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溫家要從貝多佛搬走了。父親此時需要住在城裏去。


    伯金領了結婚證,可厄秀拉卻一拖再拖不結婚。她不要定下固定日子——她還在猶豫。她原申請一個月內離開學校,現在已是第三周了。聖誕節快到了。


    傑拉德在等厄秀拉和伯金結婚的日子。對他來說這至關重要。


    “咱們是否兩對兒一起辦喜事?”他問伯金。


    “誰是第二對兒?”伯金問。


    “戈珍和我呀。”傑拉德眼中閃著冒險的光說。


    伯金審視著他,有點吃驚。


    “真話,還是開玩笑?”他問。


    “哦,當然是真話。行嗎?戈珍和我加入你們的行列?”


    “行,當然行,”伯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已經這樣了。”


    “什麽樣?”傑拉德看著伯金笑問。


    “哦,經曆過了一切。”他又說。


    “還應該納入更廣闊的社會背景中,達到更高的精神境界”伯金說。


    “有那麽點意思:無論是廣度、深度還是高度。”傑拉德笑道。


    “是啊,這一步是很令人羨慕的,可以這麽說。”


    傑拉德凝視著他。


    “你為什麽沒熱情?”他問,“我以為你在婚姻問題上是個怪人。”


    伯金聳聳肩道:


    “如同人的鼻子,難免有怪的一樣。什麽樣的鼻子都有,扁鼻子或別的樣的——”


    傑拉德笑了。


    “什麽樣的婚姻都有,扁的或別樣的嗎?”


    “對的。”


    “那麽,你以為我的婚姻是什麽樣的?會是冷漠的嗎?”傑拉德的頭扭向一邊問道。


    伯金短促地笑了一聲。


    “我怎麽能知道?!”他說,“別用我自己的例子來指責我。”


    傑拉德思忖了片刻說:


    “可我想知道你的看法,真的。”


    “對於你的婚姻,還是對婚姻本身?你為什麽要問我的看法?我沒什麽看法。對於這樣那樣的法律婚姻我不感興趣。這隻是一個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傑拉德仍舊盯著他。


    “更有甚者,”他嚴肅地說,“也許你讓婚姻道德弄煩了,可是,結婚對一個人來說確實是至關緊要,是最終——”


    “你認為和一個女人去登記就意味著某種終結嗎?”


    “如果登完記同她一起回來的話,就是這樣,”傑拉德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難以改變的了。”


    “對,我同意。”伯金說。


    “不管你怎麽看待法律婚姻,隻要你進入了婚姻狀態,對你個人來說這就是結束——”


    “我相信在某種意義上這是對的。”伯金說。


    “可問題還沒解決,應該不應該結婚呢?”傑拉德說。


    伯金感到有趣,眯起眼睛看著他。


    “傑拉德,你象培根大人,”他說,“你象個律師在爭論問題——或者象哈姆雷特一樣在談‘生還是死’。如果我是你,我就不結婚。你應該問戈珍,而不是問我,你又不是跟我結婚,對嗎?”


    對後半句話傑拉德壓根兒沒去聽。


    “是啊,”他說,“是要冷靜地考慮這個問題。這是至關緊要的事兒。現在到了采取措施選擇哪一個方向的時候了。結婚是一個方向——”


    “可出路在哪兒?”伯金緊跟著問。


    傑拉德的眼睛熱辣辣地看看伯金,心中十分奇怪:他怎麽會理解不了呢?


    “我說不清,”他回答,“我知道——”他很不自在地動著雙腳,話沒說完。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出路?”伯金問,“既然你不知道,那麽,婚姻就是最壞的事。”


    傑拉德仍舊緊張地看著他。


    “是有這種感覺。”他承認道。


    “那就別結婚,”伯金說,“聽我說,”他繼續說,“我曾說過,婚姻似乎讓人反感。兩性間的私情並不等於是婚姻,它是戀人們心照不宣的追求。這個世界都是成雙成對的。每對男女都關在自己的小屋子中,關心自己的小小利益,忙自己的私事兒——這是世上頂頂討厭的事。”


    “我很同意你的說法。”傑拉德說,“這裏麵總有點低級趣味。可是,我又要說了,用什麽來代替它呢?”


    “人應該放棄這種家庭本能。這倒不是本能,而是一種懦夫的習慣。人永遠不要有家。”


    “我確實同意,”傑拉德說,“可你別無選擇。”


    “我們應該找到一條出路,我的確相信女人和男人之間有一種永恒的聯盟。改變方向是太讓人疲倦了。可男女之間永恒的聯盟並不是終極,當然不是的。”


    “很對。”傑拉德說。


    “事實上,”伯金說,“因為男女之間的關係讓人弄得至高無上,排除了一切,所以這種關係顯得緊密、小氣、不足。”


    “對,你說得對。”傑拉德說。


    “應該把戀愛——結婚的理想從受尊敬的地位上拉下來。我們需要更廣闊的東西。我相信男人與男人間完美的關係可以成為婚姻的補充。”


    “我看不出兩者之間的共同之處。”傑拉德說。


    “不是一樣的,但同樣重要,同樣是創造性的,同樣神聖。”


    “懂了,”傑拉德說,“你相信這類說教,我可以感覺出來。”


    他深表讚同地把手搭在伯金肩上,有點得勝似地笑了。


    他準備接受命運的宣判。結婚對他來說是一種死亡。他自願譴責自己,願意象囚犯一樣被打入地獄,永不見天日,隻過一種可怕的地下生活。他自願接受這樣的命運。結婚就是他的判決書上的圖章。他願意就此被封在地下,象一個精靈,盡管受著譴責卻要活下去。當然他不會同任何別的靈魂發生關係。他不能。結婚並不意味著他同戈珍建立了責任關係。結婚使得他接受了現存的世界,他要接受已建立的秩序,盡管他並不那麽相信它,隨後他會退入陰間去生活。他會這樣的。


    另一條路是接受盧伯特的建議,與另一個男人建立起同盟,純粹相互信任,相愛,隨後再與女人這樣。如果他能和一個男人宣誓為盟他也可以同女人這樣;不是在法律婚姻中,而是在絕對神秘的結合中。


    可是他不能接受這個建議。他渾身麻木,一種未出生的,缺乏意誌或萎縮的麻木。或許是缺乏意誌的緣故吧。他對盧伯特的建議感到異常激動,可他仍然要反對它,不願對此奉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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