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的背部有燒傷,不過處理得算及時,已經纏上了藥物包裹。


    裴矩的手就在繃帶附近打著轉,曖昧的摩擦著。


    洛河的兩隻手都被包成了粽子,想捉住那隻外來的手,也幫不上忙,他踢了踢腿,腿上像有什麽重物壓著,也隻能痙攣式的動了兩下。


    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


    主要是太癢了,洛河盡可能的縮了縮身子,動彈的幅度完全逃不開背後的那隻手,隻好出聲阻止,“裴,裴先生,能不能把你的手拿出來?”


    “嗯?”


    對方的手指還在他的背後打著圈圈,洛河縮了縮肩膀,實話實說,“癢!”


    洛河極盡努力的扭著頭朝身後看去,看到了裴矩的那一撮亮眼的紫色頭發,上回不是藍色的頭發嗎?


    紫色好像比藍色好看些。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洛河把飛奔的思緒拉了回來,現在得先讓對方把手從他身上拿走。


    “裴先生,你能先把手拿走嗎?”


    “哦。”


    裴矩把手伸到洛河的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帶著黃色的膏狀體,“我可是在幫你擦藥。”


    “謝謝,謝謝,不必了。”洛河趕緊尷尬的接住話,抿了抿幹幹的唇,轉移話題,“裴先生,我為什麽在這裏?”


    “這裏是醫院嗎?”洛河補了一句,他覺得這裏不是醫院,但是猜測是猜測,從裴矩那裏可以得到確切的答案。


    洛河也疑惑,為什麽自己醒來是在這裏?而且第一個看到的人還是裴矩?他昏睡之前好像隱隱約約還聽到了曹參給裴矩打電話,問自己在哪。


    這就更讓洛河感到奇怪了,他自認為,自己跟裴矩的關係,頂多也就算得上熟悉一點的鄰居,對方來探個病,就算給點情麵了,怎麽還守在他身邊?


    “不是。”


    裴矩起身倒了一杯水,把棉簽放到杯子裏打濕,蹲到洛河的身邊,在洛河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熟練的用棉簽把他幹涸的嘴巴擦了擦。


    洛河都被他這舉動弄懵了。


    不過幹幹的唇沾了水,像是幹涸的土地降臨的甘露,他抿了抿,總算緩解了點嗓子的燥熱感。


    “你在我家。”裴矩拖了個椅子坐在洛河旁邊,放下杯子,這才回答道。


    “我,我為什麽在你家?”洛河結結巴巴的問道。


    裴矩翹著腿,不知道在筆記本上搗鼓著什麽,聽見洛河的問話,漫不經心的說道,“陳少陽死了,警察在調查你。”


    他坐的椅子比床高些,趴在床上的洛河歪著腦袋,隻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顎線動了動,


    洛河:“啊???”


    “跟你一起出來的那人,在醫院失蹤了,你現在是唯一的目擊證人,或者……”他向下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洛河眼巴巴望著他。


    裴矩手指摩擦著下巴,頗有些意味不明的笑著。“也可以稱呼你為嫌疑人之一。”


    見洛河瞪大了眼睛,顯然對這個信息措不及防。


    裴矩滿意了,繼續道,“我嫌他們老是在病房進進出出打擾你恢複,就把你帶我家來了。”


    “哈???”是我聽的方式不對嗎?陳少陽死是他自己活該,他自己站在煤氣罐子旁點燃的火,不死才怪。


    但是年糕不見了?這是怎麽回事?


    洛河擔心會不會是因為年糕年紀小,看到警察來病房,害怕就跑了?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年糕確實是害怕,害怕警察。他受的傷不重,在醫院醒來第一反應就是找洛河, 剛到洛河的病房門口,就看到了在洛河房間的警察們。


    他本能的躲開,聽見警察說要去看下一個病人,大腦還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自己跑出了醫院。


    穿著病號服的年糕正要踏出醫院門時一把被人拉住了。


    年糕轉頭望去,拉他的人是提著保溫桶剛剛進來的牛嬸。


    “幹,幹媽……”


    太久沒有說話,他的嗓子有些幹啞。


    “你這孩子,傷還沒有好怎麽就跑出來了!”牛嬸急急忙忙的扶住年糕就要把他往醫院裏拉,遭到了年糕的強烈抵抗。


    “幹媽,我不能進去,裏麵有警察。”年糕小聲說道。


    牛嬸的步子停住了,她眼神慌亂的往醫院裏麵看了眼,然後緊緊拽著年糕往相反的方向快走了。


    走的時候,年糕還把手上戴著藍色項圈摘下來,扔在了地上。


    當警察去下一個病房查看年糕的時候,可不就是人失蹤了。


    畢竟死了一個人,而且由於年糕的失蹤,關鍵的人就隻有洛河一個了,警察不得更加頻繁地往洛河的病房跑,甚至還派人24小時輪流的盯著。


    所以這才有了裴矩覺得這些警察影響洛河休息,強硬的把人帶回去了,隻不過,跟屁蟲也帶回來了幾隻就是。


    反正屋子大,房間多,裴矩把人安排在最遠的地方,眼不見為淨。


    洛河昏迷了三天,醒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是一個不怎麽熟的人在照顧他。


    現在還知道了,對方害怕影響他康複,為了讓他能夠好好休息,還把他挪到了自己家。


    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


    仿佛一瞬間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失憶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很好,隻是自己不記得嗎?


    誰會把一個不熟悉的人帶回家治療啊喂?洛河如果現在身體能夠動,他恨不得立刻就爬起來跑回家,這也太尷尬了吧。


    偏偏裴矩好像都沒有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麽大不了似的,自在的很,尷尬的隻有我一個人嗎?


    洛河偷偷打量著裴矩,對方除了剛剛解釋的一會兒看了他幾眼,現在又把視線收回到電腦上了。


    洛河本來想問警察的事情,自己現在已經醒了,是不是應該跟警察聯係一下?見他看著電腦,很是專注,不知道是不是在辦公,不太好貿然打擾的樣子,又閉了閉嘴。


    算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洛河趴在枕頭上,眼珠子到處亂轉,打量著視線範圍內的房間。


    看來看去,那些擺設雖然精美,但是他也看不懂,看著看著就困了。


    聽見洛河平穩而有節奏的呼吸聲,裴矩這才偏頭看向他。


    青年臉上的傷痕還沒有消散,這裏青一塊,那裏紫一塊,臉上還有被樹枝劃傷的大小不一的印子,眼睛嘴角都腫得嚇人。


    這得幸好洛河沒有想起照鏡子看看自己,要不然他真得看到一個豬頭。


    裴矩輕輕地歎了口氣,掏出口袋的平安符,輕悄悄的靠近洛河,掛在他的脖子上了。


    然後熟練的拿起床頭櫃的藥水,沾著棉簽輕輕地朝那些青紫的部位擦去。


    想他裴少爺什麽時候屈尊降貴替別人擦過藥水?裴矩自己也奇怪,不過他從不受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想幹那就去幹。


    比起一開始擦得洛河滿臉都是,到現在他已經熟練的,能非常精確的減少範圍了。


    擦著擦著,裴矩看到洛河扇蒲一樣的睫毛,莫名手癢,他放下棉簽,輕輕用手碰了碰。


    熟睡中的洛河眼珠打轉,似乎是不舒服,在枕頭上蹭了蹭。


    裴矩看著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我莫不是中了什麽邪?居然連他眼睫毛都覺得有趣。”


    他掏出手機給這棟房子的管家發了一條短信。【人醒了,給他準備點易消化的食物溫著。】


    房間內靜悄悄的,一坐一躺,隻有偶爾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倒是顯得格外和諧。


    “咕咕咕……”


    洛河是被餓醒的,藥水畢竟比不上吃飯的飽腹感,算起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身體恢複知覺之後就開始抗議。


    “餓了?”


    他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了輕笑的男聲。


    “呃。”洛河睜開眼看見坐在旁邊的裴矩,以為自己吵到他了,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那起來吧,吃點東西。”


    怎麽起?洛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動,誰讓他之前動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在他還在納悶的時候,裴矩放下電腦,手伸到床頭按了一下什麽按鈕。


    整個床瞬間騰空了起來。


    上身仰了起來,裴矩在洛河胸口連塞了幾個抱枕,按了按床旁邊的鈴。


    不一會兒,有人推著小推車過來了。


    就洛河這個視角根本看不見來的是誰,但是他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一陣陣瓷器間輕微的觸碰聲過後,嘴邊伸過來了一隻勺子。


    煮得很白很爛的稀飯上麵還粘著幾個小肉粒。


    肚子還在強烈的抗議著要吃東西,洛河也顧不上這樣趴著吃是不是很不雅觀了。


    他抬頭上瞥了一眼裴矩,對方一副很理所當然,沒有要笑話他的意思。


    “咳,麻煩你了,謝謝你啊,兄弟!”洛河張大嘴巴一口咬住勺子,裏麵的粥溫度剛好,不燙不涼,還沒嚐出味兒就滑進了肚子裏。


    前麵幾勺還有些拘謹,到了後麵,洛河已經丟掉拘謹,張大嘴巴等著投喂了。


    一碗粥很快就下肚,肚子才墊個底。


    聽見瓷器碰撞的聲音,洛河以為對方體貼的又給他添了一碗,張大了嘴巴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熟悉的勺子還沒有來,洛河偏頭看去,裴矩已經換了個碗,自己正在慢悠悠的吃著。


    而剛剛喂過了他的那個,小孩巴掌大的袖珍的碗,正在小推車上安靜的躺著,旁邊還有幾碟他沒有吃過的精致的小菜。


    “看什麽?”裴矩挑了挑眉,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粥,在洛河瞪得圓溜溜的眼睛下,夾了一筷子精致的小菜。


    這麽近的距離,洛河可以清晰的聽見對方嘴裏傳來的嘎吱嘎吱聲。


    “好吃麽?”他吞了吞分泌得過多的某種液體。


    “嗯。”裴矩輕笑,夾著筷子的手微不可見的抖了抖,“不是不給你吃,你現在不能吃太多,會壓著胃。”


    “乖啊。”裴矩放下碗筷,一把按下了洛河仰著的腦袋,“看不見就不餓了。”


    可憐的洛河,肚子雖然沒再叫了,但是他還餓呀!而且耳邊還不斷傳來某人吃飯時,細嚼慢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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