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茵捏著那份婚檢報告從醫院大樓出來,醫生的話仿佛魔咒回蕩在耳邊——


    “沈小姐,因為車禍的劇烈撞擊流產,您的子宮嚴重受損,可能以後都無法懷孕了,一旦受孕,小產的可能性極高。我看你這是婚檢,你是以後還打算要孩子嗎?”


    她臉色蒼白的坐進車裏。


    “砰”一聲,用力甩上車門。


    她將那份報告攥的緊緊,泛紅的眼眶裏,有隱忍壓抑的淚水在打轉。


    手機響了起來。


    是江嶼川打來的。


    她接了,卻沒說話,等對方先開口。


    江嶼川也默了幾秒,似是有難言之隱,欲言又止了好幾下,才緩緩開口問:“茵茵,你在哪裏?”


    “醫院。”


    江嶼川一聽,沙啞的聲音明顯緊張了幾分:“你哪裏不舒服?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我來醫院,是取之前的婚檢報告。”


    她極力忍著哭腔,可聲音早已走了調。


    對麵自然聽出了不對勁,也意識到了什麽。


    他正想開口,沈茵質問:“如果不是我自己去做婚檢,你打算隱瞞我多久?”


    電話裏,一陣沉默。


    他的嗓音哽了下,“當時你因為車禍元氣大傷,身體也沒複原,我不敢告訴你,想著等你身體好一些,等我們辦完婚禮,再找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你到底是怕我難過,還是怕我追責江晚?”


    “當時我真的不知道車禍和江晚有關。”


    沈茵嘲弄的笑起來,“那現在你知道了,我被江晚害得流產,可能以後都沒法再懷上自己的孩子了,江嶼川,你怎麽忍心在知道的前提下,依舊放走了江晚這個凶手?”


    “我派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查到江晚的出國記錄。我答應你,隻要找到她,我第一時間就把她帶到你麵前,跟你賠罪,我會帶她去自首,如果你想告她……”


    沈茵哭著打斷他:“太晚了,江嶼川,如果你早一點這麽做,我還能說服自己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可現在你讓我怎麽原諒你?”


    江晚的所作所為,都是她自己發現的。


    江嶼川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坦白過一點。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沒接到張春麗的那通電話,如果她一直沒有恢複記憶……是不是會被他們兄妹欺騙一輩子?


    “江嶼川,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像個大傻子?”


    他不愛她,這沒什麽。


    可為什麽要這麽傷她?


    也對,是她自己把刀遞給他的,是她自己給了他傷害她的權利。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


    江嶼川終是啞聲懇求:“茵茵,讓我用餘生補償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除了離婚……你現在這樣,我真的沒法放下你不管。”


    沈茵哈哈大笑起來,“你覺得你很偉大是嗎?我被江晚害成這樣,你要代替你妹妹來補償我一輩子是嗎?江嶼川,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江晚把我害得這麽慘,然後你這個做哥哥的來當活菩薩,出賣自己犧牲自己把自己賠給我一輩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以前我或許會犯傻,但以後,不會了。江嶼川,謝謝你,給我狠狠上了一課。”


    雖然付出的代價夠慘烈,不過沒關係,她至少還活著。


    “茵茵,如果我不想離婚呢?”


    男人的嗓音疲憊,聽上去像是一夜沒睡,語氣無奈又卑微。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心軟。


    可現在她什麽都沒了,孩子沒了,健康沒了,她的合法丈夫卻幫著凶手逍遙法外。


    她不是聖母啊,做不到不恨。


    她咬了咬牙,眼淚滾下來,決絕道:“如果你真的不想離婚,當初就不會幫著江晚隱瞞真相,說到底,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又或者是,你覺得我太愛你了,你對我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的原諒。江嶼川,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那麽愛你。我後悔認識你,更後悔從青城跟你回帝都。”


    如果那時她沒有心軟,他們之間早就玩完了。


    她就該聽母親的話,打掉那個孩子,去考公也好,去考同聲傳譯證書也好,去做什麽都好,偏偏不該自討苦吃的去做他的妻子。


    她以為嫁給江嶼川,是她這輩子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現在看來,嫁給他,是她跳進深淵的開始。


    “茵茵,你在哪個醫院,我來找你好不好?我們好好談談。”


    沈茵哭著搖頭,抗拒至極:“在離婚之前,我不會再見你,江嶼川,你抽個時間,我們直接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那二百萬的彩禮錢,我不會退給你,你妹妹害得我流產,沒法再生育,這筆錢就當做是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吧。”


    “非離不可嗎?”


    “在你幫著江晚逃逸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江嶼川,既然你不愛我,放我一馬吧,求你了。”


    “……”


    電話裏,是久久的沉寂。


    沈茵先掛斷了電話。


    那頭,江嶼川握著手機,聽著忙音,苦澀的笑起來。


    不愛嗎?


    可他已經舍不得了啊。


    他靠在沙發上,雙眼猩紅至極。


    茶幾上,還擺著他們前陣子剛拍的結婚照。


    沈茵手捧一束玫瑰花,巧笑倩目的歪著頭站在他身旁。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家裏,就充滿了沈茵的身影。


    她會在他醉酒胃疼的時候,站在廚房裏親手為他煲粥。


    會在他應酬到很晚沒回家的時候,給他打電話,甚至因為不放心,大半夜爬起來親自開車去接他。


    她愛吃辣,但因為他不能吃辣,所以隻要他在家的每頓飯菜裏,沒有半點辛辣。


    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沈茵早就在風裏站了很久很久。


    江嶼川從沒哪一刻覺得自己這麽混蛋,他竟然混蛋的縱容著江晚害她。


    ……


    掛掉江嶼川的電話後。


    沈茵坐在車裏,平複了好久的情緒。


    她抬手擦幹了眼淚,原本是想報案,但如果按照正常條律來處置江晚,那也太便宜她了。


    或許是太恨了。


    她心裏忽然生出了一抹極致黑暗的惡來。


    那個薄寒時,她不熟。


    雖然隻見過兩三次麵,但直覺,薄寒時是個手段雷厲狠辣,有仇必報的人。


    如果薄寒時知道,是江晚害死了喬予的母親,還將這個罪責推到他母親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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