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林清也說。


    時惟樾受了傷,何況上山路已經如此陡峭,下山隻會更難,這樣太危險。


    “看得見?”


    “有光,看得見。”她說。


    時惟樾便沒說什麽,將她放下來。


    幾名副官走在前麵,時惟樾始終牽著她的手,一步步帶著她往下走。


    槍聲在遠處,接連不斷。他在近處,大手包住她的手,他的身影寬大而有力量,無名的安全感緊緊包裹著她。


    她平靜的心開始有了異樣。


    山上的槍聲還在持續,幾分鍾後歸於平靜。


    林清也這才看清他身上的傷。


    腰上的傷口已經裂開,一直在外麵流血。襯衫緊貼著肌膚,有部分已經幹涸,粘著皮膚。


    手臂上,還有一處刀傷。


    兩人麵對麵坐著,時惟樾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圈,確認她沒事才收回目光。


    軍醫從另一邊上車,檢查他的傷口。


    “師座,您這次得好好休養,不能再讓傷口破裂。”


    軍醫的眉頭,一點點擰緊,“您的衣服和血肉泥土粘在一起,隻能用剪子剪開。路上顛簸,我先幫您止血,等回去後再處理傷口。”


    時惟樾嗯了聲。


    軍醫便拿了東西,給他進行簡單的止血包紮。


    時惟樾看了眼傷口,不甚在意。


    他半耷拉著眼皮,用腳不輕不重的踢了踢對麵的林清也:“你怎麽這麽安靜?”


    “沒有。”林清也摩挲著手臂,垂著眼眸輕聲道,“我就是沒想到,你會回來找我……”


    畢竟人從她那個方向上來。


    巍山不高,時惟樾早就告訴她這座山原本沒有路,上山路是他走出來的。


    其他地方也能攀爬,隻是沒有一條完整的路。


    誰也沒想到,對方準備充足。


    時惟樾過來找她,要躲避敵人的子彈和箭雨,是冒著危險而來。


    “老子把你帶上來的,還能把你扔下不成?”時惟樾扯過她的手臂。


    手剛一動作,軍醫便製止他:“師座,您盡量不要動,會扯到傷口。”


    林清也一聽,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時惟樾落了空:“……”


    他睨了她一眼,語氣很不爽,“林清也,牽都牽上了,你不動就是了,非要抽回去做什麽?”


    “軍醫說了,讓你不要動。”林清也解釋。


    “他說他的,老子做老子的。”


    時惟樾不以為然道,“老子抱你走了一路,你也沒說讓老子不要動,現在牽個手都不行?林清也,過河拆橋還是你行,沒人比得過你。”


    林清也:“……”


    她垂眸,看了眼旁邊一臉平靜的軍醫一眼,小聲道,“我不是和你說清楚了麽?”


    “說什麽?強取豪奪?”


    “……嗯。”


    “我不信。”


    “……什麽?”


    “你說你害怕,不想和我攪在一起。”


    時惟樾說,“林清也,我看到的不是這樣。你若真想和我撇清關係,就會聽我的話,老老實實待在那裏不動,而不是衝上來開槍。”


    “……我隻是不想給你們拖後腿!”


    “不拖後腿的方式有很多種。你不動,好好躲在那裏,也是一樣。”


    林清也一臉錯愕:“這麽多人,我手上有槍,開槍幫你們也不行嗎?”


    “你關心我的傷口,擔心我的性命。”


    時惟樾又踢了踢她的鞋尖,自信滿滿,“你豁出性命都要幫我!林清也,你還說你不在意老子?”


    林清也:“……”


    她是關心他,可不是在意他啊。


    林清也很是無奈。


    時惟樾幫了她,她隻是想盡自己一份力量,沒有想那些風花雪月。


    怎麽到他這裏,是她在意他,願意為了她豁出性命!


    怎麽可能?


    林清也再糊塗,也不至於為男人這樣。


    擔心怎麽能和豁出性命相提並論?


    她不敢苟同。


    時惟樾什麽都清醒,偏偏在這件事上不清醒。她剛剛被他返回救她撩撥起的那點心動,已經安安穩穩的回到原來的位置。


    不管他有多好,改不了自戀的毛病。


    林清也說:“小林和小森副官也在那裏,我是幫他們。”


    時惟樾眉毛一挑:“你敢?”


    林清也不說話。


    她一不說話,時惟樾就更是不爽。他深深凝視著她,一雙噴火的眼睛幾乎要將她的臉看出一個洞。


    那雙軍靴,一下下踢著她。


    兩人麵對麵坐著,腿就差不多抵著腿,他這樣動作,林清也躲也躲不掉。


    “你怎麽這樣幼稚?”林清也低聲吐槽,“副官和軍醫都在,你能不能拿出點你平日的氣勢,別像個孩子一樣?”


    “平日的氣勢?”時惟樾冷哼一聲,“拿出平日的氣勢,老子還會和你在這裏講道理,早就強取豪奪了!”


    林清也麵色一赧:“……你別總說強取豪奪。”


    “你自己說出口的,還覺得羞恥?”時惟樾似笑非笑。


    “……怎麽受傷的不是你的嘴?”


    “你希望我的嘴受傷?”時惟樾靠著椅背,低低的笑著。唇角上揚,揚眉看向她,“有點難,你得咬我一口才行。”


    他笑得痞氣,低低的嗓音更是撩人。


    “別學盛淙川!”林清也製止他。


    她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去看窗外。


    隻是時惟樾的笑聲,似乎久久不散。


    時惟樾傷口二次裂開,一回到別館,軍醫便讓他躺在床上,最好是靜養兩日。


    林清也身上有些劃傷的口子,不嚴重,隻冒了些血珠。


    康嫂取了藥膏,幫她塗藥。


    林清也腿上的玻璃絲襪被劃破,有很多長短不一的傷口。不嚴重,大多隻是破了一層皮,塗點藥就好了。


    “好端端的去個跑馬場,怎麽落了一身傷回來?”


    康嫂檢查她的手,看到她小手臂上的劃痕,一臉心疼,“幸好隻是劃破些皮。林小姐肌膚這樣嬌嫩,落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沒事的,都是小傷。”林清也笑道。


    “也是要在意的。”康嫂說。


    她幫她上好藥,又說,“傷口碰不得水,又塗了藥,您今晚就先別洗澡了。我去給你打點水,稍微擦下身子,明日睡醒再洗澡。”


    林清也說好。


    一切收拾妥當,林清也換了身衣服。


    時惟樾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她心中擔心,想去看看,握上門把手又有些遲疑不決。


    她總想著今晚的事。


    時惟樾帶著她一起離開,打破她心中的城牆。


    她一直以為自己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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