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顧然不禁沉吟,“今天是周四,莊靜老師很可能會把歡迎會放在明天。”


    “張醫生,請來登記一下張傑的保護住院申請書!”護士長在遠處招呼。


    張瑩連忙對顧然說:“那,顧醫生,今天下班後我在辦公樓一樓等你。”


    她再次雙手撐膝,對一組四人鞠躬,起身時將幾縷秀發挽在耳後,歉意一笑,快速轉身走向護士長。


    蘇晴、何傾顏、陳珂看向顧然。


    顧然看著張瑩,一副話沒說完,試圖挽留的樣子。


    他看向三位女醫生,舉起雙手:“聽我解釋。”


    “你總有理由!”何傾顏抱著雙臂。


    “說吧。”蘇晴輕抬下巴,允許顧然解釋。


    “晴姐,你忘了嗎?”顧然反而不解地看著蘇晴,“周五我們要去兼職啊!”


    蘇晴輕拍額頭,她想起來了。


    所以顧然剛才不是委婉地表達自己今晚有空,而是擔心明天沒空?


    “兼職?”陳珂疑惑。


    “再過幾天是你生日,我們沒錢,正想辦法籌錢給你送禮物,我和蘇晴去咖啡館打工,何傾顏要去街頭畫畫。”


    “你為什麽要說出來?”何傾顏難以置信,“生日需要的是驚喜,你說出來還有什麽意思?”


    “既然要解釋,我當然要解釋清楚,電視劇裏那種彼此誤解的橋段,永遠不會發生在心理醫生身上。”


    這句話顧然說的沒底氣。


    之前蘇晴說去相親,他就一直沒開口問相親對象是誰,導致自己難受了好幾天。


    當然,問了之後,得知相親對象是他,且相親失敗,他同樣難過。


    但難過與難過是有區別的,比如說,中了五百萬繳納巨額稅款的難過,隻差一個數中五百萬的難過。


    陳珂微笑著。


    等內心的暖意稍稍過去,她才說:“謝謝大家,但不用麻煩的,到時候你們來我現在的房子,我和菲菲招待伱們,大家吃一頓飯就好了。”


    “蘇大組長有令,”顧然道,“新醫生第一個生日必須送禮物,順便提醒大家,我的生日是11月22日。”


    三人都笑了。


    蘇晴的笑略帶沒好氣。


    “所以周五不能去聚餐。”蘇晴說回原來的話題,“我會讓我媽媽盡量將聚餐放在今天。”


    顧然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他不用特意拒絕張瑩的邀請。


    “失望了?”何傾顏取笑,“原本可以和人妻奇怪,既然是人妻,怎麽會單獨和你吃飯呢?”


    顧然沒管她的取笑,也不分析她思維的跳脫,他隻從這句話看出何傾顏的三觀——人妻不能和男人單獨吃飯。


    “你當每個人都是你嗎?不是每個人都是毒蛇,被農夫救了之後咬農夫一口。”顧然說。


    “小氣。”何傾顏哼了一聲。


    蘇晴正要說什麽,101主管護士·王怡走來:“蘇醫生、何醫生、顧醫生、陳醫生,格格的家屬來了。”


    正經的時候,護士們對蘇晴、何傾顏、顧然、陳珂很尊敬。


    蘇晴不用說,既有實力,也有身份;


    何傾顏已經用她的連環畫征服了療養樓,擅長【畫心療法】的心理醫生很多,可如她一樣近乎‘恐怖’的,鳳毛麟角,尤其她才二十歲,還貌美;


    顧然雖然比病人還鬧騰,但病人都喜歡他,且一來就治好了趙文傑;


    如果說,蘇晴的【自然療法】是讓病人少發病,那陳珂的【催眠療法】能讓發病狀態的病人快速穩定,她來之後,護士們的壓力減輕很多——這還不是催眠療法主要作用。


    總之,雖然還沒一個月,護士們都已經認可何傾顏、顧然、陳珂的實力,不會輕易懷疑他們的治療方案。


    “走吧。”蘇晴對三人道。


    一組四人走進麵談室,與格格少女的母親寒暄。


    “對於徐恬的問題,因為無法分清誰是主人格,所以我們打算先嚐試幹預她的網癮。”蘇晴說。


    “能戒網癮嗎?”徐母滿臉關切。


    “您先別急,我慢慢和您說。”蘇晴柔聲道。


    “嗯。”


    “首先,幹預網癮需要多種療法配合,找出徐恬真正的主人格又最好集思廣益,所以,對於徐恬我們不分配主治醫生,而是由我們一組全體為她進行治療,這點您有意見嗎?”


    “莊靜教授.不參與我們家恬恬的治療嗎?”徐母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句話。


    語氣小心翼翼,生怕讓眼前四位年輕醫生誤會她不信任他們的醫術。


    蘇晴莞爾一笑:“因為恬恬的病情不嚴重啊。”


    她繼續道:“就像失眠,對於患者本人來說,失眠當然是痛苦的,但我媽媽這樣級別的心理醫生,不會治療失眠症,她主要的病人是那些生活能力被完全摧毀的精神病患者。


    “我能理解您擔心女兒的心情,但請您放心,恬恬的問題,我們有信心解決。”


    蘇晴這番話,有理有據,聲音又溫柔熨帖,令人心生暖意,徐母的不解與擔憂得到緩解。


    “那我接著說下去了?”蘇晴道。


    “嗯,蘇醫生您說。”


    “其次,恬恬的問題,需要多次家庭方麵的支持,也就說,您和恬恬的父親可能需要經常來{靜海},參與麵談,甚至——”


    蘇晴頓了一下,然後笑著繼續道:“——徐阿姨,今天下午有恬恬的電競課,您要參加嗎?”


    “電競課?”


    “也就是打遊戲。”何傾顏不習慣長時間的沉默。


    徐母立馬蹙眉:“是徐不恬吧?”


    “我能說一句嗎?”顧然開口。


    蘇晴看向他:“顧醫生,你請說。”


    顧醫生,你請說,真肉麻~


    顧然道:“徐阿姨,我和您說說我的治療方案。”


    徐母看著他。


    “要想讓恬恬恢複正常,她周圍的環境必須先恢複,大冬天又沒暖氣,誰都會裏三層外三層,大家又不是明星。”


    “周圍的環境?”徐母問。


    “也就是——家人。”


    “.我?”


    “不隻是您,但包括您,你們都要轉變觀念,第一,喜歡上網不是病。”


    徐母想說什麽,顧然打斷她:“我是醫生,按照國家規定治病,國家規定了網癮不是病,就像從來沒有父母認為自己整天學習的孩子有病,是不是?”


    徐母有些生氣,可不知如何反駁。


    “第二,”顧然繼續道,“人格暫且不提,就網癮,我希望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什麽意思?”徐母質問。


    “也就是說,對於網癮,我們的主要目標是避免最壞的結果,而不是追求最好。”


    “最好是什麽?”


    “最好,當然是您稱心如意,恬恬孝順乖巧,愛學習不上網。”


    “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我稱心如意?我做母親的,隻盼著恬恬好!”


    “當然。”顧然點頭,“這點我完全相信,但我想和您說一個故事——


    “漂亮美麗、梳著兩條辮子、小孩似的支教老師,給孩子們每人一袋種子,種子像大蒜,老師說是鬱金香,花開的時候,送給自己最愛的人。


    “班裏一個小男孩聽完後,每天盡心照理種子,多澆水,太陽太大、外麵下雨都會將種子拿回屋裏。


    “很快,大家的種子都發芽了,隻有小男孩的沒有。


    “直到大家的大蒜都快變成鬱金香,小男孩挖開土壤,發現種子早已經被水泡爛了。


    “從那個時候起,小男孩就知道,太多的愛會殺死人。


    “我還記得那個活動叫‘一份春天的希望’,結果最後唯獨我沒有得到希望,合照的時候隻有我捧著沒有鬱金香的花盆。”


    “咳~”蘇晴輕咳。


    “顧醫生你也太慘了。”格格少女在王怡的陪同下走進來。


    她們其實早就來了,隻是經驗豐富的王怡覺得,站在門口偷聽有利於加深格格對醫生們的信任。


    顧然像是聽見她們已經來了,他問徐母:“您如果真的希望恬恬”


    “叫我‘格格’。”格格說。


    “.如果您真的為了格格好,希望她健康快樂,而不是隻有學習成績好,請您克製自己對她的愛。”


    徐母看了一眼格格,格格不看她,與王怡坐在一起。


    “那,”徐母看向顧然,“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您和格格的關係徹底惡化,格格完全放棄學習,整天上網,為了上網什麽都願意做,亂交、賣淫。”


    徐母的臉一下子白了,手微微顫抖。


    “所以,”說好話就輪到蘇晴,“我們的治療目標,首先是讓您和恬格格保持良好的關係,我們相信——您恐怕也會認可,隻要孩子與父母的關係好,孩子不會走上極端。”


    徐母下意識點頭。


    “今天下午參加格格的電競課,這是恢複關係的第一步。”顧然道。


    陳珂說:“當然不隻是讓您理解格格,之後我們也會安排其餘療法,幫助格格減少上網時間。”


    “我現在的上網時間還不夠少嗎?”格格不樂意,“再不碰手機,我要發狂咬人了!”


    “您放心,”顧然笑著安慰徐母,“我們這裏有拘束帶、禁閉室、各種鎮靜催眠劑,還有電擊,甚至能催眠改變認知,隻要您允許。”


    “騙人吧,現在是法治社會!”格格驚叫。


    王怡說:“顧醫生是在嚇唬你。”


    “我就說”


    “但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但是,怎麽也不會電擊我吧?”格格是看過新聞的,心裏頓時害怕起來。


    “您也看到了,”顧然對徐母說,“強行讓格格戒網癮,隻有采取強迫懲罰的手段,不提這到底有沒有用,會不會引起格格其他的心理障礙,您舍得嗎?”


    徐母看向蘇晴,擔憂道:“不會真的電擊吧?”


    “當然不會。”蘇晴笑道。


    “如果讓我們醫生投票,這裏最該電擊的人是顧然。”何傾顏甚至這麽說。


    “我也投他!”格格立馬道。


    陳珂忍不住笑起來。


    “網癮幹預治療的大致方向,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避免最差的結果。


    “現在請你們填一下表格,這可以讓我們更直觀的——當然隻是大概——預估你們現在的家庭關係。”蘇晴說。


    何傾顏單純是為了活動,站起身給格格和徐母送去表格。


    “恬恬怎麽有兩張?”徐母不解。


    “一張徐恬、一張徐不恬。”何傾顏解釋。


    “您也想知道她們誰和你的關係會更好吧?”顧然笑道,“說不定結果嚇你一跳。”


    徐母覺得他笑得很不招人喜歡,不過她確實心動。


    麵談有條不紊地進行,徐母也答應下午會來,但她不參加,隻旁聽。


    麵談結束,王怡送格格回病房,蘇晴、陳珂送徐母到停車場,同時說一些私密話題。


    “嗯——”顧然舒展身體。


    “身體僵硬?”何傾顏問。


    “坐那麽久,你不難受?”顧然右手捏著左肩。


    “俯臥撐太單調,以後和我一起做普拉提。”


    “我才不是那麽不正經的人。”


    “如果正經,我為什麽還找你一起做?”


    “.我考慮考慮。”


    何傾顏好笑似的笑起來,抬手想戳顧然的腰,被他擋住後又捶了一下他的背,說:“色鬼。”


    顧然也笑起來。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啊,我應該說伊索寓言裏的《太陽與北風》,用‘一份春天的希望’的例子,大家說不定會猜到那個小男孩就是我。”


    “是《北風與太陽》啦,哥哥。”何傾顏說。


    “竟然是這裏被吐槽了。”


    奇恥大辱,顧然一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的。


    兩人走進療養樓大廳,主管護士貼身陪著病人,去動物區、種植區、體育館,或者外麵散步,此時大廳裏都是非主管護士。


    這些人聚在一起閑聊。


    “張瑩醫生是單親媽媽。”沸羊羊護士道。


    “需要一位照顧張誌的父親啊。”年長男護士說。


    “是啊,最好是護士,對不對?”一位女護士笑道。


    “護士有什麽用,”另一位女護士說,“還是要有錢,有錢還怕請不到護士?”


    “花錢請來的護士,能有父親親自照顧貼心嗎?”沸羊羊護士不服氣。


    年長男護士看他一眼:“你和施雨(美羊羊)怎麽了?還在鬧別扭?”


    “哇哦~”女護士們佩服年長男護士的不擇手段與卑鄙。


    “我和她”沸羊羊護士想說早就沒關係了,可又舍不得。


    “顧醫生!”女護士們發現顧然。


    就像沸羊羊和年長男護士聊小婦人·張瑩一樣,女護士喜歡顧然。


    但顧然與小婦人不同,他外表的出色超乎常人,又經常與蘇晴她們在一起,女護士都理智地不對他動真感情。


    王佳佳能經常跟在顧然後麵,讓她們覺得可笑,心裏卻又嫉妒和佩服。


    但她們都不看好王佳佳,包括王佳佳自己都不抱希望,隻是想多和顧然相處。


    理由很簡單,比如說現在——


    “大家在聊什麽呢?”顧然身邊的何傾顏背著手,笑盈盈地問眾人。


    身段曼妙,黑色卷發浪漫,五官明媚動人,氣質高貴又有一絲調皮,這樣的何傾顏,手臂幾乎與顧然的手臂貼在一起。


    ————


    《私人日記》:八月二十二日,周四,陰,靜海。


    新來的張瑩醫生請我吃飯,蘇晴、何傾顏、陳珂明顯不允許我答應,沒辦法,誰讓她們都喜歡我呢。


    所有人都喜歡我啊,這也是理所當然。


    辦公室的生活讓我知道,俯臥撐是有極限的,從今天開始普拉提。


    哈哈,何傾顏真有趣。


    完了,躁狂症具有強大的人格感染力,我這是被感染了?


    ————


    《醫生日記》:


    與徐不恬、徐不恬母親麵談了兩小時,忽然想到一個方案——


    徐不恬住院期間,我們每天陪她玩遊戲,等她出院,隻能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玩遊戲,會不會放棄玩遊戲?


    (莊靜批語:玩遊戲的年輕心理醫生才能想到辦法,我不懂,得到小組允許之後,可以大膽嚐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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