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朦朧的淚眼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從屏風後麵走出來,陸建寧手裏端著銅盆,皺眉看著嚎喪的柱子。


    柱子的哭喊卡在了嗓子眼裏。“大、大小姐?”


    這,這是怎麽回事?


    陸建寧把一盆水放到桌子上,她不過是看施芥出了一晚上的汗,打盆水給他擦拭一下。


    “你來的正好,給他擦拭一下身子吧,燒已經退了。”陸建寧對柱子道。


    柱子好半晌才反應了過來,他重新把目光盯向床上的施芥,所以姑爺、姑爺沒死?


    陸建寧皺皺眉:“愣著幹什麽?”


    柱子這才嗖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胡亂用力抹了兩下眼淚:“奴、奴才馬上幹!”


    就看柱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施芥的床邊,看到施芥果然還在呼吸,一瞬間柱子那顆心也死灰複燃了。


    外麵傳來一陣匆忙急促的腳步聲,老太太拄著拐杖,驚慌失措地幾乎是衝進了施芥的房間:“人沒了?真、沒了嗎?”


    老太太好不容易後半夜才合眼,都沒睡上幾刻鍾,忽然驚聞施芥沒了的消息。


    出門就看見滿宅子的下人麵露悲戚,都在哀歎:“可惜了,姑爺這麽好的人誒……”


    ”真是好人不長命。“


    老太太腳一軟,當場就有些受刺激了。


    所以老太太一路差點連拐杖都沒要,比年輕時候速度還快,飛奔到了施芥的院子裏。


    一進門,看見柱子趴在床邊,眼淚汪汪,明顯是受了大刺激的樣子。


    老太太身子晃了晃,大嬤嬤早有準備一把扶住:“老夫人!您可不能倒下啊!”


    ”祖母?”


    陸建寧在旁邊看著老太太臉色劇變好幾次,下意識意識到可能誤會了。


    “他還活著,燒已經退了。”


    在陸建寧說完這句話好久之後,老太太似乎才慢慢回轉過來,等會,還活著?


    “可是院子裏的下人……”老太太喃喃說。


    柱子心虛地低下了頭。


    陸建寧瞥了柱子一眼,“應該是下人誤會了,人沒死……至少現在還活著。”


    之前有一個郎中被老太太強製留宿在陸宅了,這時候立刻有人去請了過來。


    郎中揉著眼睛惺忪看過來,他本來以為人肯定是死了,早晨聽到院子外麵嚎喪也絲毫不意外。他翻了個身,正準備繼續睡。


    沒想到,就被人給薅起來了。


    尖利的嗓門叫道:“郎中,快去給我們姑爺看看!”


    這郎中被硬拖著進來,一眼瞧見床上的人,先驚了一驚。然後才敢靠近了把脈,仔仔細細探了脈搏和脈息,雖然微弱,但還在持續有節奏地跳動著。


    “誒呀,奇跡啊!”郎中趕緊縮回了手,撐開了施芥的兩顆眼皮,看了看瞳孔,“這簡直是老夫從業生涯以來最大的奇跡了。”


    醫學奇跡這種事情可不常見,要不然怎麽能稱為奇跡。


    老太太激動:“這麽說,真的沒事了?”


    郎中擦了擦汗:“按常理說,撐過了一整夜,應該算脫離危險了。不過此人體弱,還是多觀察一陣看看。”


    郎中可不敢把話說死。萬一又有什麽意外要怪到他身上。


    但就這種話已經夠讓人高興的了,尤其是陸建寧,隻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神色。


    柱子簡直喜出望外,哪怕施芥吊著一口氣也比死了強,老太太再次吩咐:“把庫房裏那棵千年老紅參拿出來,現在就送去廚房熬一鍋參湯送來。”


    老太太從前走西域古道,那邊有許多神秘傳說和延年益壽的寶藥,老太太也秘密帶回來了不少。隻不過不到救命的時候,那些藥材都沒有動過。


    大嬤嬤一聽:“老夫人,使不得啊,這可是您用來保命的藥材!”


    聽說那紅參是從前仙人留下的,能給凡人續命十年,老太太一直不吃,實際上也是想留給陸建寧。


    “我都這把年紀了,還保什麽命?”老太太歎氣,“先把這一關度了再說。”


    大嬤嬤也隻能無奈接受。


    見到陸建寧一夜沒睡,卻隻簡單梳洗了一下,就按照慣例讓下人備車。


    小喜很是詫異:“小姐,您不在家陪著姑爺一天嗎?”


    這施芥都還沒脫離危險,小姐竟然就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出門看鋪子。


    陸建寧半晌說道,“我又不是郎中,陪著又能有什麽用。”


    話雖然如此,可是,小喜看了看陸建寧神色,把話咽了回去。小姐最近口中所說,都未必是心中所想,作為貼身丫鬟,她也不想再給小姐增加壓力了。


    陸建寧坐在馬車上比以往都要沉默,那隻手上的粘膩感仿佛還在,讓她無法心神安寧。


    她知道自己留在宅中也起不到作用,隻有出來之後,反而讓工作填滿她的大腦,才能讓她不用胡思亂想。


    忽然陸建寧有所感應,車身晃了一下,她聽到外間不尋常的聲音。“等等。”


    車身戛然而止。


    陸建寧掀起了旁邊小窗的簾子,朝外看過去。“這裏何時又多了一間賭坊?”


    這條街陸建寧每天都要走,走了幾百個日子,目睹了街上的一切變遷。


    小歡也說道:“小姐說的就是,這一兩年到處都是賭坊和青樓,幾乎每條街上都開了起來,許多老百姓都快染上不良賭癮了!”


    何止是賭癮,就連拈花惹草的臭男人都多了很多。


    人這種生物本來就禁不起引誘,平時沒有這些還好,一旦多了起來,在自家附近開了一家賭場,日夜叫囂,誰能受得住這種誘惑。


    從前陸建寧眼裏沒有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沒注意到許多細節,現在她心裏忽然有了,眼裏自然也就看見了。


    “這個位置……”陸建寧皺眉,“之前不是那個虎勝武館的嗎?”


    陸建寧那個死於非命的第四位夫君。


    武館怎麽變賭坊了?


    小喜說道:“應該是倒閉了吧 。”武館的老板都被沈如卓抓進去遊街了,武館其他人自然是樹倒猢猻散,倒閉也正常。


    問題是,這賭坊的名字,也叫虎勝。隻是去掉了後麵武館二字,替換成了賭坊。


    門口兩個夥計的臉孔甚至都很熟悉,他們滿臉堆笑地站在門口攬客:“我們虎勝賭坊新開業,買一注送一注!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


    這城裏所有的賭坊、青樓、全部都是白家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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