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談襄眉眼含笑,悠然地倚靠在椅背上,眼尾低垂,似在想著什麽愉悅之事,就連手中毛筆墨漬滴落在身上都未曾察覺。


    來福小跑著進來,額間熱出了細汗,連忙躬身道:“陛下喚奴才有何事?”


    談襄勉強回過神,壓下嘴角的笑意,頗為認真道:“從今日開始,府中禁酒,以後皇宮也禁酒。”


    “總之朕不在時,玉貴妃身邊不能出現酒這種東西。”


    來福臉色有一瞬間僵硬,可還是將心中話語憋了回去,恭敬道:“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談襄滿意地“嗯”了聲,總算將目光轉回折子上,淡淡問道:“這幾日宮內如何?”


    “陛下放心,蕭太後雖有異動,可所行之事都在您的預料之中,不會掀起什麽風浪,前朝在幾位大人的把持下也沒出什麽岔子。”


    “知道了,讓人盯緊些。”


    來福剛轉身退下,門外薑莊就急匆匆進來了。


    談襄挑眉:“怎麽了?”


    薑莊四處看看,確認無人後湊近談襄低語幾句。


    隻瞬間,談襄的臉色驟然間陰沉下來,指尖猛地掐緊掌心,目光中流露出陰鷙冷然的暗光。


    良久後,他才緩聲道:“消息屬實?”


    薑莊後退幾步,沉默著點頭。


    又忍不住勸道:“陛下,談涿這次暗中隻聯係了貴妃,知情的不過貴妃和身邊的丫鬟,若是我們貿然出現阻止,隻怕會被貴妃懷疑。”


    “依臣看,不如就此截殺談涿,永絕後患。”


    談襄斂眉沉思,半晌啟唇道:“此刻殺談涿隻會讓她覺得欲蓋彌彰。”


    “那陛下打算和娘娘……坦白?”


    屋內陷入沉寂。


    談襄眼神微閃。


    坦白?


    幾乎等於舍棄謝元姣。


    他此生都做不到。


    他對謝元姣的愛充滿占有欲和私心,就像見不得光的,處於陰暗角落中的苔蘚,就連她多看旁人一眼都會讓他心間泛起酸意。


    而今他偽裝成正常人,又用盡了各種手段終於讓玉娘對自己動心,怎麽甘心放棄。


    談襄沒有一絲猶豫,迅速否認:“不。”


    他輕攥手中毛筆,指尖因用力泛白,啞聲道:“此生她隻能在朕身邊。”


    薑莊微怔,出神地看著眼前陛下偏執的模樣。


    以往他隻將謝元姣當成迷惑聖上的妖妃,厭大於喜。


    可這幾日,他似乎很難生出厭煩的情緒,反而恍惚想起那日她醉酒的模樣。


    不受控製又難以抑製,讓他心焦。


    談襄垂眸吩咐道:“先別妄動,讓人盯緊吧。”


    薑莊掩下眸中憂思,緩緩躬身告退。


    屋內隻剩下談襄一人,他孤身站在暗處,搖晃的燭火映襯著冷凝側臉,多添了幾分狠厲的幽光。


    幾滴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手中流下,緩緩滴落在地,暈染開來。


    那隻毛筆被從中折斷,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散落的木屑都染滿了血色。


    他鬆開青筋暴起的手掌,內裏是一道紮得極深的傷口。


    可他卻恍然未覺,隻偏執地低語道:“玉娘,這輩子別想離開我。”


    *


    夜中子時。


    屋內熄了燈後,謝元姣暗中和流雲換了衣衫,從後門而出,避開了府內所有暗衛。


    一直走到街角的暗巷,才坐上事先約好的馬車。


    馬車在黑夜中慢慢行駛,駛離蘇城。


    謝元姣坐在馬車上,神色晦暗不明。


    時不時掀開簾子,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今日之行,她不欲讓談襄知曉。


    她雖已為帝妃,與談襄互訴情意,可皇室和世家是天生的敵人,根底裏他們站在不同陣營。


    今日她看似知道談襄的一切,乃至是他撲朔迷離的身世,可實際上她對他一無所知,看似親密無間,舉案齊眉,實則心永遠無法靠攏。


    周遭就像蒙了一層灰撲撲的霧,遮蓋著所有真相。


    她無法全身心相信談襄,生出的愛也摻雜著懷疑和猜忌,讓她始終難以安穩。


    越靠近城外,她心中的不安就越強烈。


    可她不敢細想。


    城外,談涿孤身站於月光下,柔和的亮光照耀在他身上反而多了幾分邪性,眼睛銳利發亮猶如深林中蟄伏的野獸。


    看到謝元姣從馬車上下來時,嘴角不自覺露出諷刺的笑,聲線散漫道:“我本以為謝姑娘真對他情根深種,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謝元姣神色淡漠,並未理會他的話,朝著車夫低語幾句便緩步過去。


    等環顧四周後,竟沒發現一個保護他的下屬,眼底閃過些許訝異,淡淡道:“殿下怎麽一個侍衛也沒帶,沒想過我是故意與陛下設局?”


    談涿嗤笑,目光微冷:“上次你的貼身侍女被綁後,你沒有選擇向談襄求救,反而孤身潛入畫舫救她,就足以說明你並不完全信任他,也不會幹涉我與他之間的事。”


    “你們看似恩愛,實則是一艘隨時會傾覆的危船。”


    “可笑談襄背地做了這麽多,竟隻是徒勞。”


    謝元姣眉心微挑,沒想到他竟能如此銳利地指出她與談襄之間的問題。


    她想起謝家寄回的關於行宮的消息,心中防備意味更濃,默不作聲地向後退卻幾步,冷眼看他道:“殿下信上所說是何意?”


    談涿“嘖”了聲,並未回答她,反而問道:“謝姑娘這幾日派人查了行宮之事?”


    “你怎麽會知曉?”


    謝元姣皺眉,這次她用的是兄長留下的暗探,絕不可能有人察覺。


    若是暗探暴露,那整條線都不能再用。


    “派人截了幾封信罷了。”


    “今日我暗中讓謝姑娘過來,一是為了拆穿談襄偽善的假麵,二便是想做個交易……”他頓了頓,神色冷了下來:“我希望謝姑娘將所知道的一切摁滅在肚子裏。”


    謝元姣聞此,心中多了幾分成算,試探道:“殿下當年敢殺談涿,竟也會害怕真相暴露在人前。”


    謝家暗探查到的其實不多。


    當年談涿送入行宮後,因身體孱弱終日困於屋中,蕭太後心急如焚,派了不少名醫道士為他調養身體,可卻都沒有成效。


    日子一長,蕭太後對這兒子也就漸漸鬆懈,沒了扶持之心,而是打算再生龍子以奪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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