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中開始有了微亮的光,有人點燃了火折子。


    “師座受傷了,先送師座下山!”譚耀林的聲音響起。


    林清也聽到外麵的聲音,鬆了口氣。


    她剛要冒頭,陡然聽到身後有細碎的聲音,還有鐵鉤攀住樹枝的聲音。


    其他人也聽見了。


    “還有人!”有人說。


    他們滅了火折子。


    不知對麵有多少人,光會暴露位置。


    鐵鉤的聲音很清晰,離林清也很近。


    林清也想離開,卻看不見,剛抬腳就碰到倒下的屍體。


    她縮坐回去。


    “師座,您先下去。”


    有人低聲說,“上山路屬下已經清理完畢,下麵都是自己人。這裏讓屬下處理就好。”


    時惟樾聲音低沉:“林清也在那邊。”


    “師座。”是譚耀林的聲音。


    他急急說,“屬下會去接林小姐。您舊傷裂開,又添了新傷,現在一直在流血。有人從林小姐那邊上來,您過去免不了要和人交戰,他們不會讓您走,越拖您的傷勢越嚴重,得讓軍醫處理。”


    “是,師座。屬下向您保證,一定會平安帶回林小姐。”譚耀森也說。


    那邊是靜靜的沉默。


    其他的軍官,已經朝她的方向過來,開始部署。


    林清也坐在原地,每一個字都盡收耳底。


    突然,有什麽東西劃破了空氣。


    林清也的發簪,突然發出細小的聲音,頭發隨著頭簪的碎裂而披散下來。


    她抬手一摸。


    “是弓箭!”有人說。


    林清也嚇一跳。


    她看不見,卻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她慌亂的從屍體上爬過去,摸索著躲到樹的另一邊。


    重新坐下時,她心中狼狽。


    沒有槍,看不見,她失了所有反擊的力量。


    周圍響起槍聲。


    她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出聲,隻得蜷著腿,緊緊靠著樹幹。


    無力的感覺,從她的腳底逐漸爬上她的全身,她渾身冰涼。槍聲在她耳朵清晰無比,還有弓箭用力紮進樹幹的聲音。


    沒有聽到時惟樾的聲音了。


    是下去了嗎?


    時惟樾傷口破裂,又添新傷,應該盡早下去讓軍醫包紮。


    這是對的。


    她手腳上,隻被枝椏劃破的痕跡,沒受刀槍的傷。


    理智告訴她,時惟樾沒有忘記自己。


    敵人來時,他把唯一的槍給了她,孤身提刀走到最危險的地方。兩個人包圍她時,也是他撲過來,替她解決了麵前的危險。


    副官們讓他先下山,他提起了她,而小森和小林副官也說了會將她帶回去。


    他傷勢嚴重,理應先下山。


    總歸,他的兵已經來了,敵人失敗是必然。


    她隻要不亂動,不會死。


    這點她很清醒,知道勝局已定,她不需要擔心任何。


    時惟樾做的夠多了。


    他做的這些,都是冒著危險去做,她不能因為他一次先離開去推翻他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


    隻是理智和感性相互伴隨,她又想到很久之前的事。


    當時宋誠安想將她推出去,將她送進危險裏。


    如今時惟樾沒有固執的想要帶她一起走,將她留在了危險裏。


    她努力告訴自己,不該這樣想。


    這是兩個不同的結局——前者是真正的危險,後者她隻要耐心等,危險就會消失。


    可萬一呢?


    她克製不住想,子彈不長眼,弓箭從四麵八方而來,萬一打到了她呢?


    時惟樾會不會想,她留在這裏可能會出事?


    可時惟樾是誰?


    江南三省的少帥,手下有上萬士兵的師座,多少人等著他發號施令,怎麽能為了她折損在這裏?


    他尊貴體麵,她在這些上流權貴中上不了台麵。


    林清也覺得自己矯情。


    總是固執的在想別人會拋棄她,固執的想要別人為自己停下腳步,讓她覺得自己重要。


    她跟在時惟樾身邊,深涉險境,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強大嗎?


    這是自己的弱小。


    不該是時惟樾的錯,也不該是任何人的錯。


    可是——


    不該可是!


    林清也暗暗告訴自己,暗暗警醒自己,可那種再次被人推進危險的痛苦,還是如毒蛇一般纏上了她。


    她不得不承認,宋誠安的事,一直是她內心的夢魘。


    她不想靠近時惟樾,就是覺得軍閥無情。到了緊急關頭,她是最先被扔下的那一個。


    何況她還拒絕了時惟樾。


    她親口說她害怕,也果斷說了她不想和他這種軍閥攪在一起。


    就算扔下她,也是應該的。


    人很奇怪,總是在得到後希望得到更多。


    隻要有一點不滿足,就會不斷放大,而後開始失望。


    她對宋誠安是如此,對時惟樾也是如此。


    宋誠安對她不好嗎?時惟樾對她不好嗎?


    他們對她都好,可偏偏一件事情,她的身體立刻墜入冰窖,那顆心也逐漸冷硬,將他們拒之門外。


    是她沒良心嗎?


    林清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懷疑自己。


    短短一分鍾的時間,她心中轉了太多的念想,在不知不覺中大汗淋漓,仿佛掙紮了好幾個時辰。


    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托起。


    手臂有力,穩穩地抱住了她,帶著她往前走。


    他走得很急,周圍也有人圍著他,不停在說往哪個方向走。


    “時惟樾?”她雙手垂在身邊,不敢靠近。


    槍聲下,時惟樾的聲音模糊:“不然呢?還想著是哪個狗男人?”


    “你受傷……沒下山?”


    “一到晚上就跟瞎子一樣,別人家沒開槍打死你,你自己滾下山粉身碎骨怎麽辦?”


    時惟樾驀地笑了下,似是低頭看了她眼,而後說,“沒吃飯嗎?不抱著老子,一會摔下去可別去閻王那告我一狀!”


    “別說這種話。”林清也說。


    她抬手摟住他的脖子。


    時惟樾抱著她,在副官們的包圍中離開了後山坡。


    他托著她,始終平穩。


    林清也那顆僵硬冰冷的心,被他那雙溫熱有力的大手逐漸融化——這一次,她沒有被留在危險中。


    她抬眼,努力想看清時惟樾的麵容,卻看不見。


    一直到下山時,副官才點燃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的麵容,落入她的眼簾。火苗在竄動,他的眉眼比往常溫和,偶爾瞥向她時,莫名牽動著她的心。


    心,似乎亂了。


    那點將他拒之門外的堅定,隨著心跳轟然倒塌。


    好像是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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