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想到,行宮多年荒廢,周圍侍衛巡查也並不嚴格,談涿厭煩嚴苛的教導,一人偷偷溜出了行宮,意外被野狼所食。


    蕭太後尋到時,山上隻剩下帶血的骨頭和幾隻剛填滿肚皮的野狼。


    可在搜尋後山時,蕭太後遇到了一個與談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因被母狼孕育長大,能驅使狼群,滿身野性,狠厲殘暴,天生便知曉弱肉強食的道理。


    那時蕭太後剛被太醫告知此生難以再有孕,又恰好遇到了最合適奪嫡的兒子,便做出了荒唐至極的事——將人帶回皇宮,頂替談涿之位。


    從那以後,這位身份不明的狼孩就成了東宮太子,憑借狠毒的手段,在太子之位上一坐便是十幾年。


    其實謝元姣並不確定真正的談涿是被眼前人所殺。


    當年一切看似完美,一環扣一環,可天下哪有這麽多偶然,多是人為罷了。


    一個自小與狼為伴的孩子茹毛飲血,見慣了殺戮和生死,蓄意驅使野狼殺人也不是沒可能。


    她掩下心中猜測,緊盯眼前人。


    這位假談涿目光陡然冷了下來,眼底甚至露出了殺意,半晌才緩緩道:“謝元姣,你很聰明。”


    “聰明到讓我想殺了你。”


    謝元姣挑眉,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微抬起下巴。


    “多謝誇讚。”


    “你的條件我答應了,此事我不會外傳,隻要你將信中所言告知我。”


    談涿強忍下血液中悸動的殺意,將手中信件遞過去。


    “你自己看吧。”


    他冷嗬一聲,譏諷道:“談襄此人虛偽至極,幾乎所有事都在欺瞞你。”


    “還有崔衍重傷倒地在街頭,是被我意外救回,他手上箭傷也是談襄所為,與我並無半點關係。”


    對文人來說,右手廢了,再也握不了毛筆,此生半數誌向夭折,是最痛苦的折磨。


    謝元姣想起崔衍幾乎廢了的右手,心猛地一震,麵上不顯。


    她緩緩接過信件,並未直接拆開看,反而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他冷笑,以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道:“我失了帝位,自然不願讓他得到心中所愛,孤苦半生才好。”


    他瞥她一眼,興味道:“依照你的脾性,絕不會再與他在一起。”


    等到謝元姣坐上回城馬車時,已是半刻鍾後。


    那封信已經被她拆開,單薄的三張信紙放在她的手上猶如千斤重。


    ……


    三年。


    談襄謀劃了三年。


    先是和父親達成協定,阻止她與崔衍的婚約,再一步步將她引入皇宮,看著她沉淪其中。


    父親所說依仗她入宮去攀附新帝,讓謝家能順利度過危機,全是假的。


    談襄口中所言一切全是在騙她。


    謝元姣目光微沉,看著紙上內容,心裏出乎意料的理性和平靜,腦袋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的手發抖,有些拿不穩,可還是緩緩將紙張疊好,在懷中妥帖放好。


    隨即沉沉地吐了口氣,穩住發暈的心神。


    一點點告訴自己——談涿與談襄是宿敵,所言不可全信。


    這些話得她自己去驗證真偽,若是盲從,就中了談涿的奸計。


    馬車外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娘娘!娘娘!”


    謝元姣眉心微皺,從外看去。


    竟是薑莊快馬而來,滿臉焦灼,徑直追著她的馬車,高聲道:“娘娘,陛下重傷昏迷!剛被送回府,恐怕凶多吉少!”


    謝元姣心間一顫,顧不得旁的,連忙對著車夫喊道:“快回府!”


    回到薑宅時,天色已然微亮,秋日早晨的冷風又急又猛,直往人的骨頭裏鑽。


    謝元姣快步走到房前,立刻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有小廝捧著滿盆血水跑出來。


    她嚇得身形踉蹌,幾乎是發著抖到了床前。


    此刻的談襄臉色慘白,緊閉雙目躺在床上,再沒了平日的肅殺冷冽之氣,破碎又虛弱。


    謝元姣眼眶泛紅,淚珠串線似地滴落,她啞聲問道:“怎麽傷的?”


    來福擦著眼角,帶著哭腔回道:“子時後沒多久,娘娘身邊的流雲姑娘見娘娘還不回來,擔憂娘娘安危,就將廢太子的信給陛下看了,陛下嚇得立刻動身前往城外,可沒想到卻中了廢太子的埋伏,一箭傷到了要害。”


    “大夫說幸好及時就醫,倘若再遲上半刻,性命難保。”


    謝元姣動作一滯,半晌後閃著淚光,怔愣地望向床上重傷未醒的人。


    傷口在心髒上端半寸,是致命傷。


    下手之人是抱著必殺他的決心射下的箭。


    幸好偏離了些許,才堪堪撿回一條命。


    她捧著談襄的手,忘卻了方才所看到的一切,心中隻剩下如深淵般的恐懼和擔憂。


    談襄眼皮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等看到她時,原本黯淡的目光微微發亮,顫聲道:“玉娘,你,咳咳,你沒事就好。”


    說著,就要抱住她,動作間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額間冒出冷汗。


    謝元姣按下他,連忙道:“你傷口未愈,別亂動。”


    談襄聽話地躺下,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安地問道:“玉娘,談涿在信上所言絕不是真的,什麽共謀、事關過多……我與謝相商議過政務,至多為肅清朝野有過來往,其餘再無關聯,你千萬別信。”


    謝元姣目光微沉,盯著他緊張焦灼的神色,隨即笑了笑,安撫似地拽住他的手。


    “放心,他的話我自然不會相信。”


    談襄略鬆了口氣,眼底晦暗不明,又問道:“那他特意將玉娘誆騙到城外都汙蔑了我什麽?”


    謝元姣為他掖掖被角,隨意回著:“沒什麽。”


    “莫不過是一些關於讓人摸不著緣由的話,我聽得厭煩,又擔憂他對我動手,便回來了。”


    “那便好。”


    談襄勉強扯出一抹笑:“玉娘相信我便好。”


    他伸手拉過謝元姣的手,認真地囑咐道:\"這次我身上的傷便是談涿派人所為,此人狼子野心,殘暴狠毒,以後玉娘遇到他一定要躲遠些。\"


    謝元姣神色複雜,看了他良久,終於點頭應聲。


    “好,以後我一定躲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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