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軟蹙起眉頭。


    晏驁川側臉繃緊,下頜線微抬,長眸隱隱有寒光乍現,氣勢迫人。


    她抓住少年衣袖,輕輕往下拽動。


    晏驁川並未回身,攬住她腰的手鬆開,穩穩握住了她的手。


    “魯話,還不快同幾位官爺見過禮。”


    魯老爺大老遠就瞧見自家兒子又要行不正經的事,還被抓了個正著,連忙跑上前去解圍。


    南許、柏蘭和大小陶跟隨在後,並未看見方才魯話色中餓鬼的模樣,隻看出來晏驁川的臉色不好看。


    “怎麽了晏大哥?”小陶趕到晏驁川身側,見人臉色發冷,身後還拽著宋枳軟。


    “沒事。”


    宋枳軟先一步道:“方才意外碰上了魯大公子,閑聊了幾句。”


    南許雖然沒有撞見方才的事,但瞧魯話貪婪的目光還意欲落在宋枳軟身上,頓時了然了什麽。


    當即就站在了宋枳軟的另一側前方,將魯話的目光擋的死死的。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魯大公子怎麽醉成這樣?”南許冷聲問。


    晏驁川上前走了兩步,被身後的小姑娘牢牢拖住,低聲提醒:“阿川。”


    “魯老爺。”


    柏蘭抬手按住晏驁川的肩膀,斜睨魯家父子,“這幾位都是我過命的兄弟,


    魯大公子這般,可是不將我柏家放在眼中。”


    魯老爺慌忙搖頭,“怎麽會呢。”


    說著,又動手拍在魯話的後背上,發出“砰砰”肉響。


    “又去哪裏鬼混了,你這沒出息的混賬,還不快滾回院子裏!”


    魯話被打得齜牙咧嘴,敢怒不敢言,臨走前還想看一眼美人,安撫後背傷痛。


    奈何被幾個擋在身前的男子給冷冷瞪了過來。


    這才悻悻然地轉身離開。


    魯老爺又語氣抱歉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長子同他弟弟感情好,


    他弟弟沒了後,他也就渾渾噩噩,整日裏借酒消愁,是過分傷心了,


    才會冒犯幾位,他不是有心的。”


    晏驁川臉上冷意未消,“借酒消愁,我看他方才精神挺不錯的。”


    “這……”魯話隻能賠笑,又同眾人賠禮道歉了好一會兒。


    大家夥這才離開了魯家。


    “方才是怎麽回事?”


    南許出門後,就皺眉問宋枳軟:“你受那個酒鬼欺負了?”


    喬風意也關切地望著宋枳軟,“沒事吧?”


    “我沒事。”宋枳軟搖頭,將方才的事情詳細說清楚。


    “王八蛋。”


    晏驁川眸底浮現寒意,恨不得衝進去給魯話兩拳頭才能出氣。


    “我真沒事。”


    宋枳軟知道少年生氣了,抓住人的手,輕聲說:“他也不過就是同我說了幾句話罷了,真的不打緊。”


    “不打緊?”


    晏驁川反問:“那要是我沒來呢?你豈不是要被那孫子給拖走了?”


    “我哪有這麽弱……”


    宋枳軟還被晏驁川牽著,指腹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背,“而且你不是都出現了嘛,


    有你在,我能有什麽事。”


    小姑娘這話純屬是撒嬌討晏驁川歡心了,他心知肚明,深吸一口氣,看著她。


    “下次別一個人跑遠了,尤其是麵對這種人,要離得越遠越好。”


    “恐怕不行。”


    宋枳軟語氣小心道。


    “為什麽不行?”


    南許愣了,“阿枳,晏驁川說的可沒錯,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話是這麽說,但方才我也跟你們講了,這個魯話,他應當知道冥婚的內幕。”


    宋枳軟同幾人解釋:“先前大家都懷疑,這冥婚背後或許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或許咱們可以從魯話身上下手,將他嘴裏的事情套出來。”


    晏驁川一聽小姑娘這話,臉色二度冷了下來,“你想怎麽套出來?”


    宋枳軟頓了下,大家夥也都猜到小姑娘要怎麽做了。


    “阿枳,我覺得還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將線索套出來。”南許說。


    柏蘭也說:“南兄說得不錯,咱們可以從別的地方入手。”


    “阿枳想要以身入局,確實是有些危險,但是…也不無道理。”喬風意忽然說。


    晏驁川語氣發沉:“那你怎麽不去。”


    “阿川。”


    宋枳軟聽到少年的語氣,拽著人的手,不悅訓道:“你怎麽跟喬姐姐說話的。”


    晏驁川本來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喬風意早就習慣,淡定道:“我去也不是不行,


    但也要有阿枳的效果,人家不喜歡我,我去也是白去。”


    “不過也不是讓阿枳涉險。”


    喬風意繼續道:“咱們可以想一些辦法,能夠完全保護阿枳。”


    “喬姐姐想到什麽好法子了?”宋枳軟問。


    喬風意沉思,“這個魯話既然知道冥婚背後的內幕,不如就從冥婚這一點下手。”


    “從冥婚下手?”南許不明所以。


    “……”


    “……”


    快入夜,宋枳軟同晏驁川一塊上街,為了明日去魯府做準備,按照喬風意的提點,計劃先去一趟藥鋪。


    華燈初上,街上遊人來來往往,宋枳軟轉過頭,瞧少年神色很悶,用手肘撞了下人。


    “做什麽?”對方的語氣聽得出來不爽。


    “你是不是把秤砣掛在嘴上了?”


    宋枳軟玩笑著同他眨了兩下眼。


    “……”


    晏驁川瞥了眼她,“你反正是心大,什麽事都能答應人家。”


    “我還不是為了案子。”


    宋枳軟語重心長:“早些處理完案子,才能早些回臨安府,


    這樣才能趕上去龍衛軍的考核,那不是你最心心念念的嗎?”


    “我心心念念的是……”晏驁川張了幾下嘴,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心心念念的是什麽?”


    宋枳軟抬額,“怎麽說一半不說了?”


    “我不說。”


    晏驁川哼了哼,嘟囔:“你分明是明知故問。”


    “我怎麽又明知故問了?”


    宋枳軟戳了戳少年唇角,“我分明是不恥下問。”


    “不要碰我。”


    晏驁川偏開頭,心情著實算不上美麗。


    “小氣鬼。”


    他隻感覺臉頰被人掐了掐,沒好氣瞪過去,身邊的小姑娘卻已經跑到了前頭,朝他吐舌扮鬼臉。


    “你……”


    本來還想發火的,難聽的話到喉嚨眼就被逼了回去。


    美人嫣然一笑,唇紅齒白,國色芳華,家家戶戶掛著的紅燈籠灑下的光輝,恍若聚集在她一人身上,明豔眾生。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


    晏驁川滿眼都是小姑娘的俏皮動人,雖是同他嬉皮笑臉著,但心裏再大的怨氣,就像被人一瞬間紮爆的沙包,頓時便煙消雲散。


    “……”


    要怪隻能怪軟軟太討人喜歡。


    “喬風意是讓我們買什麽藥?”晏驁川還是同人服軟了,幹巴巴問。


    宋枳軟見人不生氣了,從懷裏取出疊好的紙,“喬姐姐擔心我會忘記,


    將藥名都寫在了上頭,好幾種呢,好像還要自己調配,


    她懂的不是一般多,我有時候都覺得,一個人怎麽能厲害成這樣。”


    “……”


    晏驁川見小姑娘提及喬風意時,倒是滿臉寫著敬佩,不由不滿,“藥還沒調配出來,


    她就已經先給你灌迷魂湯了。”


    晏驁川這醋壇子脾性,宋枳軟早就習慣了,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按照喬風意的要求,從藥鋪將幾種藥都買回去。


    日月輪轉,夜闌人靜。


    魯府內,魯老爺剛從魯話院子裏出去,不多時,裏頭就傳出摔碟子摔碗的動靜。


    下人們都習慣了自家大公子的暴虐性子,將自己的分內事務辦好,就匆匆離開。


    “公子。”


    屋門被人敲響了幾下。


    “公子?”


    “滾——”


    屋內傳來的咆哮聲讓小廝抖了抖,還是隻能稟報:“昨日登門的宋小郎君來了,


    說是想要拜訪公子您,不知道您要不要見他。”


    “……”


    眼前的屋門驟然被人從內打開。


    魯話眼神亮了起來,語氣更迫切:“她來了?可說了為什麽要見我?”


    “宋小郎君說了,想跟您聊一聊案子的事,還說昨日您同她說好了,要請她喝茶的。”小廝謹慎道。


    魯話嘴角勾起,“快請進來。”


    小廝頷首退下,不多時,就將宋枳軟領到了院子裏。


    “宋小郎君,我們公子就在屋子裏,您請進。”小廝恭敬將門推開。


    魯話裝模作樣坐在椅子上,瞧邁入屋內的果真是昨日見過的美人,渾身血液都隨之躁動起來,清了清嗓子。


    “你退下吧,我同宋小郎君聊聊天。”


    “是。”小廝頷首離開。


    宋枳軟瞧麵前的青年精神頭比昨日還要差勁,眼圈烏黑得猶如用墨汁塗抹過,唇色發白,眼神也空洞得隻剩下赤裸裸的貪欲。


    “大公子。”


    “宋小郎君怎麽又來了?”


    魯話試探,“昨日你那相好的小郎君,對我可瞧著很不喜歡,


    宋小郎君可不要讓我再斷手斷腳才好。”


    宋枳軟聞言歎了口氣:“其實也說不上什麽相好的,我瞧不上他,


    是他對我死纏爛打,公子,可不要誤會了我。”


    魯話抬眉,眼底已然有蠢蠢欲動的雀躍,“那小郎君今日來是做什麽?”


    “自然是聽公子說昨日沒說完的話了。”


    宋枳軟朝對方勾起唇角,嫣然一笑的模樣勾得人心猿意馬,血液越發沸騰起來。


    魯話騰的一下起身,走近了過來。


    宋枳軟卻率先走到茶桌邊,“公子不泡杯茶給我喝嗎?您的待客之道瞧著也不怎麽樣。”


    “自然得泡茶。”


    魯話怪自己心急了,抬腳慢慢走到茶桌前,親自為人泡茶,遞到宋枳軟的手邊。


    “宋小郎君,用茶吧。”


    “多謝公子。”


    宋枳軟避開對方借機摸過來的手,端著茶盞,笑盈盈饒過了他。


    “這屋子布置不錯,難怪都說魯家在廬州富戶裏都是鼎鼎有名。”


    魯話跟在人的身後,“怎麽樣?有沒有喜歡的東西?若是有眼緣的,


    小郎君拿走便是,也算得上我這些物件有福氣,能跟得了你這樣動人的主子。”


    “……”


    宋枳軟微笑,瞧窗外天色全然黑了下來,枝頭隱隱有雀兒嘰嘰喳喳的動靜。


    “公子冷不冷?要不將窗子閉上?”


    女子顯然是話裏有話。


    魯話摩拳擦掌,早就按捺不住,立即將窗戶閉上。


    “這天兒的確是越來越涼了。”


    “先前公子不是答應我了,我來您這兒喝茶,您就要告訴我二公子的事嗎?”


    等魯話轉過來的時候,宋枳軟已經坐在了榻上,妙眸流轉,瀲灩勾人。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走過去道:“自然是要說的。”


    宋枳軟噢了聲:“我倒是很好奇,這冥婚背後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魯話笑眯眯坐在了宋枳軟身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嗅見對方身上沁人心脾的甜香,渾身都止不住酥麻。


    “這事兒你肯定不知道。”


    魯話舔了舔嘴角,“我弟弟,並不是半個月前死的。”


    宋枳軟心神略動。


    先前她沒有在府中瞧見白幡和靈堂就已經覺得不對了。


    京城世家大族靈堂設立至少月餘,而她昨日也問過柏蘭,廬州像魯家這樣的富貴人家,多至百日,少則也是月餘光景。


    家中人不得飲酒食葷腥,更要著喪服。


    這些宋枳軟都未在魯家人身上瞧見。


    若隻是魯老爺和魯話不遵守規矩便罷,府中下人竟也沒有約束。


    種種跡象的確是過於古怪。


    “二公子不是半月前死的?”


    宋枳軟眸子轉了轉,“那為何魯老爺要撒謊?


    而且為何要故意在幾日前才說定好冥婚的事?需要推遲這麽久嗎?”


    “宋小郎君的問題不免太多了些。”


    雖然宋枳軟問的話多,但魯話也並不覺得很囉嗦,瞧著小姑娘越發喜歡,“不如咱們先聊聊別的?”


    宋枳軟頓了下,配合笑道:“好啊,公子想要聊什麽?”


    “就聊聊,你今日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如何……”


    魯話的手越靠越近,蹭過宋枳軟的衣袖,意味深長道:“待好好回答我了,


    我就將你想知道的,統統告訴你。”


    宋枳軟笑而不語,眼神緩慢地落在魯話的身上,“公子想要我…何時回去,


    我自然就何時回去了。”


    魯話聽聞這話,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攥住了女子的衣袖,用力拽動人的袖子。


    隻瞧女子順著力道倒下去,魯話立即壓了上去,懷抱著嬌軀,揉著細腰,嗅那道無邊甜膩的香氣,心尖也止不住發顫。


    “那就讓我瞧瞧,你伺候人的本事,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你想要什麽,本公子就給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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