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月爬在床邊拽著她的旗袍,“小姨,月月給你呼呼。”


    阮宜棠便將她抱到床上,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姨姨不疼了。”


    溫書言坐在桌邊給她盛了一碗排骨湯,“家裏就你寵她,這丫頭像個小瘋子一樣。”


    她接過湯碗,懷裏的小人兒眼巴巴望著,“湯湯好香啊。”


    溫書言搖搖頭將她從懷裏抱出來,“別打擾小姨喝湯。”


    小影月默默點頭,學著她摸自己的頭也摸阮宜棠的頭,“媽咪說喝湯湯長高高。”


    阮宜棠端著湯,視線卻一直放在那琵琶上。


    連最後一絲聯係都斷了,她還在苛求什麽呢?


    溫書言從桌上拿了糕點給女兒,讓她去院子裏玩耍。


    她坐在床邊,一眼就看到窗前的梨樹,七月潔白如雪,映襯在白牆黛瓦間。


    阮宜棠喝完湯將碗遞給她,“王叔做的真好喝。”


    “是吧,老太太就知道你喜歡。”溫書言眨眨眼,“你這幾日好好養著。”


    阮宜棠看她欲言又止,身體靠在軟枕之上,“姐,我祖母去世十二年了,我沒事。”


    “過一周是你祖母的忌日,奶奶說她們姐妹認識十年,不用介懷一些虛禮,所以小辦。”


    “另外宜城崔家的人也會來。”


    阮宜棠放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她側著身體而躺。


    溫書言以為她睡著了,便打算離開,剛走到門口,耳邊傳來“我知道了,姐。”


    主臥的門關上,躺在古床上的她睜開眼睛,望著屋頂上空的木粱上雕刻的蘭花芝草,唯美飄逸。


    她不禁念叨:“蘭花,生於幽穀,花開花落,孤獨一生。”


    潔白無瑕的梨花慢悠悠地落在了地板上,偶爾被風吹動兩下,像是在表達對本體的不舍。


    —


    夜晚月影落在紗窗上,窗下花影影影綽綽,月光與花影互相交叉。


    書房裏,祁之辭一屁股坐在軟榻之上,一邊吃著花生瓜子,盯著正在寫字的某人。


    他和陸珩禮是從小到大的交情,這家夥白長這麽一副好看的皮囊。


    要是他有這等相貌,估計帝都那些大小姐走不動道。


    祁之辭摸著自己的臉,不禁有些好笑,“你是不是沒有把我當兄弟,我以後怎麽找老婆。”


    他不停地嚷嚷,書桌旁的人無動於衷。


    陸珩禮一向不會和他計較,這次恐怕真的得罪他了。


    “我說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啊,好啊,我回帝都了。”


    祁之辭說完便往屋外走,走到門口對方壓根沒有想留他的意思。


    他隻好灰溜溜地回來。


    這時屋外下起雨,雨聲滴答滴答,一股濕氣飄了進來,才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將最後一筆收尾,屋內的燈光落在他的眸底,落下一股寧靜柔和的朦朧,淺淡悠長。


    祁之辭歪著頭看他寫的字,字體鍾靈神秀,古雅大方。


    男人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清茶,“想道歉就做一件事。”


    話音剛落,祁之辭狗腿子跑過去,“別說一件事,一百件事就行。”


    陸珩禮表情寧靜,“我記得你來宜城收購了一件琵琶,是明清時期的。”


    祁之辭一聽臉色頓時黑了,他就知道這人不會要他命,也得放些血,“除了這個,其他都行。”


    對麵的人沒有說話,隻是清淺的目光盯著屋外的雨。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院內的水缸的水都溢出來了許多。


    氣氛頓時陷入尷尬。


    “要被老爺子知道,我還是一死,陸珩禮,你殺了我吧。”祁之辭索性心一橫,要死人了。


    陸珩禮直接拿出手機,將微信錄音打開。


    裏麵是祁老爺子的話,聽了許久,隻有一句“珩禮他若是不聽你的話,我會親自綁他回來結婚,先成家再立業。”


    祁之辭埋怨看著他,“我給你還不行,陸珩禮你狠。”


    他收起手機,眉眼微動,“不是我,你去送還有道歉。”


    等祁之辭反應過來,這才發現他的做法,不僅要他向小姑娘道歉,還要自己送上琵琶。


    我忍,我忍,不生氣不生氣。


    不過他聞到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他怎麽覺得陸珩禮對這個妹妹不一般。


    陸珩禮出了書房,徑直走出院子,便向溫家的祠堂而去。


    魏姨正站在門口,瞧著長廊下有一人而來,來人一身黑色西裝,踏著絲絲水汽。


    那人自廊下收了傘,手骨分外好看,她接過傘才知是他。


    魏姨笑眯眯說:“老太太快念完經了,你來得正好。”


    陸珩禮解開外套,便推門而入,老太太剛起身有些驚訝他會過來。


    陸珩禮瞧著小佛堂上的牌位,大大小小也有八十多座,離自己最近就是大舅母和母親的牌位。


    佛堂內閃爍不定的燭火,籠罩著男人年輕的側臉,藏著幾分雅貴和清矜。


    老太太像是看到女兒的臉一般,有些老淚縱橫,“你母親小時候總說不嫁人一直陪著我,後來在意大利留學遇到你父親,兩人相愛便在一起,有一天卻匆匆從帝都回來說想我了,問她也不說原因。”


    陸珩禮望著燭火下的牌位,光影撒在腳下,供奉牌位的香爐前煙火微醺,一絲絲青煙升騰。


    陸珩禮淺淺抬起眼皮,神色寧和,“母親大約是這樣的性子,不願與人為敵。”


    老太太悠然歎口氣,鄭重盯著他,“你想好了,這不是一件小事。”


    “母親的歸宿不在這裏,她的家在陸家。”他一字一頓說完,“她在的話會很高興,禮兒帶她回家。”


    牌位前的燭火忽然閃了一下,像是在輕輕應和。


    “煙兒隻要開心就好,我強留她這麽多年。”


    “隻不過陸家不會輕易讓你帶你母親回家,除非你答應你父親讓你結婚的要求,將你母親名正言順告知於人。”


    忽頓,燭火下一雙通透涼薄的眸微微勾起,“那就如他們的意。”


    老太太聽著這怎麽突然同意結婚了,不由得有幾分好奇,“你有中意的人選了,我可得把把關。”


    “不急,有機會您會見到的。”


    他說完便走出佛堂,就如十二年前,母親去世那日,陸家無一人而來,他將母親的身後事出色完成。


    路過梅園的時候,大門掩蓋不住的光亮逃出。


    魏姨匆匆趕上他的腳步,“表少爺有件事。”


    他立馬停住腳步,目光是化不開的濃墨,“是崔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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