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之內。


    這個暗道陰暗狹窄,因為毗鄰江河,所以暗道牆壁上有不少水珠,比之回南天的水珠還要大顆。


    諸葛聞機帶來的十名親兵走在最前麵打頭,還有十名親兵斷後,希衡和諸葛聞機則走在中間。


    一到狹窄的暗道內,諸葛聞機就有點壓抑不住好色之心了。


    他裝作不經意,實則越來越朝希衡靠近:“法師,你放心,我這二十名親兵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都能護得法師安穩。”


    希衡不著痕跡和諸葛聞機拉遠距離:“多謝世子。”


    她態度冷淡,諸葛聞機不隻不生氣,反而越來越抑製不住自己的迷戀。


    此刻暗道之內不太通風,走動之間,諸葛聞機能聞到希衡身上清淡的草木清香,泛著若有似無的冷,勾得他鼻尖心癢癢。


    諸葛聞機這樣的二世祖權貴,其實並不缺女人,就像皇室宗親的公主郡主也從不缺英俊的麵首一樣。


    諸葛聞機早就看膩了主動逢迎的女人,他就喜歡難度高、不拿他當回事兒的,可現在,這種愛好被打破了。


    原來他以前喜歡難以征服的女人,是因為這些人的才貌都不足以讓他覺得動人,唯有拒絕他才能讓他提得起一些征服的興趣。


    而在這個白雲法師麵前,她什麽都不用做,隻用站在這裏,就足夠讓諸葛聞機覺得血脈僨張。


    暗道之外是江水洶湧,暗道之內也因此能聽得到澎湃的水聲。


    這處暗道仿佛自成一派天地,隔絕了外間的一切紛雜喧鬧、世俗紅塵。


    諸葛聞機忍不住地想,他何不在這裏,和這位仙風道骨的女道長,做一對真正快活的世間鴛鴦呢?


    諸葛聞機咽了口唾沫,出聲:“法師……”


    希衡聽出他聲音都在興奮地顫抖,皺起眉:“何事?”


    諸葛聞機道:“這裏真的有水妖嗎?”


    希衡打量整個暗道,同時也早就用上了白雲道的法眼,暗道內根本沒有任何鬼氣、妖氣。


    希衡道:“沒有,這裏非常幹淨,並無妖孽作祟。”


    諸葛聞機的心更加火熱,沒有水妖,那就更好了,其實有水妖他也不怕,這麽多親兵在這裏,有什麽妖邪敢不長眼來犯?


    諸葛聞機道:“法師一直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可我觀法師年紀輕輕,乃世所僅有的仙葩,我鬥膽請問法師將來的打算如何?法師要一輩子永居山中,蹉跎年華嗎?”


    希衡察覺他的意圖,冷冷道:“山中日子清淨,塵世反倒汙濁。”


    諸葛聞機孟浪道:“山中固然清淨,可也少了一點七情六欲,難道法師此生就不想體會男人是什麽滋味嗎?”


    希衡猛地側頭直視他:“還請世子慎言!”


    她凜眉嗬斥諸葛聞機,諸葛聞機居然還真的被罵出了癮,他一把拽住希衡的袖子:“法師!你難道看不出我心悅你嗎?法師,你久居山中,許是不知道男人的好,法師,我會賣力對你好的。”


    希衡現在隔夜的飯都要被惡心出來了。


    她直接按住諸葛聞機的手,朝反方向一扭,然後一掌打在諸葛聞機肩上,把他推開。


    希衡:“還請世子自重,世子難道將貧道當成了娼妓之流?”


    諸葛聞機被推開,但是半點沒有打消他的色心,諸葛聞機急切道:“法師怎麽這麽說?法師天姿國色,如月下仙子,我怎敢這樣輕視法師?我隻是心悅法師罷了!”


    希衡沒想到諸葛聞機會這麽下作,在暗道就想這樣的事,她也不適合現在就徹底和諸葛聞機鬧翻。


    希衡道:“世子也該知道哪怕是心悅,也該求一個兩情相悅,貧道是方外之人,此生不沾染紅塵,恕貧道不能回應世子了。”


    諸葛聞機道:“法師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法師,這麽些年我也見過不少僧道,嘴裏都是方外之人,可黃白之物,他們卻也沒有半點不喜歡。向來普天之下,都是金麓王朝的地盤,哪裏又有真的方外之地,方外之人呢?”


    希衡看著他。


    諸葛聞機熾熱道:“而我不才,也是金麓王朝的世子,我能給法師想要的一切,金銀、權勢我都能給法師!”


    說完,諸葛聞機朝希衡撲過去。


    那前後二十名親兵看見了諸葛聞機的孟浪之舉,也當沒看到一樣。


    眼見著諸葛聞機要行禽獸之舉,希衡也要把他打暈時,暗道內忽然響起破風聲。


    親兵們警覺起來,無數箭雨朝希衡、諸葛聞機以及這些親兵射來。


    親兵們舉刀劈砍箭雨,希衡和諸葛聞機同時看向飛來的箭頭。


    前麵的親兵雖然已經極力劈砍,但是,這麽多的箭頭,總有漏過來的冷箭。


    一支冷箭從親兵抬起的腋下穿過,從諸葛聞機的臉旁邊擦過,諸葛聞機臉上的色態褪得一幹二淨。


    他厲聲朝前方嗬斥:“誰?我不管是誰藏在那裏,但是,本世子提醒你們,本世子要是缺了一個毫毛,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諸葛聞機的威脅並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埋伏在暗道內的人明麵上聽命天武皇帝,暗地裏聽命玉昭霽。


    至於諸葛聞機?抱歉,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眼瞧著箭雨越來越多,希衡抽出拂塵,抵擋這些漫天的箭雨,諸葛聞機沒想到她有這麽好的身手,但現在也不是思考的時候,立刻也加入戰局。


    這時,希衡和諸葛聞機聽到後麵也有腳步聲和機括聲。


    原來是那些精銳箭手斷了他們的後路,在前後都射來暗箭。


    親兵們越來越難以支撐,希衡手中掐訣,一道雪色的靈光再通過拂塵蕩漾開,整個暗道頓時響起什麽東西撓牆壁的聲音,十分滲人。


    諸葛聞機和帶來的親兵都有些害怕。


    諸葛聞機:“法師,這是什麽聲音?”


    希衡道:“這是貧道的兵馬。”


    話音一落,精怪們無形的身體紛紛從地下冒出來,它們雖無形,但是,通過白雲道法術的加成,卻能夠觸碰到這些冷箭。


    精怪們折斷冷箭,朝著暗道而去,想要將放箭之人抓出來。


    然而,這些精銳箭手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經常訓練怎麽對付這些鬼怪和道士,眼下立刻換了在黑狗血中浸泡過、且箭身上刻有符文的冷箭,朝前射過去。


    如果這是一般的道士,一般的法師,一定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但很可惜,希衡真的是一個一直就想著造反的法師。


    她的精怪兵馬,全都訓練過,也能成陣,避開這些冷箭,不讓箭頭射到自己,然後,這些精怪再靠著速度和身體的優勢,朝前推進,要去殺了那些放箭的人。


    正在這時,玉昭霽豢養的那些道士也看清楚了希衡用的法術,開始著力和希衡鬥法。


    道士們紛紛用出法術,希衡召出的精怪前行的速度便被攔了下來,像是步伐沉重了許多。


    這個戰場的局勢瞬息萬變、諸葛聞機越看越覺得局勢緊張。


    他道:“法師,你惹了什麽人了?還是說,這些人本就是要殺了我。”


    希衡道:“你看看你身後就知道了。”


    諸葛聞機下意識回過頭,隻見暗道另一頭,逆著光,走來一個極為俊美、雅然若仙,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男人。


    諸葛聞機皺眉:“諸葛玉!”


    男人對男人之間,向來充滿妒忌心。


    諸葛聞機早就厭煩這個卑賤的二弟長得更好看,但是,因為他的身份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也不過是一味父王續命的藥材,諸葛聞機便一直沒殺了他,可現在,他仔細看,這個二弟眼中哪裏有一絲斯文和卑弱,沉黑得如同一潭冰川。


    諸葛聞機嗅到了反常的意味:“諸葛玉,你想幹什麽?”


    玉昭霽可沒想在這裏殺了諸葛聞機,他抬手:“大兄,這個白雲法師妖言惑眾,煽動民心,罄竹難書,太守設下此局就是為了除掉她。太守請我下來,就是讓我帶大兄上去,別被這個白雲道的妖人連累了。”


    諸葛聞機皺眉,似乎在判斷此話的真假。


    希衡道:“世子別被他迷惑了,我們遭遇了這麽久的冷箭,如果不是貧道的法術,世子早就被他的人所殺,現在他邀世子過去,不過是想殺世子而已。”


    諸葛聞機自然更信希衡。


    他是世子,玉昭霽是二公子,他死了,王妃沒有別的公子,這爵位不就自然而然落到玉昭霽身上了?


    諸葛聞機咬牙切齒指著玉昭霽:“諸葛玉,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諸葛聞機現在徹底對玉昭霽動了殺機,雖然玉昭霽的血關乎著他的父王,但是……諸葛聞機更在乎自己的爵位。


    誰敢和他搶爵位,誰就得死。


    諸葛聞機瞧了眼周圍的局勢,現在他沒有必殺諸葛玉的把握,當即忍下這股氣,變了臉色,活活從臉上擠出一個猙獰至極的笑容:“行了,你我畢竟是兄弟,這次為兄就不和你計較,你把這些放暗箭的撤了,隨為兄出去。”


    玉昭霽冷然:“大兄,我說了,我是為了殺白雲法師。”


    諸葛聞機哪裏會信:“行了,你不用解釋,此事和一介女流有什麽關係,為兄都說了,為兄不和你計較。”


    玉昭霽冷冷看向希衡,再收回目光:“這位白雲法師能驅使精怪,能煽動民心,也能迷惑大兄,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輩。”


    諸葛聞機:“二弟,你的眼光該放得高些,別眼光狹窄到隻能往女人頭上找錯漏。”


    玉昭霽見和諸葛聞機徹底沒什麽好說的,便猛地上前掠來,動作迅疾如鬼怪魅影。


    玉昭霽直接朝諸葛聞機抓去,想要強行把諸葛聞機抓走,之後,是把他給弄傻還是弄殘都好。


    希衡的拂塵迅速擋來,玉昭霽的手穿過拂塵,險些被拂塵絞在一起。


    他一擊不中,再換了個招式,和希衡纏鬥在一起。


    諸葛聞機被希衡推開,他插不進去手,隻能眼花繚亂看著希衡和玉昭霽纏鬥。


    諸葛聞機這輩子受的刺激,都沒有今日受的多。


    這個滿身絕頂武功的人,還是王府中那個隻有供血作用的二弟嗎?


    諸葛聞機意識到他、母妃以及父王都被玉昭霽騙了,恨聲怒斥:“諸葛玉,原來你一直狼子野心,今日若我死,你以為母妃和父王會這麽輕易放過你?我死了,你也隻配給我墊棺材背!”


    諸葛聞機說完,發狠地想來幫忙,殺了玉昭霽。


    然而,他的武功比起希衡和玉昭霽實在是不夠看。


    玉昭霽隻是在和希衡交手的間隙隨意拂去一掌,諸葛聞機便被打飛出去,撞暈在暗牆上。


    希衡和玉昭霽交手越來越淩厲,越來越快。


    玉昭霽從沒想過居然拉鋸這麽久都殺不了這個白雲法師,他連天武皇帝培養出來的萬裏挑一的護衛都能殺,沒想到會在一個裝神弄鬼之背上栽跟頭。


    玉昭霽眼色越冷:“真該讓我那個不成器的兄長看看,能擅用這樣淩厲的殺人技的人,能是什麽清心寡欲的法師?”


    希衡同樣道:“彼此彼此,你不也瞞著你的兄長許多秘密嗎?周遭的人,都聽命於你吧。”


    玉昭霽可不想被希衡套出更多的信息來,繼續和希衡拚殺。


    希衡的精怪兵馬則和那些道士鬥在一處。


    玉昭霽在拚鬥的過程中,卻越來越發現不對,這裏的暗道狹小陰暗,而且,其實不是很通風。


    在這裏打鬥的人越多,呼吸的人越多,拖延的時間越久,其實越難以呼吸。


    照理,這個白雲法師應該會盡力和他鬥,早日分出勝負,挾持他好出暗道。


    但這個白雲法師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她在刻意拖延和他正麵交鋒,就像是故意拖延時間……


    發生什麽了?


    難道她知道那個秘密?


    但玉昭霽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他是第一次來蕭郡,白雲法師怎麽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此時,守山人的虛影正蹲在暗道牆壁中央,看上去就像是卡那兒去了一樣。


    後天噬靈樹越看越冒火,越想越生氣,咬牙切齒:“破——天——石。”


    守山人像一個受氣包一樣,大大的身軀蹲著,用手臂抱著腦袋:“破天藤,怎麽了?”


    後天噬靈樹蹭的一下竄到守山人麵前,伸出一根藤條,啪啪地抽打在守山人身上,守山人一副受氣包做派,壓根不敢反抗。


    後天噬靈樹凶道:“你還有臉叫我?以前每次我叫你破天石,你都要糾正你叫小石,然後叫我小藤,今天你怎麽這麽乖,啊?是不是做賊心虛,有什麽事瞞著我呢?”


    希衡能看到這兩隻精靈的互動,下意識分心看來。


    玉昭霽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來,但是,玉昭霽沒學過道法,半點也看不到。


    玉昭霽心中升起一種不快之感,加大攻勢,朝希衡攻去,迫使她回神。


    後天噬靈樹也反應過來希衡看得到它,為了再防止信息泄露,後天噬靈樹把自己的身軀卷成一團,成為一個手掌的形狀,然後拎著守山人的耳朵,把它往暗道外麵揪。


    守山人窩囊地喊著:“輕點兒、輕點兒。”


    直到後天噬靈樹把守山人揪出暗道外,後天噬靈樹又氣得踹了它一下,叉腰怒吼:“老實交代,那天你是不是套我話了?”


    守山人愧疚、心虛,而且一輩子都沒做過那麽沒品的事情,它無地自容得用手掌捂住臉,沒有臉見人。


    守山人:“沒有,小藤……”


    後天噬靈樹氣得大喊:“不許叫我小藤,我叫破天藤!我真是沒想到啊,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居然也能幹出這種事情,怪不得那天你問我,魔皇陛下的武功怎麽樣?原來你是要跑去告密啊!”


    守山人嗚嗚咽咽:“都是我的主意,神君不知道我認識你們。”


    後天噬靈樹破口大罵:“我知道是你的主意!你說吧,現在該怎麽彌補?你、你你你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拉偏架。”


    守山人知道錯了,羞愧低下頭:“我認罰,要不我去給陛下跪著?”


    後天噬靈樹:“跪有什麽用,一會兒他都被神君打死了,你等著他歸位後揍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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