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裴玨都沒有露麵,雇了個小廝替他們跑腿。


    蓮溪縣外的密林裏,裴玨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嗓音有些沙啞,道:


    “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會榜上有名,到時誰也不會阻攔我們。”


    雲朵沒有說話,隻靜靜待在裴玨的懷裏。


    裴玨察覺到她有些不對,低頭問道:


    “怎麽了?雲朵,你,你是不是想放棄了?”


    雲朵輕輕搖搖頭,從裴玨懷裏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


    “你會不會像話本裏寫的那樣,考上狀元被公主看上後,便不要我,去做駙馬了?”


    對上雲朵擔憂的眼神,裴玨輕笑出聲,揉著雲朵毛茸茸的腦袋,道:


    “先不說狀元我也沒信心能考上,就說做駙馬這件事,我要是真有那本事考上,就算整個皇室的公主都看上我,陛下也不會同意的。”


    “為什麽?”


    “我能考上狀元,足以證明我能力出眾,我朝曆來有駙馬不能入朝為官的規定,陛下斷不會做出為了成全自家女兒,便放棄人才的事。”


    雲朵了然點點頭,眼裏的擔憂褪去,又恢複往日無憂無慮的模樣,看著裴玨笑容燦爛。


    “雲朵,你想當狀元夫人嗎?”


    經雲朵這麽一說,裴玨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他想要帶著狀元的功名回鄉求娶她。


    畢竟當初兩人互通心意如此簡陋又草率,還是雲朵先開的口,他想要還她一個盛大的求親之禮。


    “還好。”


    “啊?還好?”


    裴玨以為雲朵會說不想,或是想,他連怎麽回答都想好了,但這個“還好”又是什麽意思?


    “我之前看話本裏寫狀元騎馬遊街很是威風壯觀,那作為狀元夫人肯定也一樣威風,我自然也是想威風一把的,但剛才你說考上狀元很難,我又不想當狀元夫人了。”


    聽完雲朵的話,裴玨突然覺得心髒某處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撓了兩下,癢癢的。


    “我那,那是說笑的,狀元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難。”


    “這樣啊,那我想當狀元夫人,想威風一把。”


    雲朵立馬轉變了想法,臉上的笑容格外奪人眼球。


    “好,那便讓我們雲朵也威風一把。”


    裴玨看向雲朵的眼神格外寵溺,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到這樣好的人,這是上天對他前半生缺失親情的補償嗎?


    ————


    那日兩人分別後,裴玨便全身心投入到書中。


    他從前讀書隻是想改變命運,想逃離裴家的控製,想去更大的城市紮根到老。


    可他現在有了新的目標,他想帶雲朵一起去更大的城市紮根,想和她有個餘生。


    雲朵也很快和周圍鄰居混熟,甚至到了和人相約一起去下地幹活的程度。


    這也是裴玨可以毫無顧慮,安心讀書的原因。


    多年來的相處,他早就發現雲朵並不像表麵那樣單純軟弱好欺負,她隻是因為經曆過爹娘早逝的痛,想讓自己活得簡單點,不去多想罷了。


    而雲朵除了一塵不變的幹農活,還多了項夜間愛好,那就是繡嫁衣。


    不止是裴玨,雲朵也想在他功成名就之時,身穿嫁衣去接他。


    他們這一分別,就是快要兩年之久,徐家也終於相信雲朵自己識趣離開了。


    而他們卻沒放鬆警惕,依舊靠著書信以解相思之苦。


    可惜雲朵不會寫字,也不識字,隻能靠畫畫來告訴裴玨她過得很好,而裴玨也會配合她,用畫畫的方式告訴雲朵,他很想她。


    這樣的日子,終於要到頭了,因為到了裴玨進京趕考的日子。


    整個城的人幾乎都到城門口來送他,可裴玨卻沒有回頭看一眼,因為這些人裏沒有他想見的人。


    他沒有坐徐家安排的馬車,而是雇了鏢局上路。


    路過蓮溪縣城門口時,他偏頭看了眼,隻見城樓上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距離隔得太遠,看不清那道身影是誰,但裴玨就是覺得那人是雲朵。


    當他看見那道身影不停衝他揮手時,他徹底確定這人就是雲朵。


    裴玨臉上帶著笑,抬手朝她揮了揮,算是回應,兩人就這樣傻傻舉著手揮了很久,直到看不見彼此的身影,舉到酸痛的手臂才緩緩落下。


    那時他們都在期待著再相見之日,看到對方驚喜的表情。


    可誰都沒想到,這一分別,便是永別。


    裴玨想,他當初要是早知道結局是這樣,他一定不會選擇和她分開,一定會早早把人娶回家。


    裴玨考中狀元的消息傳回蓮溪縣時,雲朵的屍體正被人舉起,掛在梁上的白綾上。


    而吩咐這一切的徐秋水,正坐在椅子上,一臉得意欣賞梁上的屍體。


    “哼,一個村姑也敢和本小姐搶人,本小姐看上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失手過,裴玨是我的,狀元夫人也是我的。”


    她站起身,看著雲朵身上的嫁衣,嫉妒都快要溢出眼眶,可視線上移看著雲朵因不甘而瞪大的眼睛,和頸間的紅痕時,得意揚起嘴角。


    “哼,你以為裴玨把你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不過是懶得在你身上費心思罷了。”


    “你啊,要怪就去怪裴玨吧,他要不是狀元,我又怎麽會來找你呢?”


    徐秋水想到雲朵詛咒她不得好死的模樣,不屑輕笑一聲,有她祖父在,她就不會有那一天。


    畢竟隻要裴玨還在乎名聲,他就不會冒著被掛上欺師名聲動徐家,動她祖父甚至是對她動手。


    徐秋水轉身招呼人收拾好房間,沒注意到,一縷黑霧從縫隙裏鑽進屋內。


    黑霧避開人在屋裏轉了幾圈,最後鑽進雲朵的身體裏。


    房間還原的差不多了,徐秋水招呼人趕緊離開。


    房門緩緩關上,若是徐秋水回頭看一眼,定能瞧見雲朵的屍體已經轉過來麵對著房門,扯動僵硬的嘴角,對著徐秋水的背影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那一夜,四合院裏響起了兩陣慘叫聲,一陣是女子的呼救聲,那女子的聲音很大,連隔了幾條街的狗都被吵醒,對著四合院的方向叫了一晚。


    而另一陣的叫聲很混亂,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讓人聽不清這是在呼救還是在嬉笑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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