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幫平駿達處理傷口和潰爛的皮膚。


    黛石站在一邊抹淚,心裏卻暗暗竊喜。


    小姐真厲害,小姐教她一句話,爹爹就不想死了。竊喜之後,更多感動湧上心頭。直至此刻,黛石才真的確信,她爹對她的愛比天空和海洋更無垠廣闊。


    她主動走上前,拿出化邪生膚丸,輕輕捏成粉末,均勻地灑在父親潰爛的胳膊上,然後倒了一杯水,遞給父親。


    “這藥既能外敷又能內服。您吃一顆。”


    平駿達乖乖吞服藥丸。


    大長公主給他的胳膊纏上紗布。


    方眾妙看了龍圖一眼,二人退出房間,讓這飽經苦難的一家三口好好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平駿達終於在黛石和大長公主的攙扶下走出來。


    他頗為愧疚地說道:“大半夜還勞煩您跑這一趟,實在是抱歉。我都聽黛石說了,您讓她斷親是為了保護她。”


    方眾妙擺手:“不用說這些客套話。我等在這裏是想見一見沈卉。她背後還有人,我要審她。”


    平駿達立刻說道:“我帶您去地牢。”


    一行人來到腥臭不堪的地牢,見到了蜷縮在稻草堆裏的沈卉。


    她像個蛆蟲一般爬行過來,聲音嘶啞幹澀:“平駿達,趙華陽,你們放過瑞寶。她沒做過傷害你們的事,她還小,她是無辜的呀!”


    平駿達冷笑:“今天下午,她設了一個局,想要壞我女兒名聲。她哪裏無辜?”


    沈卉僵在地上。她沒想到平瑞寶會這麽快對黛石下手。那孩子不該這麽急躁的!


    方眾妙彎下腰,把手伸進牢門,捏住沈卉的下頜。


    心聲陡然響在半空:【此人不是沈卉!】


    平駿達等人眸光皆是一閃。


    眾人的疑問剛剛浮現,心聲已經解惑:【我用神念探測她的身體,她盤骨緊實,根本不曾生育過子女。】


    隻是一個閃念,方眾妙已經動手。她袖中滑出一枚龜殼磨成的小劍,對著沈卉本就破破爛爛的臉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沈卉急忙往後翻滾,雙手死死捂住臉。股股黑煙從她指縫中逸散,給這陰森地牢更添幾分詭異恐怖。


    大長公主徒手捏碎銅鎖,大步走進牢房,掰開沈卉的雙手仔細查看。縱使膽大如她,卻也被嚇得往後退縮。


    隻見沈卉的麵皮如泥漿般融化,又似活物一樣蠕動,再變作滾滾黑煙消散。不多時,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暴露在昏黃的燈火中。


    大長公主狠狠捏住此人下頜,厲聲詰問:“你是誰?沈卉去哪兒了?”


    陌生女人牙關一合,嘴角便流出鮮血。她睜著眼,以跪坐的姿勢瞬間死去。


    大長公主掰開她的嘴,這才看見她藏在牙齒裏的毒丸。


    平駿達看向方眾妙,苦笑道:“方夫人,看來我們府裏有沈卉安插的釘子。她已經被救走了。”


    黛石走上前,滿臉恐懼地看著地上正在冒黑煙的腥臭泥漿。


    龍圖彎腰蘸取一點泥漿放在鼻端聞了聞,說道:“是屍臭。主人,這就是您所說的,用嬰兒的骨粉捏出的胎相麵具吧?”


    方眾妙用帕子擦拭龜殼小劍,頷首道:“是。這種麵具戴在臉上能揉捏成任何人的模樣,就連麵相也能完全偽裝。若非我的神念能探查人體,怕是也會被糊弄過去。”


    大長公主狠狠踹倒陌生女人的屍體,狼狽地問:“方眾妙,這下怎麽辦?沈卉背後之人手眼通天,也不知他把沈卉送去了何方。”


    方眾妙擺擺手,語氣淡淡:“無妨,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她找出來。”


    她看向龍圖,說道:“老爺子,麻煩您回一趟寧遠侯府,找齊夫人要一個紫色藥瓶,瓶子上寫著雞血二字。”


    龍圖大惑不解:“您要雞血幹什麽?”


    方眾妙:“瓶子裏是沈卉的血。再把我的盤古大鎖帶過來。”


    龍圖:“……”


    在這詭異、恐怖、急迫的時刻,黛石一個沒忍住竟然噗嗤笑了一聲。沈卉知道小姐這麽幹,會氣死吧?


    平駿達和大長公主看見女兒發笑,緊繃的心弦也就慢慢放鬆下來。沒想到私底下的方眾妙竟是這副模樣,難怪女兒跟著她,性情也這般單純開朗。


    龍圖飛快帶回來一瓶血和一個圓形羅盤。


    大長公主把眾人領進正堂,好奇地問:“方眾妙,你怎麽會有沈卉的血?”


    方眾妙把混合了特殊溶液,至今還不曾腐爛幹涸的血液倒在輿圖上。輿圖下方鋪墊著盤古大鎖。


    她慢慢說道:“上次沈卉暈倒,腦袋流了很多血。我趁機偷了一些。”


    大長公主:“……”偷人家血還說得這麽光明正大,不愧為方辰子的女兒。


    黛石擔憂地問道:“小姐,現在是晚上,沒有太陽,盤古大鎖還能用嗎?”


    方眾妙擺手道:“盤古大神開天辟地,造就陰陽乾坤。晚上沒太陽,卻有月亮。子時月上中天,陰氣大盛,也能激發盤古大鎖。”


    大長公主和平駿達已經從女兒口中知道這血液和羅盤是用來追尋沈卉蹤跡的,倒也沒有太多疑問。


    略等片刻,子時到了。


    方眾妙走到院外,將鋪著輿圖的盤古大鎖對準高懸的月亮。


    月輝的幽冷不斷被大鎖汲取,散發出森寒白霧。輿圖上的那滴鮮血凍結成一顆冰晶,在輿圖上緩緩滾動。


    它從大長公主府滾出,來到沈府,最後一路前行,進入皇城,停留在一座宮殿內。


    大長公主和平駿達看呆了。


    過了好半晌,大長公主才吸著氣說道:“方眾妙,日後本宮再也不說你爹是騙子。你們父女倆都是高人!”


    方眾妙問道,“這景陽宮你熟悉嗎?”


    大長公主點頭,“此處是冷宮。本宮幼時經常去玩。”


    平駿達搖搖頭,歎息道:“華陽,我們把平瑞寶立起來當靶子的計劃落空了。救走沈卉的人是皇帝。他必然已經知道小石頭才是我們唯一的女兒。”


    大長公主猛地抬頭,麵露驚駭,隨後,一股寒意便從她骨頭縫裏冒出來。她最大的軟肋終究還是被趙璋發現!巨大的危機已經潛伏在女兒四周!


    大長公主連忙抓住黛石的手,臉色漸漸變得鐵青。


    方眾妙屈指彈落血珠,語氣冰冷地說道:“急什麽,我拿捏趙璋便似拿捏泥偶一般。”


    大長公主立刻追問,“你怎麽拿捏他?他可是皇帝!”


    方眾妙笑了笑,平靜而又緩慢地說道:“正因為他是皇帝才好拿捏。毀掉他皇權天授的神聖,在這皇朝,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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