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陸家成功地置身事外了。


    本來如果真的被扣上了窩藏欽犯的帽子,那對陸家來說無異於是滅頂之災。


    這世上還沒有哪個人家,能擔得起這種大罪。


    但是在沈如卓和施芥的配合下,陸家驚險保全了自己,至少目前的輿論都是在說陸家真是倒黴雲雲,沒有人往窩藏欽犯的方向上想。


    當然,這也有陸建寧暗中派人帶了一部分輿論節奏的功勞。


    百姓本來就是容易被引導且選擇性健忘的,等白家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再想把陸家拖下水,已經沒機會了。


    為此,白鳳鳴大發雷霆,“一群廢物!讓你們盯緊了縣衙和沈如卓,你們竟然還讓他有機會和陸建寧通氣擺本公子一道?”


    一想到自己本打算看場好戲,結果卻像是被噎住了一樣惡心。


    他要的是陸家敗落,要的是陸家依附於他,要的是,陸建寧。


    雖然施芥現在關在了牢裏,但是他最想借此拖下水的沈如卓和陸建寧,全都還好好的。


    弄到最後,施芥一人扛下了所有?他憑什麽?


    眼線們隻能跪地求饒,他們也沒有想到,沈如卓竟然來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而陸家的反應,也真是快。


    短短的時間裏,怎麽就做出斷臂求生的決斷來。


    而實際上,陸家在施芥被帶走後,卻並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反而所有人都一片死寂,陸建寧在說完了那番大義凜然的話之後,送走了沈如卓,她整個人就如被抽空了力氣般,呆滯僵硬。


    沈如卓臨走時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大小姐做了正確的決定。”


    的確是最正確的決定,免於和縣衙翻臉,保住了陸家,把影響降到了最低。


    可是陸建寧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不止是她,陸家所有人都處於不願相信的狀態。


    老太太聽到消息,人都差點沒了:“怎麽回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施芥是老太太帶回來的,並做主讓他嫁給了陸建寧,可如今卻說施芥是逃出來的殺人犯,這讓老太太怎麽受得了。


    “這是真的嗎?”


    通緝令都已經見著了,肯定是真的了。那可是官府發的通緝令。


    隻有柱子哭的直不起腰來:“我們姑爺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


    其他人都不敢應他的話,是不是冤枉,官府都定罪了,冤枉又怎麽樣。何況,哪有那麽多冤枉。


    陸家的人,從震驚,到逐漸地接受,隻是瞬間,陸建寧又成為了被同情的對象。


    小姐這姻緣命,是真真的不好啊。


    這次連殺人犯都出來了。


    這次過後,想必老太太,也歇了給小姐娶親的心思了吧?


    柱子哭哭啼啼收拾著施芥留在陸建寧房中的東西,就在不久前,他還以為姑爺和大小姐終於修成正果了,歡天喜地地幫著姑爺把東西搬過來,姑爺用過的茶具,用過的藥爐子,越收拾柱子越崩潰,最後幹脆伏案大哭。


    “姑爺啊!”


    沈如卓派人送信去了清河縣,讓他們派人來接走通緝犯施秉修。寫這封信的時候沈如卓內心還掙紮不已,最後半夜三更才勉強將一封信給寫完。


    當抵給王捕快的時候,兩人都相視無語。


    “明日再送去驛站吧……”


    施芥坐在幹枯的草垛上,這牢房裏,比起陸家的金銀玉軟,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施芥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如今,就算把他丟入十八層地獄,他也毫無反應。


    “這人坐著都好幾個時辰了,動都沒動一下。不會是死了吧?”


    要不是偶爾眼珠子還能轉一轉,真以為變化石了。


    這牢房裏,牢頭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哭的,嚎的,笑的,罵的,像施芥這樣跟個悶嘴葫蘆一樣的是從來沒見過。


    “這是認命了嗎?”


    牢裏發放飯菜,施芥也一口都沒動。這樣下去,不等清河縣派人來接他,他就已經絕食而死了。


    “兄弟,活在世上一天,就得吃飽飯,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牢頭都開始好心勸了。


    這餓著多難受啊,就算黃泉路上,也得做個飽死鬼不是。


    可是施芥充耳不聞,好像聽不見,也不想聽。


    “可惜了,這麽好的模樣。”


    牢頭還真沒見過這麽俊的,難怪聽說陸家小姐這回似乎動了真心。滿城都在傳風月故事。


    “這副皮囊就算到了閻王殿上,也得被選作個女婿吧?”牢頭戲謔地逗弄道。


    卻不知道,這番話觸痛了施芥,他本來如同木頭一樣的臉孔刷地變白了。


    他顫抖著看向牢頭。


    牢頭愣了一下,有些驚奇。


    隻聽施芥雙唇顫抖說道:“地獄……我已經見過了地獄……”


    這世間最恐怖的地獄,他早就已經待過了。他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人。


    牢頭震驚地看著施芥,第一次覺得對方的身上真的有死人的氣息。不會真的是個殺人犯吧?裝的這麽純良?


    “姑爺!”


    一聲驚喜的叫喚讓牢頭還了魂,隻見柱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被王捕快給帶了進來。


    王捕快對牢頭使了個眼色,“給一點探視的時間。”


    牢頭心領神會地跟著王捕快出去了。


    柱子手裏拎著食盒,直接撲到了牢門上,“姑爺!您還好嗎?”


    施芥看到柱子出現的一瞬間,眼底也劃過激動的光,終於像個活人了。


    “柱子?你怎麽來了?”陸家,怎麽會讓他來?


    施芥心裏狠狠撕扯了一下。


    柱子一看到施芥坐在破破爛爛的幹草上,就哇哇哭起來:“嗚嗚,我們姑爺怎麽能受這種苦,嗚嗚太不公平了!”


    施芥艱難地從草垛上站起來,他坐了一整天,腿都已經不聽使喚了。


    “別哭了,柱子……”


    柱子還是哭得停不下來,那撕心裂肺的聲音都傳到了牢門外麵。


    王捕快和牢頭就站在外麵,牢頭聽得不由嘖嘖:“不過,這都已經當作殺人犯下獄了,這陸家竟然還肯派人來探視?”


    而且這小廝,還口口聲聲地喊著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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