,玄靈島在西海仙魔兩道之間的海域問世,以每月一開的玄門為界,接納所有無處可歸之人,使得原本隻有仙魔兩道相爭的局麵更加詭譎。


    對分散在世界各處的凡人們來說,正所謂小年不及大年,與窺得天道爭得長壽的修者相比,莫說千年,百年之內或許就足夠發生許多大事。三百年無數生靈滾滾而來,又滾滾而去,或生或死,卻還未能在傳承千年的修仙大宗的長河內掀起過浪花。


    這一天又是玄靈島玄門開放之日,海麵已經停留了數十艘或大或小的船隻。


    其中一艘中等大小的船來自蠻荒荒漠的碎星門地界,船上載得便也頗多都是一看就身懷武藝的漢子。


    男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格外簡單,或有過互相對罵較量後“不打不相識”,總之這艘船不過在海上行駛過五日,船內已有了拜把子的兄弟,等玄門等得百無聊賴,便買了船上烈酒在船頭欄杆處一靠,一邊喝一邊同兄弟侃大山。


    小酒缸一碰,王務喝的有點上臉,一巴掌拍著身旁渾身裹的嚴實的大漢:“烏行一!烏老弟,不給我麵子。”


    被拍的那人拒了酒,眼睛是一種偏紅的橘黃色,眼眶深邃而眉眼英俊,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沉入海的殘陽,橘紅的光把他一頭烏黑短發和古銅色皮膚照得發亮,金丹期修為的靈力沉厚,散發著強烈的雄性魅力。


    王務一看又忍不住歎:“嘖,烏老弟這條件當真不考慮去南邊轉轉?說不準碰上個合歡宗長老之類的將你看上了,也好過入這窮凶極惡的玄靈島啊。”


    “我已有孩子了。”烏行一沒好氣地拒絕,王務喝了酒卻已經有點頭腦發昏,又絮叨道:“……合歡宗的又不在意這些,哎,我真羨慕你啊!不像我,沒這條件,家道中落,也隻能做點生意,混上這玄靈島來……”


    夕陽終是沉入海裏去,最後一點暖色被深邃的藍色吞沒,無風的海麵卻無端掀出浪,打的附近船直搖擺。王務雖也有仙緣,不過修為也不高,僅僅是個築基後期,此浪急,一個沒注意差點連人帶酒被掀到海裏去,好在被烏行一抓住了衣領子給拽了回來。


    王務抓緊欄杆,嚇出了一身冷汗,和烏行一一並看向數百米外,那掀起大浪來的中心——一座高數十丈的玄門。


    玄門立於海麵,門框由累累白骨堆成,門麵漆黑一片。烏行一王務正看得呆愣,身下的船卻向著門開了過去,經驗豐富的船老大如此行動,船頭的二人自然也明白了過來,這便是進入玄靈島的玄門了。


    其餘大小船隻也行動起來,紛紛往玄門擠去。這時候上島的是新人還是舊人一眼便看得出來,好些沒經驗的普通小船不過片刻就被大船撞碎掀翻了幾艘,留下那船上的人在海水裏泡著。


    烏行一登船時交了一筆不小的費用,所乘之船自然是穩穩當當駛入了玄門。通過玄門之時,烏行一直覺的眼前一黑又一亮,一座漆黑的島嶼映入眼簾,緊接著身子一抖,船已然神奇般懸浮空中,停靠在島嶼一碼頭前。


    “鬼島已到,淵海無生,小心勿落——”船工已扯著嗓子開始喊:“前方無路,時間有限,亡命之人速速下船——”


    “走 。”烏行一便一拍王務肩膀,大步朝船一側放了橫梯的方向走去。


    碼頭熙熙攘攘,下了船沿路兩邊站了一群人,冒著精光的眼睛一一將下船的人篩了,然後再依著自己的目標去接近攀談。


    烏行一和王務麵前就圍上來兩個,一個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修,一個是個商人打扮胖男人。女修上來就試探烏行一可要尋個尋歡處,被拒絕後也不惱,硬是給他塞了朵花才走了。


    胖男人這邊倒已經和王務攀談起來,手指間不斷比劃。


    胖男人:“這個數。”


    “貴了貴了,不過一隻狐狸,不值當。”王務連連搖頭。


    胖男人本要生氣,卻見了王務背後的烏行一,臉一變嗨了一聲:“你說要好的,倒是也有頂好的,就看你家可出得起?”


    王務眉毛緊皺著也不說話,眼神卻往旁邊瞟。胖男人察言觀色,趕緊又說:“你保管去問,島上我老薛幹這行也幾十年了,我說的那好的可都是裏麵的。”說著,胖男人手指虛指著遠處霧蒙蒙的漆黑高大建築,又說:“第五重!”


    “你騙人。”王務伸手就去拉烏行一要走,說:“真是什麽人都敢來忽悠了,當我第一次來好騙呐!”


    “哎哎哎。”老薛拽王務胳膊不讓走,壓著聲音湊前來:“聽我說,我手底下有“貓”!”


    烏行一的耳朵動了動,跟著王務一並停住了腳步,一起看著老薛,老薛眼睛左右轉了一圈,才小聲:“人多,現在看不成,後日黃昏我來帶你。”


    這回王務終是點頭了,老薛也不再糾纏,接著一路入鎮倒再沒了人上前來搭訕。


    “貓是什麽?”烏行一見周圍沒什麽人,便問。


    王務擺手湊烏行一耳邊小聲說:“行話,指的是他認識三殿主府上的妖獸,或有機會提前看看要進血淵的貨。”


    “三殿主……就是那管了鬥獸場外小鎮之人?”烏行一點了頭,又問:“那第五重呢?有何玄妙?”


    王務不再做偷偷摸摸狀,站直了身子喲了聲:“老弟你也是奇,雖是第一次來,也不該這麽沒準備吧,怎麽反倒問起島上人盡皆知的事了。”


    “玄靈島鬥獸場一共十二重,這個我曉得的,但其中門道自然不曉。”烏行一笑了笑:“請教王兄。”


    王務哈哈一笑:“你不知,來此島賭錢玩樂,必去第五重!”


    烏行一眼中閃過厲色,淡淡問:“何故?”


    王務喝了酒還稍有點醺,也不加設防:“嘿嘿,自然是那第五層鬥獸最為好看嘍,烏老弟,不妨明日我就帶你去見識見識。”


    烏行一麵露喜色:“好,便勞煩王兄去漲漲見識了!”


    翌日,王務特地換了身法袍,和烏行一一並從酒樓招了乘黃車駕,通過長橋,進入了漆黑宏偉的建築,在第三重成規模的交易地一處半開放的櫃台前放了裝二百靈石的小袋,敲桌子:“買兩張第五重的票!今日可有妖王挑戰?”


    櫃台後招待的仆從帶著半張狐狸麵具,露出下半張瓜子臉,唇紅齒白,說話聲音動聽:“客人今兒來得巧,青樓老板娘買了威武獦狚妖王的比賽,剛開打,對手是禦獸聖手者先生新調教的飛雲豹,很有看頭呢,入場票啊早賣完了,現在還剩下貴賓上座,給您個便宜價,一千八百靈石一位,不如買這個?”


    烏行一默默在旁聽著,聽見豹一字時將看向別處的視線收了回來,專注看向狐麵仆從。


    王務則麵露糾結猶豫之色,狐麵仆從見狀又說:“貴賓上座裏吃喝包管,再送您五百靈石的注,隨您壓誰,輸了不賠,贏了歸您,如何?”


    烏行一與王務相處了數天,也看出王務其實是囊中羞澀,便從自己腰包儲物袋中取了個裝靈石的小袋子放上櫃台:“我來請吧,王兄辛苦。”


    王務連忙道謝,狐麵仆從笑的甜蜜,還親自帶路,一路舉著個精致小燈帶二人乘上小木靈舟,下至第五重,走一路有燈的無人通道來到正對了擂台的包廂貴客專座。


    “托烏老弟的福氣啊!這路我可從沒走過!”王務得了便宜喜笑顏開,更一路說了不少好話。狐麵仆從也是個精明的,一邊侍奉著兩人舒服坐下,一邊變出了許多美酒靈果擺上,捧哏一般時刻為王務補充細節:“客人說的對,這可是專給五殿主開的路,旁的客人可走不得。您這邊下注誰?”


    王務自是不說話,烏行一隨便壓了那獦狚妖王後就有些急切去看其下比賽,將擂台一清二楚映入眼中後,反而放鬆了下來。


    場內一隻體型碩大的灰白花豹,還有一個身材極好的強壯男子背影,那男子赤裸上半身,後背肌肉線條分明,下著黑色蓬鬆長褲,頭頂一對妖獸標誌的黑色長尖耳,身後還有一條蓬鬆狼尾……確實是好些女子愛看的外形。


    “那便是那什麽威武妖王?”


    烏行一看了一會兒,本還在心裏鄙夷著那些個純屬無用的獸類特征,卻漸漸被男子攻擊防守時施展的武藝所震住。


    王務說:“對啊,那可是第二位的妖王,那身皮肉最是吸引來此的貴夫人,但不得不說,它這不知怎麽學來的功夫武藝也是數一數二,不愛看獸專愛看人比鬥的也會買它的票。”


    烏行一聽了,覺的此話倒確實沒誇大。


    凡間人族遇到獸類,徒手基本難勝,到了修真範圍也是差不多,隻因妖獸天生防禦要比人強悍些,更有自身譬如利爪尖牙等天然利器,凡近了身就占了優勢,更別說一些獸類還有些自帶的神通了。因此人形打妖獸要麽有兵器,要麽有遠程攻擊的術法,除非自身防禦強悍到可以硬抗尖牙利爪的攻擊,其實很少有人願意徒手對抗獸類。


    而現在場內,那化形的妖王絲毫沒有要用天賦神通的意思,人形赤手空拳,就憑著一身武藝和力量閃躲攻擊,硬是將那豹子從半空中抓著尾巴摔入地上,再趴上去一通拳腳,揍得大豹嗷嗚亂叫,白毛亂飛,鮮血點點,眼神裏萌發退意。


    透明防護罩外的觀眾吵嚷不停,有的呼喊痛快,有的破口大罵,神情是各有各的激動,隻言片語傳來些許進得耳朵,一時氣氛火熱。


    “怎樣,特別吧,別的層可看不到。”王務說:“第五重殿主自設的妖獸排名,前十位必須花錢才可請入鬥獸場,這名次不僅看實力,還要看入場能賺多少錢,這樣一來戰鬥花樣就多了。”王務說完咂咂嘴,指著底下已完全將豹子打得昏死過去的男子,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二:“半年前有幸見過獦狚妖王的比賽,那時是這個數,兩百萬靈石。”


    “這麽貴!”烏行一側目,略有些驚訝:“這隻是第二?那第一呢?”


    王務聞言止不住得搖頭歎息,烏行一看得急催他快說,王務才遺憾道:“第一是五殿主!它乃島主的靈獸,專門替島主收各種奇珍異寶,請不請得動不好說,不僅看島主意思,還要看它心情。”


    “……”


    烏行一暗自翻了個白眼,這時一個狐麵仆從在外請入,聽聲音已不是帶他們來時那個,進來後拿出裝靈石的小袋奉上,說:“恭喜客人賭勝了,這是勝後分利的共計五百零一枚靈石,您收好。”


    “……隻賺了一靈石?”烏行一接過袋子滿臉疑惑,狐麵仆從極其熟練地開始解釋:“我們的獦狚大王盛名在外,賭他輸的實在太少,本是一顆靈石也無的,看客人麵生結個善緣。”


    想到自己花出去的兩千靈石,烏行一感到有點肉痛,心裏鬱悶地對著狐麵仆從擺擺手,那狐麵仆從卻不走,而是對著烏行一又雙手遞過來一隻石頭雕刻的獸爪物件,用脆生生嗓音道:“貴客有緣,大王邀您參與明日黃昏賞花宴。”


    “賞花宴?那是什麽。”


    烏行一接過了石頭來端詳,身邊的王務已瞪大了眼著急湊到那狐麵仆從麵前喊:“什麽?原來這邀請牌是專給貴客的嗎?那我的呢,我沒有嗎?”


    狐麵仆從手掩著紅唇輕笑:“此石為憑,您二位要是關係好便一並前來就是。”王務聽完一雙發亮的眼睛瞬間轉移至烏行一身上,烏行一身體不自覺一僵。


    狐麵仆從不再多言退了出去,王務卻還眼巴巴望著烏行一,搓著手局促道:“這,烏老弟……”


    烏行一瀟灑笑了笑,直接把手裏石頭拋給王務:“我對賞花不感興趣,王兄,你代我去吧。”


    “不可不可!”不料王務又將石頭塞回烏行一手裏,還意味深長道:“請的是你,你若不去我連門都進不去!這樣!老弟陪我這一次,本次生意所賺之錢……我分你一半!”


    王務說完看烏行一木著臉靠上椅子不太情願,又湊到烏行一耳邊才說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這賞花宴其實啊就是拍賣會!專買賣妖獸!”


    烏行一的臉色瞬間變了,王務嘿嘿一笑,又說:“你想買小豹,而我要尋凶獸,有這通行令牌啊,比找那‘貓’可強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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