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狂風呼嘯而至,一場滂沱大雨侵蝕著一座已化作廢墟的城市,使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哎呀呀,這場大雨來得可真突然啊,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呢。”


    破敗不堪的街道上,一名約莫三十五歲的中年男子雙手插兜緩步走來,抬頭仰望著天空發出一聲感歎,擋在額前的劉海被狂風掀起,露出他略加滄桑,卻頗為清朗的臉龐。一頭烏黑的長發綁成馬尾狀束在腦後,身穿一件藍白相間的長馬褂,因雨水的滲透早已變得濕漉漉的。


    他的身後跟著幾十名披著鎧甲的士兵,手持刀劍警惕地顧視著四周,以防遭遇什麽不測,一名士兵撐著一把雨傘,小心翼翼地為那名中年男子遮風擋雨。


    “這裏就好像遭遇了一場浩劫呢,那些海賊下手可真夠狠毒的!”後方一個身材瘦削的士兵看著橫躺在街上隨處可見的屍體,皺著眉頭說道,濃烈的血腥味與屍臭味夾雜在一起,在空氣中彌漫而來,令他忍不住捂緊了鼻腔。


    “小心,他們說不定就在附近埋伏,別被他們鑽空子了。”


    “有什麽好怕的?我們可是沃卡王國中精銳中的精銳啊!”


    一個大腹便便的士兵拍了拍他的原肚皮,不以為然地對著那個有些擔憂的同伴說道,“再說有久保田先生在場,就算來幾百個海賊一起上都不是他的敵手!”


    “別把我吹得那麽神乎其神啦,保羅。”


    留著馬尾發型的中年男子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沒有你們主動隨我一起來,光靠我一人可不敢去討伐猛鬼海賊團那些家夥。”


    “您還是和往常一樣謙遜啊,軍隊長!誰不知道你是我們國家裏最強的人!每個士兵都以你為榜樣呢!”名叫保羅的士兵仍然豎著大拇指笑著說道,顯然對那位被稱作“久保田”的男人非常尊敬。


    撐著雨傘的士兵輕咳兩聲,試圖轉移話題:“據調查,猛鬼海賊團攻下白蘭地島後將其作為他們的根據地,約有1000名海賊駐紮於此。雖說大多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真正讓人忌憚的,還屬他們的船長,‘咬嚼’的鬼童丸。”


    說到最後這個名字,那士兵的臉色變得沉重了很多,嘴唇也在微微發抖。


    “鬼童丸嗎,那家夥可不太妙呢……”


    保羅收斂了先前的笑容,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滑落,“傳聞他是行事極度凶殘的海賊,嘴巴擁有強勁的咬合力,就連鋼鐵也能輕易啃成碎末!無數的百姓和海軍都喪生於他的嘴下,因此政府冠以2億5千萬的懸賞金。可以說,猛鬼海賊團就是靠他一人而成名的!”


    一名士兵瞟了一眼地上一具被撕扯得慘不忍睹的屍體,頓時一陣反胃,差點沒吐出來,臉上滿是驚慌之色:“我們真的能戰勝那種怪物嗎?聽說前些日子海軍派了一艘軍艦前來征討,沒多久就被撕成一截一截的!”


    “怎麽,你怕了嗎,福特?”


    保羅湊上去碰了碰那人的胸甲,不懷好意地朝他咧嘴一笑,“現在打道回府也還來得及,前提是你得把你的那份酬勞算到我身上!”


    “誰……誰說我怕了?!”


    福特漲紅著臉不服氣地囔囔道,語氣仍然止不住顫抖,“我……我隻是覺得鬼童丸過於殘忍,一……一時無法接……接受罷了!”


    “哈哈,說話都還結巴著呢!”


    “這種時候你們兩個就別吵了。”


    先前那個瘦削的士兵無奈地晃了晃腦袋,義正言辭地喝道,“忘了我們來白蘭地島的目的嗎?這可是關係到我們每個人的生死存亡!”


    “艾伯特說的沒錯。”


    久保田側過半邊臉,露出了一道深邃而又銳利的眼神, “當下沃卡王國急需一筆巨額的資金來繳納天上金,否則就會被政府取消加盟國的資格,海賊們積蓄的那些財寶正好幫了我們大忙,你難道忘了國王陛下吩咐過我們的事嗎,保羅?”


    一向喜歡多事的保羅這次討了個沒趣,摸著後腦勺訕訕地笑道:“我知道啦,隻是看福特平時好欺負,想趁機捉弄捉弄他!”


    久保田不再理會他,轉過頭目視正前方,說道 :“總而言之,你們不要放鬆任何警惕,前麵不遠處就是猛鬼海賊團的老巢了,在路上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鬥。至於鬼童丸那家夥,就由我來親自征討。”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威嚴感,讓在場的士兵們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井然有序地跟著隊長的腳步前進。


    又走了不知多少路,一名士兵“咦”了一聲,指著前方帶著疑惑的語氣喊道:“快看!那是什麽?”


    其他人聽他一說,頓時前進的步伐停了下來,循著他指的方向紛紛望去,霎那間,一幅觸目驚心的畫麵映入他們的眼簾。


    一片被鮮血染紅的泥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具具屍體,在雨水的浸泡下已成一片狼藉,從他們的穿著上可以認出這群人原本是一群海賊。


    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使眾人為之一顫,福特第一個率先驚呼起來:“全……全都死了啊!”


    艾伯特眼尖,通過一具屍體腰帶上畫著的長著雙角、麵目猙獰的骷髏頭,很快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他們,全是猛鬼海賊團的海賊!”


    士兵們聽了無不感到相顧失色,每個人在遠征之前都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這種結果,保羅內心更是驚悸不安,臉上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強顏歡笑:“會不會是他們分贓不均,自相殘殺……”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仿佛是變成了啞巴,雙眼圓瞪,臉上的肥肉因極度驚恐而變成豬肝色,手指顫抖著指著一處方向。


    不遠處,硝煙彌漫的廢墟之中,一個龐然大物一動不動地橫躺在地麵上,仿佛一座小山,仔細一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巨人,額前一根長長的獨角早已從中折斷,兩眼翻白冒著血絲,一排尖銳的牙齒盡數崩落,嘴角處鮮血淋漓,一顆碩大的腦袋深深地凹陷了進去,顯已死去多時。


    巨人的後背上,端坐著一個瘦小的人影,那人身穿黑色的皮革馬甲,滿身都是血汙,手裏反握著一根狼牙棒,最為明顯的,還是他頭上那對短短的犄角。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他那張稚氣未脫卻又滿是凶戾之色的麵孔。


    一瞬間,眾士兵似乎都停住了呼吸,一個個仿佛泥雕木偶僵立在原地,麵如死灰地呆呆望著眼前的一幕。


    毫無疑問,那個巨人的特征,與通緝令上鬼童丸的長相毫無二致,正是這張粗獷的麵孔,讓諸多國家陷入恐慌,讓世人為之膽寒,小孩聽到鬼童丸的名字,也會立即停止哭泣。


    然而,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凶暴海賊以及他所率領的海賊團,卻被一個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孩子擊敗了,引以為傲的鋼牙也被徹底粉碎。


    這個驚心動魄的現實,任何人一時半會都無法接受。


    那少年驀然注意到有人接近,雙眼猛地一瞪,漆黑的閃電迸發而出,士兵們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紛紛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一個接著一個倒在地麵上。


    雨一直下個不停,現場隻剩下那名少年和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久保田。


    “年紀這麽小,就已經有霸王色了嗎……”


    久保田從身旁那名昏迷不醒的士兵手上撿起那把雨傘,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那少年,“這裏所發生的事,可以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嗎?”


    回應他的,是少年毫不留情的喝罵聲:“老子可沒有這個義務!給我滾!”


    “從小就這麽粗魯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哦。”


    久保田神情從容自若,絲毫沒有動怒,“雖然我很感謝你幫我避免了一場廝殺,但你無緣無故把我的部下全部震暈,總要給我個交代吧?”


    話音未落,少年一言不發地手握狼牙棒,從巨人屍首上飛躍而下,猛地衝到久保田跟前,從左到右橫掠而去,刮起一道淩厲的勁風。


    “動手了嗎?”


    眼看這一棒就要砸到久保田的腦門上,忽然青光閃動,久保田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少年砸到空處,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正當他一臉驚恐地尋找著對方的蹤影之時,忽覺背脊一涼,慢慢地回頭望去,隻見一把雨傘的尖端部分頂著自己的背心,尾端處則握在掛著親切笑容的中年男子手中。


    “這下分出勝負了呢。”


    久保田輕輕收回雨傘,又將其撐開置於頭頂,“剛才隻是逗你玩的,就算你不說,我也大致知道發生什麽事,你不是這個島的居民吧?”


    少年隻覺背上隱隱傳來疼痛,知道對方手下留情,漸漸收起了囂張的氣焰,撇撇嘴嘟噥道:“老子聽說那個鬼童丸大言不慚地聲稱沒人能戰勝他,於是就前來這座島想和他較量一番,沒想到卻如此不堪一擊!”


    “哦?是什麽原因讓你這麽做的?”


    “最強。”


    少年直截了當地回答道,眼神無比的堅定,“隻有不擇手段地變得更強,才能讓那些弱小的家夥們幸免於難,這是改變這個不講道理的世界唯一的手段。”


    聽了少年一番話,久保田似乎為之動容,嘴角向上微微揚起:“隻不過是個小鬼,竟然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不過,越是不切實際的想法,越是容易締造出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說到這兒,他平緩地伸出左手,笑容滿麵地說道,“要不要和我一塊走呢,也許在那兒你會找到自己的答案。”


    少年見他態度落落大方,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惡意,經過短暫的遲疑後,慢慢地伸出右手,與他的手握在一起:“如果你無法讓我完成自己的夢想,老子可絕對饒不了你!”


    “一言為定,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中年男子笑著說道,忽然想起一事:“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叫什麽呢?”


    “……”


    少年沉默半晌,方才開口說道:“我沒有名字,一直孤身一人存活至今。”


    久保田聽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落寞,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呢,不提也罷。”


    他彎下腰,左手搭在少年肩上,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既然我叫‘久保田’,你就叫‘凱多’吧!”


    “‘凱多’……?”


    少年略加思索,忽而放聲大笑,“哦咯咯咯咯!真是個好名字!”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隨著嘩啦啦的雨聲,兩個男人的身形逐漸變得朦朧起來。


    在那之後,獲得“凱多”這個名字的少年在久保田的引薦下,順利成為沃卡王國的一名士兵,僅僅半年的時間,他憑借超出尋常的武力,為國家打敗一個個強悍的敵人,受到眾士兵的認可。對於久保田將自己“最強士兵”稱號讓給凱多的這一舉動,沒有任何一個人產生異議。


    進而,沃卡王國也一度成為加盟國中最強盛的國家之一,敵人一聽到凱多這個名字,往往不戰而降。


    與久保田相處的這幾年裏,凱多漸漸發現自己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然而具體是什麽,他自己也並不清楚,始終說不出口。


    當他獨自一人闖蕩世界後,這種感情反而慢慢地淡化了下去。畢竟,那已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無論遇到多麽強大的敵人,凱多從來都沒有感到畏懼,毫不留情地想辦法將他們一一擊潰,唯一讓他感到害怕的,便是與那位原沃卡王國的軍隊長,如今下落不明的男人再一次相遇。


    而眼前所見到的一幕,卻不得不將他從逃避現實的邊緣中拉了回來。


    麵具碎裂,一張豐神俊朗的麵貌顯露在cp0的臉上,一頭束成馬尾的長發隨風飄蕩,兩鬢已有些發白,麵無表情地盯視著正感到驚愕不已的青年。


    “久保田……”凱多張著嘴巴,努力地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名字。


    “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啊,雖然我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那cp0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不過你這麽叫也無所謂,是時候該讓你知道了。”


    他指著掛在胸前的勳章,一字一句地說道:“‘維德魯威’,這就是本人作為世界政府情報機關cp0成員之一,同僚們給予我的稱謂。”


    注:久保田和凱多(海道)都是一種日本清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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